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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加农炮-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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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通过肩膀的轮廓和那顶宽边帽,立刻认出来人。他驻足片刻,心中陡升惧意,眼看着陌生人步步逼近。本敢确定这就是他四年前偷看到的那个奥术师,昨天也是此人瞧见他和约翰把谐波仪搬回家。这人是在跟踪他吗?抑或只是出来散散步?
本假装没有注意到来人,回头眺望公共绿地。有节奏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本屏住呼吸,怕得一动也不敢动。昨天两个孩子搬着那么古怪的机器走过时,这人肯定在驻足观瞧。谁都会这么干。
最后一记足音踏落,本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他听到一声斯文的轻咳从身后传来。
“早上好,”本转过身时,一个带有英国北部腔的声音说道。男人就站在一码外注视着他,圆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酒窝若隐若现。但他灰色的双眸中却没有笑意,眼神凌厉。
“早上好,先生,”本勉力答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本杰明,对吗?本杰明?富兰克林?”男人伸出手来。本木呆呆地注视着他的手,男人最终一扬眉继续说,“我叫特雷弗?布雷斯韦尔。”
 
“啊,是的,先生,”本说着终于伸出手来,和陌生人握了握。
“跟我走一段好吗,本杰明?”尽管这话听起来像是请求,但本心知并非如此。他点点头,陌生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引着他走向公共绿地。
“抱歉,先生,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波士顿不是个大地方,”男人说,“想知道从你的窗户偷看的男孩叫什么名字,并不困难。”
本一下羞红了脸,但愧意很快又被恐惧取代。他们这是去哪?
“我……我很抱歉,先生,”他结结巴巴地说,“我那时还小,而且……”
“而且你还从没见过实用科学仪器。对,我明白,本杰明。我知道这些东西的吸引力有多大。”
本心中冒出些许勇气。“您也是位哲人吗?”
“不,”男人说,“不,你也知道,无炎灯这种东西可以买到。我恐怕不具备掌握新科学的智慧。更何况……”
男人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本,伸手一探揽住男孩的肩膀。他突然加快脚步,两人几乎是跑着穿过公共绿地。本尖叫起来,但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声音从空中抹去。他跟不上男人的步伐,踉跄几下,发现自己正被拖着走。本开始挣扎,但男人用手箍住本的双臂,十指像钢丝一样紧紧扣进肉里。本感到茫然无助,而且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马车之行与阴谋
艾德丽安愉快地注视着机械臂流畅运动。那些点缀着拉丁文、英文和法文的数学符号,讲述了一个虽未完整,但却引人入胜的故事。法迪奥曾让她把部分公式发给他们的“同行”。这些人在回信中都没署名,法迪奥也提醒她不要注上自己的名字,只要写上字母F就行。现在回信的是三号先生——艾德丽安这样为他们命名。比起一号、二号先生来,她更喜欢三号,因为他似乎更聪明。不过这次他似乎也没有法迪奥寻觅的答案。
法迪奥正站在她身后焦躁不安地看着回信。“这没用!”他大声说。
艾德丽安很想知道为什么没有。她能够理解通信的大部分内容,它们都与大质量物体运动有关。艾德丽安很清楚这些算式都在表达某种运动,几乎可以肯定是轨道运动。现在这份信里用到了一个炼金公式来处理亲合力。但她猜不出是哪种亲合力。既不像重力、磁力,也不是简单的交际力。不过它似乎是一种引力而非斥力。
“这就像在夜里打鸽子,”法迪奥一面抱怨,一面踱过房间走向古斯塔夫斯。“我就不该告诉国王我们能办到!我跟他说,‘我只需要一个中间公式’。只需要!照这个速度,到了世界末日我也找不到它!”
“我甚至看不出我们怎么能知道自己是对的,”古斯塔夫斯答道。
“我们必须知道自己是对的,这样才能实施接下来的一切计划,”法迪奥说,“而且再过一个月就太迟了!我漏掉了什么?答案应该很简单,我知道的!”
