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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看了一眼,恭恭敬敬作答:“那是供奉先夫人牌位的地方。”原来是供奉董嫣牌位的地方。我点了点头,摸了摸腰间繸玉,道:“走吧。”
那下人大概觉得本王好不容易跟他搭一句话,要替他主子尽一尽地主之谊,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哎,我们老爷对先夫人可痴情了,这都多少年了……”
那痴情二字搅得我脑浆子很糊涂,那下人后面叨咕的字一个都没听清,只胡乱的点了一通头,快走两步。
等回到书房,皇帝同裴言之似乎已经将该讲的都讲完了,正喝着茶等本王。一见本王回转就说要回宫。
我将皇帝送回宫中,回到王府,蒙上被子一觉睡到天光。
第二天上朝,皇帝突然提出要裴言之领中书省平章政事!
我朝自立国以来,中书省自郎中以上皆为虚位,不设丞相不设平章政事与平章军国重事。
户部尚书邹祈年年岁已高,户部如今已经是裴言之这个左侍郎掌事,若他再领中书省平章政事……难道皇帝想弄个丞相出来不成!
本朝已有本王这摄政王,要丞相何用?!
我冷眼看着皇帝,他从未不经同我商议便贸然提出这么重要的事过:“皇上,前朝诸葛氏就是因左相孔金风媚上欺下,独揽大权,诛除海内人望,乃至储君之下无不累息,堵塞圣听,谏诤之路绝失,官员只知持禄养资,最终民怨沸腾八方起义才灭亡的,故而先帝立朝时虽设中书省,然郎中以上皆空,便是不想再蹈前朝覆辙。裴侍郎若领平章政事的话,岂非,有违先帝本意?”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可这是蕴修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当众挑战本王底线,本王绝不能允!更何况,他此举意欲何为,昭然若揭。
蕴修闻言,异常尴尬,面色有些不悦,道:“裴侍郎任户部侍郎已有多年,此番彻查黄卓一案劳苦功高,如此德能兼备之人,朝廷理应重用,摄政王这么说,莫非是觉得裴侍郎德行有亏,不堪大任?”
本王不想让皇帝得逞,也不想裴言之被推上与本王为敌的风口浪尖,然在朝堂之上昧着良心说裴言之德行有亏,本王却不忍。何况即便本王忍心,也无人会赞同,他为人素来稳重,不谄媚不傲物,除了本王,鲜少旗帜鲜明的与谁为敌过。
若真要说裴言之有负的,只怕始终只有卫思雅一人。
然卫思雅与他之间,谁负谁还是两说。
我只得压抑住了缓缓道:“那倒不是。裴侍郎的为人还是有目共睹的。”
“皇上,”突然我身后臣子队伍末端有人跨出一步,声音有点熟悉:“王爷所言有理。皇上看重裴侍郎,有的是重用他的地方,例如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什么的啦……平章政事确实不妥。”
我勃然看向发声之人。
乍一听此人似是在替本王帮腔,然礼部尚书昌家瑞,吏部尚书罗浩,户部尚书邹祈年,各个都没有行差踏错,皇帝根本不可能为了提拔裴言之去动这三个尚书,此人所言重点,无非是最后一个兵部尚书!
前兵部尚书乃是宋国公苏详,自苏详因包友宏一案被牵连,此位一直悬空至今。
待我看清那人,竟然是豌豆脸,不由得沉声:“唐稳,你一介小小从七品的中书舍人,哪个允你列朝的!”我朝沿前朝例,诸在京文武官员职事九品以上,朔望日朝,文武官员五品以上及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才有资格每日朝参。
豌豆脸赧然看向本王,满眼星星状:“呀,王爷,是臣的不是!臣素来仰慕王爷,昨日一见太过高兴,竟然忘记同王爷说了,皇上已经提拔了臣做督查御史了。”口气亲密,还特意托出昨日见过本王一事。只看他那副模样,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他是本王的人!
