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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皇后敲定的事,现在看来这对妯娌还是站在一条船上的。
“陛下,臣妾自作主张,派人去将那大罗汉转世的和尚请来了,就在宫门外候着。陛下就见上一眼吧,反正……”田贵妃说着,一双丹凤眼在江奎和钱逸群身上扫过,言下之意就是:您也见了道士,不能偏心。
崇祯敬畏张后,尊重周后,却宠爱田妃。他十分豪迈道:“传进来。”
王承恩躬身而退,一甩拂尘跟着往外跑。他最恨这种临时传召的事,却又不能说半个不字。
“王公公等等。”钱逸群突然出声叫道。
王承恩疑惑地停下脚步,望向钱逸群。
钱逸群走上前去,背过身,从鱼篓里取出一张轻身符并一颗大东珠。王承恩眼睛一亮,手腕一转已经将东珠收入了袖中。
钱逸群将符激发出来,贴在王承恩手背,道:“莫丢了。”
王承恩只觉得身子一轻,以明显轻快许多的步伐跑开了,看得崇祯等人惊诧不已。
钱逸群回过身,见江奎盯着他,微微点头,表示你猜得不错,正是你家天师府的轻身符!这种符用处不小,照钱逸群的感觉,一张符下去起码能减轻二十公斤左右的分量。唯一的问题是符力不稳定,同一个人画的符,也有强弱之分。
“道长,刚才那法术……”崇祯没有看到正面,还以为又是什么了不起的法术。
“那是符,天师府出品,效果不错。”钱逸群优哉游哉,“小道本来想学一下,不过到手太容易,所以也懒得学了。”
“怎么个容易法?”崇祯眼睛一亮。
“一百两银子一张吧,差不多是这个价。”钱逸群道。
“你!胡……糊涂了!”江奎急道,“陛下,轻身符的确是天师府的符术,不过三茅术中也有,这位道长买到的肯定是茅山符。我们龙虎山符从不外卖!”
“嗯,今年年景不好,等端午的时候,你们也别送苞茅了,只送点这轻身符来就行了。”崇祯对江奎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直接将这符定成了贡品。
“陛下这边有人会用符么?”钱逸群笑问道。
六十章见天子演说智慧,祈甘霖大内斗法(六)
符虽然入门简单,威力显着,但若是不觉醒灵蕴,终究是废纸一张。最多是贴在家里,当寻常辟邪之物。
而且真正的灵符画起来并不难,难的是保存。随着时间的推移,灵符中的咒炁必然会消散,等要用的时候恐怕已经没得用了。
“直接让天师府派些修行有成的道士随军不就行了?”钱逸群笑道。
孙承宗暗道:这道人不知道与天师府有多大的仇怨,这等绝户计都能想出来!
“陛下!不可啊!我天师府历代忠心王事,岂该获此恶报!”江奎跪地哭道。
崇祯冷面不语,心中却是十分期待。
——唉,没有智慧,终究看不深远。我若是广开教门,收了徒弟,必要让他们统统给我从军三年才能回来!
钱逸群原本想今rì落了江奎的脸面,借这个机会反点好处给张天师。就算张天师再厉害,能见到皇帝,演示玄术,并让皇帝如此动心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这可不是你家邻居,想见迈个坎就去了。
大明的皇帝啊!
上亿人口的最高统治者啊!
钱逸群在心里喊了两嗓子,却发现崇祯在他眼里跟邻居小弟实在没什么区别,颇觉无聊。
崇祯兴致大起,问了好些个玄术方面的内容。钱逸群索xìng将咒诀符阵四个大分支一一说了,又间或说了些道听途说来的蛊毒、赶尸之类的东西。
别说皇帝,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女若是听了这些,也会被家里大人吃挂落,因为这都属于秽事。
钱逸群没这种忌讳,只是统统归于神秘学范畴。崇祯却是被激发了少年心xìng,好奇心大炽,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张皇后一直在旁边干咳都没领悟。
“道长,那长生之术可是确实有的?”崇祯终于问出了自己心底里最渴望的问题。
一个人饿肚子的时候想吃饱。吃饱了想吃好,吃好了想成家,成了家想立业……等真正当了皇帝,能想的只有长生不老了。
张嫣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世庙前车之鉴犹未远,大明可经不起再出一个炼丹皇帝!
