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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就不说了,整个后背都是大口子大口子的割伤,惨烈得不得了,我……爷爷又是汤药又是药粉的替你疗伤,虽是好了泰半,不过还构不着皮肉伤的境界吧?”
沉默的看着美丽的月亮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弥姑娘,你何以知道在下背后的伤口深于前头?”月光银柔,勾勒得水墨画般俊美的五官更加深邃,那墨似的黑眸显得更深沉了。
“……自然是我爷爷说的咩。”很无辜的回答。
那上面和下面的差别,该不会你也知道了?很想问,但是男人的尊严告诉自己最好别问,红尘俗事随风去,抬头,赏月,赏月。
“公子,你当真不愿再休养个几日?”再一次问道,以确定他真的不会跟自己抢床睡。
“姑娘好意,在下心领。”
“好吧,那今夜你就自己找个地方窝吧,本来厨房还在的话,我是很建议你睡那儿,不过三天前烧了,如今只剩一堆黑炭,我也没辙了。”
“姑娘不用在意,在下自会有办法。”
“你有办法是最好的了。”摆摆手,顺道打了个呵欠。
呵……好困!山中生活能遇上的人不多,不过这会儿这个姓欧什么来着的男人却是她见过最无趣的一个人。虽不是多么沉默寡言,可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尽是单调乏味的内容,害她一直很提不起劲。
曾听爷爷说过,山下的有钱人家全是这样说话,而且完全依照门户来婚配。
她真无法想象一对新婚男女关在家里赏月会有什么对话?该不会就是“夫君,你瞧,月亮好圆呢!”、“娘子,我瞧见了,月亮真的很圆呢!”这般冷到北方去的对话吧?
啪啪!一连击死两只臭蚊,弥多安无聊至极,便打量趄眼前的男子。
月下,他面皎如玉,清俊过人,一身玉树临风的丰采显得脱俗。
风来,他的黑发跟着飘,底下白袍也跟着荡,很有神仙高雅脱俗的味道……高雅脱俗的鬼啦!
没道理她在这里被蚊子叮得死去活来,他却还能这般潇洒优雅?真是活见鬼了!
究竟是他太会装,还是事先偷搽了什么防蚊的药膏?弥多安搔着脸和颈子,不着痕迹的拉近彼此的距离。
“欧……公子你气质可真好,被蚊子叮来叮去还能面不改色。”一顿,压低声嗓,忍不住暗骂道:“娘的!你们这群蚊子到底是饿了多久,这样攻我?!没看到我旁边还有个男人人高马大肉更多吗?去去去!”
“在下欧阳飞溟。”垂眸,笑看着那很努力、很不着痕迹将一群饿蚊嫁祸给他的少女,再次报上姓名。
没料到自己的缺点再度被人戳破,弥多安一恼,不开心道:“我当然晓得公子姓欧阳,我只是认为老是欧阳公子的唤来唤去很麻烦,所以才想简化成‘公子’,那个欧字只是来不及收口,你别老是以为我是忘了你的姓,我的记性才没这么差!”
“姑娘说的是。”嘴边的笑意更深,垂首,看着眼前记性不太好的姑娘。
小小的脸蛋似出水芙蓉,堪称妍资艳质,不说话时,一双凤眼盈灵柔媚,丰姿绰约,然而一开口……如果他没听错,适才那句与娘亲有关的粗话,该是打她口里跑出来的吧?
“该死的蚊子!连叮了我三夜还不够,现在还来?上辈子和我有仇是不是?”烦躁的搔了几处被叮痒的部位,心火一燃,冲到房里拿了两瓶药,其中一瓶为药膏,抹在身上防蚊,另一瓶是药粉,洒在稻草上,点火放烟,熏死一群饿蚊。
“姑娘其实不用如此受苦,尽管回房歇息吧。”他静默看着她洒药粉的俐落动作。
“没关系,我忍它们很久了,稍早正好研究出这两瓶好玩意……”一顿,特别补充:“是我爷爷研究的,正好让我用来报复这群死蚊子!”
略带着树液味道的灰烟袅袅四处飘散,弥多安好不得意的勾起嘴角。“来啊,来叮我啊!怎么不发威了?嗡嗡叫很得意嘛,这下怎么不出声了?哼哼!”