“皇上。”我别回脸不去理他,正要反驳,上座皇帝却连连点头:“摄政王说的有理!令裴卿兼领平章政事一职的确是朕欠考虑了。这样吧,兵部尚书一职亦悬空多年,便由裴言之领兵部尚书职吧。邹尚书,昌尚书,罗尚书以为如何啊?”说完一脸征求却不容置疑的看着三个尚书。
三人之中罗浩向来与我不睦。邹祈年年迈,昌家瑞只晓得守着自己的本分,听闻皇帝此言连连附和。只要裴言之没抢他们屁股底下那份俸禄,自然是皇上圣明!
只怕这才是皇帝今日真正的目的!我眯眼看着蕴修,缄默不语。
下朝路上,几个武将缓缓跟在我身后。夏涵庆上前一步低低道:“王爷,你看……”
我长长的吸了口气,今日这天闷得很。驻足顿了顿望了望天。自六月来终日艳阳高照,滴雨不下,今日天际边却云底阴暗,层层叠叠,或许,今夏的第一场雷雨已近在眼前,不由得长叹一声:“一个兵部尚书尚不足为惧,架空他。”
“是。”
☆、朝堂(三)
第二十三章上
然而这云压了半日,雷打了几个,雨却只下了半个时辰。地上刚湿雨水就住了,暑气只消了一刻。
第二天我便称病不朝,索性托病去了京郊甘泉顶别苑静养,一呆就是数日。
白日里我赏花遛鸟,到了夜里,朝中动向便已放在我的案头,连皇帝在朝堂上挑了几次眉毛都一清二楚。
裴言之初掌兵部,诸事待理,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清编。可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四属几乎都是我的人,裴言之要查卷宗,了解南北两苑府兵兵况,简直难比登天。
我悠哉悠哉的任裴言之折腾了几日,这夜夏涵庆突然来甘泉顶探我。
“王爷,”夏涵庆上来便面色凝重,“裴言之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一份卷宗名单,要彻查军中吃空饷一事,还说要让户部缩减军需!”
呆子!我气急,若此事真要清算,且不说南北两苑要闹起来,便是边境亦不会太平!
沉吟半晌,我低低嘱咐:“让姜铁头在西塞给本王吃两场败仗。第戎这两年消停,朝廷还真当天下太平!缩减军需?他少一个子儿我这里都太平不了。书呆子治军,简直笑话!”
裴言之什么都好,只独一样:凡事总想要分个是非黑白。可这世间又怎么会只有是非黑白?
所谓清流之所以自诩为清流,无非两件:忠君,清廉。
本王在他们眼里一不忠君,二不清廉。尤其是军中吃空饷一事,更是那些所谓清流心里多年的毒刺,只苦无把柄,奈何本王不得。
然这些所谓清流只当那些空饷尽数进了本王的钱袋,却哪里知道,要当这十几二十万人的家,有几多困难。
先帝打完江山,自己的屁股坐上了皇帝的宝座,然一将功臣万骨枯,脚下又是多少白骨荒冢!
我亲眼见过一家兄弟四人,只剩一个攥了三块写了名字的木牌回家,出来开门的却是满门孤儿寡妇;亦亲自捧过朝廷所谓的十两抚恤银,送到阵亡将士门前,门后家徒四壁只得一个白发老母;更听说过拄着拐杖只剩一条腿的老兵返乡,怀中只有朝廷发给的五两纹银,家中等他的只有坟头两座!其余种种,数不胜数!
有道是加官进爵皆浮云,十两白银一条命!这才是底层官兵最真实的写照!
清流?本王最不耐烦的便是他们这些清流,只晓得书面文章,书生意气!
先帝初登大宝,宫内轻歌曼舞,我跟着我父兄在军中安顿整军,那些歌功颂德的所谓清流,有几个曾亲眼见过那些孤儿寡母,又有谁数过有多少家破人亡,又有哪个曾亲耳听过士兵痛哭?
算算银钱也就罢了,治军?笑话!
当你看着那些白发苍苍双眼几乎哭瞎的老人,当你看着那些手上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的孤儿寡妇,难道你能说得出口,你手上的这十两白银,就是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父亲的卖命钱?
我说不出口!我爹也说不出口!我相信是人都说不出口!
然后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年年给他们发军饷。好让那些死了儿子死了丈夫死了父亲的人,有钱送终有钱养儿有钱活命!