“我们会找到的,”古斯塔夫斯安慰他说。
“希望如此。我跟国王说……”法迪奥忽然意识到艾德丽安在场,连忙止住话头。
白痴!只要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也许可以帮上忙,艾德丽安暗自发着牢骚。对她来说,这是拼图中最大的一片。只要她搞清运动算式和未完成的炼金方程间的联系,也许就可以完成计算,然后假装成二号先生发来的消息。此人手下有好几个秘书在帮他做发报工作。
一阵叩打声在门外响起。艾德丽安理当去应门,但这很可能会错过一段正在书写的信息。她刚换过纸,所以没有借口不去开门。只要收报机上的纸张写满公式,再换上一张空白纸,法迪奥就会把它拿走和古斯塔夫斯一起研究,她根本没机会再看上一眼。
艾德丽安把门打开。一个小听差出现在门外,朝她鞠躬行礼。
“请原谅,”他说,“我可否有幸面见蒙特莎赫勒小姐?”
艾德丽安吃了一惊。到这儿来的访客多半是见法迪奥,偶尔也会有人来找古斯塔夫斯,可从没有来找她的。但她马上记起了国王的邀请。“是的,我就是。”
“既然如此,请允许我护送您坐上国王的马车。他邀请您今晚到凡尔赛宫一叙。”
“今晚?但……国王的庆典不是在明天吗?”
“是的,小姐,”听差答道,“我接到指示,会等您完成手头的工作。”
“我……”她绝望地转过头去,想看看法迪奥和古斯塔夫斯有没有注意这段对话,结果发现两人都在看着她。
“您当然该去,”法迪奥柔声说道。
艾德丽安回头对听差说:“我必须先完成一点工作,只需要几分钟。你愿意等一会儿吗?”
她走回收报机,再次上好发条,紧张地等待信笺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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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丽安走近马车时,忽然发现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三角帽,深施一礼。她立刻认出了此人。
“蒙特莎赫勒小姐,”他说,“很高兴见到您。”
“我也是,大臣先生,”艾德丽安答道。但事实上,国王的外事大臣托尔西侯爵让…巴普蒂斯特?柯尔贝尔很让她害怕。托尔西五十多岁,但一点都不显老。方脸庞上骨骼结实,肌肤紧绷;姿态气派就像个年轻的火枪手。只有眼角嘴角暴露出了真实的年龄和身负的重责。和很多宫廷中人一样,侯爵也有一副迷人的外表,但在他的微笑下掩盖着巨龙的利齿,黑眸中蕴藏着梅杜萨的致命凝视。
此时此刻他表现的是迷人的一面。侯爵吻过艾德丽安的手,让她舒舒服服坐进马车,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国王派马车来接您时,我凑巧在巴黎,”托尔西解释道,“所以我请他允许我陪您到凡尔赛去。”
艾德丽安眼帘低垂,想着换作曼特农会如何回答。“您太客气了,”她最终用了这句可能是最便利的回应。
尽管马车上装饰的奥术灯放射出明亮光环,但窗外的巴黎街市仍旧显得黑暗阴沉。街上的行人被飞掠的金光照亮,艾德丽安可以看到巴黎人脸上的各色表情。他们认出了国王的马车,那些最饥饿最贫穷的人,毫不掩饰脸上的怒容,但大多数人只是表现出了有节制的厌恶,间或还有些敬畏的表情。巴黎人对国王的态度,主要是阴郁的忍耐——路易几乎不肯承认这座大城市的存在。但数十年来的战争,加剧了他们的怒意。即便是科学新纪元的灿烂光芒,在饥饿和苦难面前也会黯然失色。艾德丽安可以理解他们。尽管她的家族厕身贵族之列,但仍旧困苦贫穷,幼年时她也尝过三餐不济的滋味。是曼特农夫人和国王把她救出苦海,接受了她父母的申请,让她在七岁时进入圣西尔学院。这所学院只接受那些出身高贵,但家境贫寒的女孩。
大部分巴黎人都家境贫寒,可有贵族血脉的就很少了。这让他们安身立命的希望微乎其微。在艾德丽安看来,这种情况暗藏危机。国王不该无视巴黎,因为在巴黎他可以看到法国,而在凡尔赛他只能看到自己。
“小姐觉得科学院怎么样?”托尔西问道。
“我对那里非常满意,”她答道,“所有人对我都很好,工作也相当有趣。而且,我必须承认,现在我有足够的余暇投入自己的兴趣了。”
“那是什么呢,亲爱的?”托尔西笑着问道。他的眼睛半闭着眼睛,似乎对艾德丽安的回答根本没有兴趣。
“主要是音乐,”她说,“还有写作。我希望有一天能撰写一部学院史。”
“太有意思了,”托尔西大声说,“值得赞扬。您知道吗,科学院是在我叔叔的帮助下建立的?”