看着那站在灰烟之中又哼又叫的窈窕身影,欧阳飞溟虽是微愣,嘴边却有了淡淡的笑意。
明明是个绝色,个性却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不会轻易任人欺负……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就不用对她顾忌太多。
垂眸,神色转为深沉,自腰间取出一把银制的短笛就口,朝西方的山头吹了几个音。
“这是什么笛子?怎么声音听起来像夜枭声?”弥多安熏了一身怪味,却眉闲眼笑。少了蚊子,世间多美好。
他放下银笛,望向她身后庞大的烟雾。“这是欧阳家特殊的传讯法。”
“哦。”垂眸,挥掉袖上的灰渣,水灵灵的眸仁滴溜溜的转了个圈。“你要走了?”
“如果顺利的话。”他不隐瞒心中的离去之意,却担心西方的山头上没有自己的人,否则就要拖至明日才能下山。
思及此,山脚忽然传来相仿的夜枭声。欧阳飞溟听声辨位,拿起银笛对着西南方的山脚下又吹了几个音,不多久,高高低低仿佛有五、六只夜枭的叫声全传到了山顶。
“你们欧阳家养的夜枭可真多,就是不知道眼睛利不利?我爷爷在许多地方设下了极为隐密的陷阱,要是那群可爱的小夜枭一下小心……呵呵,那山里的狼儿就有福了。”
弥多安继续挥着袖口上缠人的灰渣,对于他即将离去的事情没多大反应,倒是对于有人可能会误碰陷阱感到很期待。
“姑娘放心,他们全是一等一的好手,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哦,那么说来,你就是九等九的好手喽?”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个圈,捉弄似地说:“因为你非但身受重伤还中了毒,要不是我……爷爷,恐怕你早就魂恨归西了呢!”粉唇微张,银铃似的笑声立即在风中回荡,清脆悦耳。
很明显的,这是嘲笑。
然而,欧阳飞溟的眼神却无法离开那弯弯灵媚的凤眼、灿灿似星的眸光以及盈盈生辉的芙蓉睑,如此的柔媚灵气,确实人间少有,很容易迷惑人的心智……
心绪陡然一顿,欧阳飞溟赶紧调开视线,继续赏月。
“不过想起来,你那蜂窝似的后背可真是迷人又有趣,真希望你家的小夜枭们眼睛瞎一点,也能变得跟你一样迷人有趣,那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所谓“迷人有趣”就是指伤痕累累。山中人少,老是医猴、医狗多无趣,真希望能多点人体让她研究研究。
欧阳飞溟突然开口:“弥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姑娘可否将‘血棠’的解毒方法告知在下?”
“什么‘血棠’?”还没六分饱就被爷爷赶出来监督他,肚子好饿啊,爷爷应该不会独吞掉那桌饭菜吧?她心绪飘散,没将耳边的话听清楚。
黑眸锁住娇颜,不放过上头丝毫变化。“不瞒姑娘,如今宁生门肆虐江湖,武林受血棠茶毒甚深,正是水深火热,幸而姑娘天资聪颖,调配出血棠的解方,因此在下想……”
“得了得了!”她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找了块大石头,爬了上去。“我想你是误会了,救你的是我爷爷,不是我。”
欧阳飞溟表情不变,有条不紊的淡淡分析:“医者,必有药味染身,身边瓶瓶罐罐也是当然,然而姑娘有药味,弥老先生无;姑娘房里有许多药罐,弥老先生无。”我身上的伤势你最清楚,弥者先生无……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太悲情了,不说也罢。
“哇!观察得这么仔细,你干什么行业的?”没有被戳破的心虚,反而惊喜的瞠大双眼。
其实若不是爷爷胁迫,她根本就不想演戏,如今被识破了正好,她也落得轻那有什么难的?待会儿她会直接开口要,若他身上没带,大不了就讨了他的玉佩,反正听爷爷的语气,那块玉佩似乎挺值钱的。
“商。”交浅言深,他大略带过。
“原来是个奸商!”说得很顺口,非常理所当然。
奸字挺刺耳的。“在下行商向来公平正道,从不使下流手段。”
“可俗话说无奸不成商,要是不奸诈,怎么做生意赚大钱?所以你就承认吧,其实你很奸诈对不对?”挤眉弄眼。
“……”绝对不对!还有,他们爷孙俩住在山谷里是正确的,否则下了山肯定人人喊打。
“不过话说回来,能发现我才是懂得医术的那一个,你也不简单哪欧公子,我还想说你看我的时候目光老是斜一边,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呢?没想到眼力倒是很不错。”
“弥姑娘,在下欧阳飞溟。”天地可鉴,他娘和欧家绝对没发生过任何不当的关系。
有没有必要一直纠正她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难么?摆明不给她面子!弥多安有点想变脸了。
“欧阳公子,我再说一次。”笑容灿烂,但是眼神很恐怖。“我的记性一点也不差,只是总来不及把那个‘欧’字收回口,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再误会我了。”
真是咬牙切齿的语气,他几乎都听得到磨牙的声音了呢!