这就是本王手下那每年近十万两空饷的去处!不多,真心不多!比起我卫氏江山,比起这这几万条性命,每年十万两白银,真心不多。
也正是这每年十万两的空饷,暖了本王手下这十几二十万人的心,暖了这天下所有兵户的心,让他们晓得,替我卫氏卖命,人在情在,人亡情亦在!所以这十几二十万南北两苑府兵,才能在海内初定、先帝驾崩、幼帝临朝、第戎压境、边关危急之时,撇开朝中党派之争,舍生忘死的保卫这卫氏江山!
这其中种种厉害,又岂是那群只晓得所谓清流浊流,捧着四书五经资治通鉴来治国的书呆子能懂的!
本王被裴言之这么一气,竟然还真在床上躺了两日。暑气闷得。
不日,西塞传来第戎犯境的消息,姜铁头败得颇为地道,输两场胜一场,兵不血刃寸土未失,却丢盔卸甲异常狼狈。皇帝得了消息终于再坐不住,亲自来了别苑。
下人来报皇帝驾到的时候,本王正端着碗药要进,闻声忙意思意思要下地。刚进门的蕴修见状三两步过来拦在了头里:“摄政王无需多礼,朕听闻你身体不适,来看看你,你好好躺着便是。”
君正二字他唤得那么顺口,姜铁头一吃败仗就吃出摄政王这三字,看来本王下的药对症。只是本王养了这多日,现如今这消息“才”传到皇帝耳朵里头,看来本王这药还是下得太慢。
我故作惶恐又同他虚了几句,心安理得躺下,只顾低头喝药。夏日里药凉的慢,我吹了半晌。
等我喝完,皇帝已经被晾在一旁半天。他见我把碗放下才讪讪开口:“朕这几日总念着来看看你,心中颇为惦记。今日一看,摄政王这气色倒还不错。这些日子摄政王不在,朝中好些事情都积压在朕的案头,朕着实头疼。”说完看我一眼。
我故意将眼调去别处,微微笑道:“谢皇上关心。只是臣这几日虽缓过来些,却仍觉得身上不爽利的很,许是这日子不好给气闷得。但臣想着臣虽不在皇上身边,然皇上有裴尚书这样的能臣在,想来亦不至于耽误了朝政。”
皇帝似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道:“裴尚书是文臣,怎可比摄政王文武全才。不知摄政王有无听说,前些日子西塞出了点事?”
“哦?”我故作惊讶,“西塞何事?”
皇帝明知道我在装傻也只好细细道来:“姜将军吃了两场败仗,虽未有城池失守,可姜将军上报说……”他有些吞吐。
“说什么?”我紧跟一句。
皇帝面有愁色:“说边关将士听闻朝廷有意削减军需,都士气大减。”
我正色看他:“皇上,皇上何时说过要削减军需?此事微臣怎的不知?”
他终于不敢看我,嘟哝道:“裴尚书前些日子在朝上提的,朕还未应允,可消息却……”说完,抬起眼睛可怜巴巴瞅着我,两只手已经扒上来:“摄政王,军心动摇,贼子窥探,西塞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于民修养,若又打将起来,可如何是好?”一副无辜模样。
本王最怕的便是他这幅模样。好比小时候他打破了太后的白玉观音,缩到勤政殿的屏风后只用一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望着本王,本王楞是连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
本王也自然晓得只要我软了心肠原谅他,他必然又是一副得逞模样,却总硬不起心肠。哪个说的皮相只是副臭皮囊?分明就是利器!
他两眼忽闪两下。我深吸口气,低头不去看他,所幸敲山震虎目的达到:“皇上以后切莫再谈什么削减军需。我朝根基未稳,卫氏不过坐了江山十年,多年战乱死伤无数,军中将士哪家哪户没有一两个阵亡的叔伯兄弟。才不过短短几年,我们就将人家卖命的恩情忘了,还有哪个肯替我们守这江山。”
我抬起头语重心长:“再等个若干年,等这江山稳固,百姓富足,朝堂稳稳当当,到那时皇上要削要减,臣绝不拦着皇上!”
他闻言似微微一震,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但我终究没有即刻回京。若是皇帝前脚刚走,后脚本王就回了王府,本王将来如何震得住这满朝的书虫!
然不过歇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