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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低声说话的功夫,七公主在众人簇拥之下缓缓地进了大厅,抬头看去,且先不说她的五官相貌,这颀长的身材却是与宝钦一般无二。
不知七公主是不善言辞还是不爱说话,进屋后只招招手让诸位媵妾起身,尔后便端坐在矮几前垂首不语。下人们迅速地上了酒菜,七公主连客套话都没有说,举起筷子尝了两口便停下了。
倒是有几个媵妾想找些话题活跃下气氛,但终究无果,七公主始终皱着眉头,连面目都没有舒展过。这也难怪,任谁被推出来和亲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更何况,郑国的皇帝,都有五十了吧。
宝钦老老实实地低头喝汤,雅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头也不抬。大厅里安静又压抑,媵妾们连话都不敢说,有相熟的就悄悄使眼色,相约着饭后再细聊。
屋里正安静着,外头隐隐传来一阵喧闹,有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大声的斥骂声,甚至还有隐隐的兵刃交接的声响。宝钦的耳目最是机敏,顿时察觉出些许不对劲,眉头一皱,悄悄起身,拉着雅兰往屋里角落里再退了几步。
那些声音离得远,厅里的媵妾们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小声地交头接耳,倒是并没有慌乱。宝钦却眼尖地瞅见七公主变了脸色,原本低垂黯然的眉目赫然有了神采,仿佛有些激动,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小…小姐,”雅兰声音微微地颤抖,“外头好像出事了,我们是不是躲一躲。”
“无妨。”宝钦握住她的手,沉声安慰道。这船就这么点大,要躲也没处躲。再说了,她而今只是个小小的媵妾,有谁会注意她?就算来了刺客,最大的可能也是冲着七公主去的。左右外头还有侍卫们撑着,刺客进不进得来还说不准呢。
想了想,宝钦又叮嘱道:“一会儿机灵些,别往公主那边凑。咱们就躲在桌子底下,不要动。”
雅兰“嗯”地应了一声,竟然安静了下来。
外头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厅里的女人们再也坐不住了,心神不宁地左右张望,还有胆子大些的开始往七公主身边凑,想来是觉得公主身边定然要安全些。
那几个女人刚刚近到七公主的身边,大厅门口忽然一阵巨响,门开了,冲进来四个蒙面人,手里提着利刃,一进门就直奔七公主的方向而去。女人们吓得一阵阵尖叫,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怎么也动弹不了。
那几个蒙面人显然是冲着七公主而去的,人挡杀人,佛挡弑佛。刀光一闪,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几个女人立刻就香消玉殒。猩红的血缓缓淌出来,地上很快积了一大摊鲜红的液体。刚刚还鲜活的生命瞬间被收割。屋里的女人们连惨叫都不会了,原本守在七公主面前的侍女们也都吓得立刻散开。
个子最高的那个蒙面人一伸手,七公主就被他拽住了手腕,拉进了他怀里。尔后转身,余下的三个蒙面人将他们俩围在中央,迅速地准备冲出去。就这一息的工夫,已经有侍卫冲了进来,当先那人穿一身绯色官袍,面目冷峻,身形挺拔,赫然是此次送亲队伍的侍卫统领李柯鸣。
双方一语不发便缠斗在一起,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侍卫们胜在人多势众,但那几个蒙面人却个个都是高手,尤其是那个高个子,长刀过去,便倒下好几人。
许是见惯了沙场的冲杀,宝钦这会儿竟是一点也不惶恐,坐在墙角窗口处冷冷地观看场中的争斗,目光如烛。
也才几个回合,侍卫们竟然有些守不住,李柯鸣节节败退,一张脸更是变得煞白。他退到大门后方,那几个蒙面人趁机冲出大厅,几番冲杀后,竟然拉着七公主跳下河,尔后便迅速地消失在漫漫长江中。
……
回了船舱,雅兰依旧魂不守舍,坐在凳子上微微地发抖。宝钦倒是还冷静,只是皱着眉头,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抓七公主做什么。虽说她是公主之尊,可到底不受郑国国君的宠爱,要不然,也不至于会送出来和亲。
更何况,这都出了郑国国境了,回头再去威胁郑国,又算是怎么回事?
出了国境……宝钦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些东西闪过,想抓却又抓不住。
七公主都丢了,这和亲的事——宝钦心神忽然一震,陡然站起身,低低道了句“不好。”
“什么?”雅兰一脸惊诧地看着她,担忧地问:“小姐可是又难受了?”
宝钦摇头,赶紧转身先把门关上,尔后才压低了嗓门小声问:“你可曾注意过哪里有备用的小船?”
雅兰一脸疑惑地看着宝钦,想了想,还是回道:“奴婢前两日下底舱的时候,在厨房边上瞧见过。小姐为何要问这个?”