“当然了,”艾德丽安说,“谁会不知道呢?”
“您太客气了,”侯爵转过脸看着她,“您知道吗,”他的语气仍旧殷勤和蔼,“学院建立时,有十二名女子得到了院士提名?”
我当然知道。艾德丽安心底泛苦,但嘴上却说:“啊?真的?”她希望自己的语气足够惊奇。
侯爵露出微笑。“时代不同,”他低声说,“我叔叔对女性评价很高,相信她们有能力进行科学研究。当然了,她们的提名都没通过,此后也再未得到提名。但是,正如我所说,那时与现在不同。”
“确实如此,”艾德丽安露出灿烂的微笑,表示赞同,“但我真不知道女性会否适合在这方面出力。科学似乎与我们的天性不合。”
“哦,但是有很多人不同意你的看法,亲爱的。实际上,我一直觉得奇怪,你本可以在圣西尔作修女,为何却选择了国王图书馆里的职位。还有,你怎么会被安排在科学院?”
艾德丽安心中升起一丝凉意。托尔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和其他人的事?
车轮滚滚,石子路让位给泥土,城市的臭味也被乡下的清新空气所取代。“我也不清楚,先生,”她回答说,“王后谢世前,我曾跟她提起过自己的兴趣。”
“是的,我很难相信她会赞同。曼特农夫人对待科学,就像对恶德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但我跟夫人解释过,我的兴趣不在科学,”艾德丽安对他说。
“是的,我敢肯定她相信您,就像我一样,”他的语气中似乎有些讥讽之意,“小姐,您要明白的是,我不在乎您的兴趣是什么,只要它们不危及国王就行。”
艾德丽安眉头一皱,托尔西这番暗示引起的惊异之情很快便化作怒意。“先生,”她镇定自若地说,“我完全不知道您想要说什么。”
托尔西点点头,和蔼可亲的神情一扫而空。“很好。让我们摊开来谈吧,”他说,“我记得你。你是王后的秘书,表现很好。你很聪明,也知道如何掩盖事情。但若是国王对谁感了兴趣,我也就会对这人感兴趣。你知道我注意到你后发现了什么吗?”
艾德丽安只能盯着他,用微笑掩盖恐慌。
“我发现是奥尔良公爵为你安排了科学院的职位。”
“什么?”艾德丽安被惊呆了,她完全没料到托尔西会说这话。
“嗯,这是真的。你明白这暗示着什么吗?”
“先生,我……”
“得了,得了。你给王后做了一年秘书。就算你清清白白一尘不染,也不可能对宫廷阴谋一无所知。”
艾德丽安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奥尔良公爵?如果托尔西想跟她斗剑,现在就该出杀招了。她听到自己开口做答,几乎就像是在听陌生人说话。“我听说过一些,也知道奥尔良公爵是王位继承人之一。”
“如果国王现在驾崩,他也许会登上摄政王的宝座。但王太子,也就是国王的曾孙会继承王位。接下来应该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他也是我王的正统继承人。实际上,皇室甚至会把缅因公爵,也就是国王与蒙特斯庞夫人的私生子,排在奥尔良公爵前面。”
“如果奥尔良对王位没有图谋,”艾德丽安说,“您为何那么在意他对我的些许好意呢?”
“我可没说奥尔良对王位没有图谋,”托尔西说,“王太子只有十岁。而如果法兰西想和她的敌人们缔结和约,那些人是不会允许菲利普同时登上两个宝座的。假如国王驾崩,他的意愿可能要被议会驳回。那些人绝不允许一个私生子踩在奥尔良头上,因为他才是正统王子。所以你看,公爵有可能登基,只要恰当的时间里发生恰当的事件就行。”
“您在说些什么?”艾德丽安问道,“您是想说奥尔良计划暗杀国王和王太子?”
托尔西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笑容。这冷峻凌厉的微笑完全不同于先前的和蔼表情。艾德丽安发现自己更喜欢这一种,毕竟它是真的。
“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小姐。不过呢,公爵是国王已故弟弟的儿子,我也不需要提醒您他俩之间曾经存在的矛盾纷争。更糟的是,他是帕拉婷公主——一个德国女人的儿子。”
“我知道公主和我已故的女主人之间没有任何好感,”艾德丽安说,“但这跟我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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