垂眸,暖润唇角微微扬起。“原来如此。”
“还有,不是我在自夸,当今药材我是如数家珍,药理医书我也背了好几十本,十四经脉、三百六十一穴我都能倒背如流!除此之外,制毒解毒更是难不倒我……因为,这些全是我有兴趣的东西。至于山顶的阿猫叫什么名字,山脚下的阿狗又叫什么名字,我就没兴趣记得了,我这么说你懂么?”
意思就是他的存在就跟阿猫阿狗差不多,是个不用记忆的路人甲了?
没料到她口齿竟是这般伶俐,更没料到自己之于她竟是这般的无所谓,欧阳飞溟顿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过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好话多说一点准没错。
“弥姑娘,不瞒你说,在下对于面相略通一二,姑娘妍资艳质、相貌不凡,谈吐之间更是流露出不俗的智慧,相当不凡,人说,不凡之人必有特别之处,在下今天实在领教了。”
嗯,真是漂亮的台阶,还是蜜糖做的呢,不踩下去就太辜负人家了。
“欧阳公子,其实你也不错啊,虽然是九等九的好手,不过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一等一的。”做人一定要懂得礼尚往来,但是经典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是不可以忘的。
“多谢姑娘鼓励,在下会自我期许的。”唇边,不自觉的又露笑意。
“那很好,至于你说的血棠的解方呢……”盈灵的眸子转了个圈,先是看了眼自家爷爷的屋子,而后才又放到欧阳飞溟身上。
“其实我也不小气,解方当然可以给你,不过天底下总是没白吃的午餐,不如咱们打个商量吧!”
“任何条件,只要在下做得到,姑娘尽管开口。”
他的大方让弥多安感到很爽。
银铃般的又笑了两声,她跳下大石,跑到他面前,仰头兴奋道:“虽然我住山头,但可不是土匪,当然不会狮子大开口,所以我的条件就三个!只要你留下一笔钱,许我三个愿望,外加赏我一只可爱的小夜枭就行了!”
扳下三根手指头,弥多安觉得自己真是太客气。
诊疗费用钱付,救命之恩用三个愿望偿还即可,至于小夜枭……她自愿帮他养食客,不赖吧!
听着她的条件,他轻笑出声。“姑娘提出的条件下难,在下答应。”
“真的?”这么慷慨?早知道就把十个手指头都用光!
他解下腰间的骞和玉给她。“这是在下经常佩挂的玉佩,以此作为信物,他日你若有事相求,拿着这个玉佩到东宿城找一户欧阳人家,欧阳家必定协助你解决问题。”
“哦?”她把玩手中的玉佩,瞧不出它哪里好,倒是喜欢它背后的用处。
“至于钱财……”欧阳飞溟忽然做了个手势,让甫抵达附近的手下现身。其中一人垂着头,捧着银票快速来到两人身边。他接过银票。“千两银票,够么?”
“够!只要有钱就行了。”自动自发的抄走银票,塞入袖袋里。对于金钱她不怎么有概念,反正是拿来向爷爷交差用的,多少没差啦。
“至于你说的小夜枭……”怎会不明白她要的夜枭是指人呢,深邃的黑眸一瞬,指着身边的人道:“就他吧。”
顺着手指的方向,弥多安对上一双沉默的眸子,接着上看下看,怎么看都是虎背熊腰,左看右看,绝对都是钢筋铁骨,没残缺、没生病,非常健康的一个人,一看就知道不好玩、没有趣、毫无挑战性。
撇嘴,非常嫌弃的开口:“差强人意,不过勉强可以接受。”
她嫌弃的表情尽收他眼底,令他无声的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依旧是撇着嘴,脚下却快速的踱到自己的房门前。
“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进房将方子写给你,你拿了方子就走,要不让我爷爷逮到,否则你又有得受了。”
想起爷爷适才的茅厕论,弥多安忍不住又噗哧偷笑了两声。
推门,进入房内,弥多安浑然不觉背后一双黑眸紧紧锁住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是喃喃自语道:“哼,还说自己有多了不起,根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