“陛下,长生不老是悖道之妄。”钱逸群直接说了实话,见江奎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直接无视。
“不过长生久视却是可以的。”钱逸群大喘气一口,让崇祯从失望中又转了回来。
“何谓长生久视?”崇祯问道。
“此语出自《老子》。”钱逸群先报了出处,表示源远流长,不是自己瞎掰。他道:“所谓长生者,在世常驻,尽天年而归于虚空。所谓久视者,其过百岁,而形体不衰,耳聪目明。”
张嫣见这道人没说什么玄之又玄的金丹,不由好奇。也不阻止钱逸群说下去。
崇祯帝却是个实际的人,闻言道:“帝王之中。权柄之重莫过于祖龙;威势之盛莫过于唐宗;奉道之诚莫过于世庙……可他们都一样有大行之rì。朕倒觉得道长所谓的长生久视颇有些道理,活着的时候福寿安康才是正理。”
“陛下英明。”钱逸群略略点头,“若是陛下要求长生不死,臣只有告辞而出。若是陛下只求个在世常年,老而不衰,小道却有些法子。”
“愿闻其详。”崇祯挪了挪龙臀,危襟正坐。诚如当年读书时候见了孙师傅一样。
“其一去妄,”钱逸群道,“人皆有妄心。却不知这妄心最是耗散心神。尤其帝王,cāo控天下,妄心一动,万民劳顿。想来这个道理陛下比道人我明白得多。”
崇祯微微点头:“朕即位以来,夙夜忧虑,便是因此,生怕朕的一时之语,害了天下苍生。故而每每想到前年近畿百姓,遭受金兵之虐,朕就痛心疾首。”
前年的乙巳之变可归罪于是皇帝的用人不当,因此而内疚也是应该的。
钱逸群知道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继续道:“其二为强身。陛下勤于政务本是极好的,但久坐伤脑,久视伤血,久郁伤神,如今灾祸四起,内忧外患,陛下尤其应当以一颗乐观之心阅世。”
“陛下如今整rì愁眉难抒,道长可有什么法子么?”周皇后开口说道,却是一口糯糯的江南官话,苏州口音。
钱逸群意外地看了周后一眼,又对崇祯道:“陛下每rì健行十里,当能大改观。”
“健行?”崇祯意外道。
“疾步快走,让毛孔舒张。体内废气从毛孔出来,人自然也就jīng神了。”钱逸群道,“请陛下唤宫中裁缝来,臣教他做一套健身服,陛下换了健身服去走,自然能有体会。”
崇祯当即招手,名尚衣监太监过来。钱逸群目测崇祯身形,将后世的绸缎健身服移植过来,与劲装相似,却更加简练。
“其三,……”
钱逸群正要说下面一些清心寡yù的话来,却见王承恩一溜烟跑了过来,虽然额头上仍旧见汗,步伐却是轻快无比。他上前禀道:“陛下,三丹喇嘛候您召见。”
“陛下,您就将这位小道长留在宫中,有的是请教养生之法的时候。这天再旱下去可了不得啊。”田贵妃名副其实地甜甜说道。
“也好,厚道长就在宫中多住几rì,咱们先看看那喇嘛的手段。”崇祯笑道。
钱逸群看了看孙承宗,心道:住哪里都是住,上辈子进故宫还要买门票呢,趁这个机会先住几天转转也好。不过时rì久了可不行,以琳那边还等着呢。
王承恩很快便领着一个身穿红sè法衣的喇嘛走了过来。
那喇嘛方头大耳,皮肤黝黑,一眼可知是个蒙古人。三丹在蒙古语中是檀香的意思,多半也是个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和尚。
在藏地、蒙古,喇嘛属于贵族阶层,受过良好的教育。许多喇嘛都jīng通数种文字,三丹也不例外。他的官话中带着西北口音,但咬文嚼字十分讲究,几乎堪比秀才了。
“小僧从呼和浩特来,见京中不雨,愿为皇帝陛下解忧。”三丹喇嘛合什躬身,毕恭毕敬。
钱逸群不知道崇祯怎么想,只见孙承宗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便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涵。
如今的呼和浩特还不在大明版图内,应该是林丹汗的地盘。自从林丹汗改奉红教之后,信奉黄教的漠北蒙古便与他疏远开来。
喇嘛作为贵族阶级的一部分,从来没有离开过世俗政治。诸如嘎巴达瓦那样一心修行的喇嘛,无论是教门地位还是政治地位都不会很高,说不定在藏地还会被视作“野僧”。然而能够觐见大明皇帝的喇嘛,绝对不会是个野僧。
——是林丹汗在寻求大明的协助,共同抵御女真人的崛起么?
钱逸群难免又有些忧国忧民了。
“大师求雨,所需者何?”崇祯问道。
“只求一块五丈见方之地,建立法坛庭。”三丹喇嘛道,“若是陛下能派遣大官来上香祈愿,小僧相信能表现出更大的诚意,让上苍降雨。”
如果有官员参与,那就是公祭了。钱逸群心中暗道:这和尚明显是想跟大明扯上关系。这种外交把戏倒是很巧妙,只要在祈雨时候跟祈愿的大臣做好联络,等到法事结束,那位大臣总得在回命时禀报皇帝。
如此林丹汗不丢脸,却也表达了足够的善意。
——若是目光局限在佛道相争,那就是坏了国家大事啊。
钱逸群暗道:别说我不会祈雨,就算真有什么法子让我祈来了雨,这回也少不得给国家外交让路了。
崇祯微微点头,道:“曹化淳,这事交给司礼监妥办。”
一个站在不远处的老太监,穿着与王承恩相似的大红蟒袍,头戴乌纱帽,闻言走出,口称领旨。
钱逸群见了这历史上有名的大太监,不由扫了一眼。
只是一眼,曹化淳便已经回视过来,反应之快超出了钱逸群所料。
——原来也是个灵蕴觉醒的。
钱逸群看到曹化淳眼中jīng光,心中暗道:只是不知道是否真有葵花宝典这种东西。
“道长,”崇祯站起身,“朕还有些奏本要批,等晚膳时咱们再细说养生之法。孙师傅,也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遵旨。”孙承宗起身应道。
钱逸群也跟着打了个躬,道了一声:“慈悲。”
崇祯一乐:“还从未有人说朕慈悲的。”
“陛下勤勉政事,便是对天下苍生的慈悲了。”钱逸群笑道,“不过小道只是习惯xìng客气一下,犹如常人所谓‘叨扰’,谢陛下留饭而已,陛下不用太过在意。”
崇祯半气半笑,手比剑指,点了两下,却摇了摇头作罢,只道:“你这道士,率真得气死人!”
钱逸群又打了个躬:“多谢陛下。”
崇祯翻了翻眼便要走,三位后妃自然起身相随。周后突然道:“陛下,妾有一事想求。”
“哦?皇后所为何事?”崇祯停步问道。
“陛下,”周后垂下头,传出悲声,“怀隐王薨后,妾总觉得坤宁宫中总有些yīn气,想请厚道长做个法事。”
崇祯望向厚道人,却不敢以帝王之尊去压他。
六一章见天子演说智慧,祈甘霖大内斗法(七)
钱逸群虽然不明所以,只是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祈雨不行,看看有没有yīn灵作祟还是很轻松见的事。他行礼道:“举手之劳,小道焉能推搪。”
“有劳道长。”崇祯走了两步,见了那三丹喇嘛,方才想起自己还没结束觐见,便道:“大师请回去准备法事吧。”
三丹喇嘛这才躬身告退,走时还若有深意地看了钱逸群一眼。
钱逸群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似敌非友的目光,暂别孙承宗,跟着周后的车驾返回坤宁宫。张皇后住在端本宫,同行了没多远便散开了。
周后确定了身边都是自己用久了的可靠女官,这才传令厚道长,让他来凤辇之侧听命。
“道长可是苏州人氏?”周后低声用吴语问道。
钱逸群正想打个哈哈岔开这查户口似的问题,只听周后又道:“钱家哥哥,你不记得我了么?我还记得小小呢。”
钱逸群顿时脑袋一懵!
天下之大,自己从未被人认出来过,怎么跑到深宫大院了,竟然被当朝国母皇后娘娘给认出来了!
这是巧合么?
这是老天爷玩我呢吧!
钱逸群良久方才笑了笑:“娘娘怕是认错人了。”
周后盯着钱逸群良久,道:“不会错的,你额角上这道疤,岂不是幼年时与东街那些浪子打架时留下的么?”
钱逸群下意识弹了弹手,差点真的摸上去,脑中却怎么都搜不出有这么一位幼年玩伴。
“我是丁姨娘的女儿。”周后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钱逸群心中咯噔一下:哎呀。这我有印象啊!
是对丁姨娘做的糖果子有印象!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唔,对我来说还得加个五六年。
钱逸群想起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街坊四邻的孩子常聚在一起玩。其中有个挺白净的小萝莉,大家都叫她小丁香。她娘便是丁姨娘。
当时玩伴之中多是男孩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