“晚上收拾东西,我们逃!”宝钦长吸一口气,一脸严肃地道。
“什么?”雅兰惊得嘴都张大了,声音都开始发颤,“小…小姐,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逃?因为性命堪忧!李柯鸣那个人宝钦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却不止一次地听师兄提起过。此人出身江州李家,心机深沉,心狠手辣,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若是传回京城,李柯鸣少不得要备受苛责,只怕连官位也不保。以他的性子,怎能容忍此事发生,自然要想法设法地把此事给遮掩下去。
可七公主被俘这样大的事,如何是说遮就能遮得住的。就算那些侍卫们都是他的亲信,可陪嫁的媵妾以及七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却还长着嘴。宝钦琢磨着,李柯鸣十有八九会弄个李代桃僵的事出来,而她们这些见过七公主的人,哪里还有活路。
雅兰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既然宝钦这么吩咐了,她还是听话地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大件的东西拿不动,媵妾们的衣物首饰也早有定额,不能逾矩,倒是宝钦衣服夹层里的银票还顶用些。
外头似乎安静了下来,雅兰侧在门口听了听,准备先出去打探消息,刚来开门,赫然被门口站得笔直的两个门神给吓了一大跳。
“李大人有请。”来人面无表情地道,眼睛直直地朝屋里的宝钦看过来,让人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两章哈
☆、第三回
三
雅兰顿时面无人色,这一瞬间,宝钦却是冷静下来。
她不急不慢地往床榻上一倒,沉着嗓子缓缓道:“李大人也是世家子弟,规矩礼仪自不用妾身一个小女子来教。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怕还是稍稍避嫌些好。有什么事儿明儿再来问也不迟,妾身又没长翅膀,怎么也飞不出去。”
雅兰没想到这当口宝钦还能这样硬气,转过身来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她。
门口的侍卫也愣住,竟一时没想到怎么回她。宝钦抬头瞥了雅兰一眼,责备地道:“还不快关门,这大晚上的,成什么样子。”
雅兰想也没想就听话地把舱门给合上了,侍卫惊诧的脸被关在了外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等他走远了,雅兰才傻愣愣地踱到榻边,哆哆嗦嗦地问宝钦:“小姐,那我们还走不走。”
宝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抓起榻上的被子蒙住脸,闷闷地道:“这哪里还走得了。”在看见侍卫的那一刹那,宝钦就已经猜到了李柯鸣的意图。这十几个媵妾中,就数她和七公主长得最像,身形也一般无二,李柯鸣特意找人过来请她,目的不言而喻。
若果真如此,她这条命算是暂且保住了。只是余下的那些女人们,她却是无能为力。便是有心想要求情,以李柯鸣的性子,也绝不会应。
想了想,宝钦又叮嘱雅兰,“以后都紧跟着我,寸步不离。”
雅兰点头应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准备去开门,宝钦哭笑不得地将她叫住,问:“刚刚才说了要寸步不离,你怎么又要出去。”
雅兰道:“奴婢去打水给小姐洗脸。”
宝钦冷笑,“哪里轮得到你去,在门口喊一嗓子就是,还怕他们不送过来。”
雅兰都傻了,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宝钦的话,打开舱门冲着走廊那边喊道:“哎,送…送桶热水过来。”才喊完话,就瞧见船舱那头有人探出脑袋朝她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远远的脚步声,走开了。
雅兰赶紧往屋里钻,后怕地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长吁了口气。转身又踱到宝钦身边,小声地问:“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原本还算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些天宝钦总躺在床上,外头的事都是她扛着,可到了这会儿却还是茫然起来,有种无所适从的失措。倒是素来安安静静的小姐忽然变得这么冷静镇定,让她在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安心起来。
等了不多久,就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尔后有人敲门,沉着嗓子道:“水来了。”
雅兰听到他的脚步声走了之后才开门,飞快地将水桶提进屋,又左右看了几眼,这才合上。罢了回头朝宝钦道:“小姐,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方才好像瞧见隔壁的彭春了,她要出来,被人给推了回去。”
宝钦不说话,依旧斜躺在榻上,面目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目光动时,便有种凌然的气势。她低头下床去洗漱,始终一言不发,雅兰见状,再不敢多问。等洗漱完了,宝钦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道:“睡吧。”
睡吧,明儿还有一场仗要打。
可雅兰如何能睡得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是一片血红,刺目的刀刃,猩红的鲜血,翻飞的皮肉,还有女人们惨厉的尖叫声。那一幕一幕的惨剧仿佛又在面前重演,雅兰只得睁大眼睛看着头顶上方木质的船板。浪过来的时候,船身微微地摇,盯上的船梁也跟着慢慢地摇。
一会儿,居然听到身边宝钦轻轻的鼾声……
第二日天还没亮,雅兰就起了,对着镜子里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容颜憔悴。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准备出门洗漱,到了门口时忽然想起昨晚上宝钦的叮嘱来,顿时停了脚步,只把门开了一道缝,悄悄地朝外探看。
外头起了风,吹得桅杆上的帆布咕咕作响。平常的这个时候,走廊里都是人来人往的,各间屋里的丫鬟都起了,来回穿梭着准备各位陪嫁媵妾们早起洗漱的物品。可今儿外头却是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雅兰想了想,一咬牙拉开了门,才迈出去一只脚,就听到屋里宝钦幽幽的声音,“不是说了不要出去吗?”
“奴婢……”雅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怯怯地回,“小姐醒来了,奴婢想去打些热水来。外头…外头不见人。”
宝钦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再一次叮嘱她,“有事就叫人,你不要出去。”
“是。”雅兰乖觉地应道,罢了又照着昨儿晚上那般朝外头叫了两声,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两个侍卫到了,一个拎着桶热水,另一个则端着早饭,两碗胭脂米粥、花卷、馒头、豌豆黄,还有各色凉菜,竟比平日里还要丰富。
雅兰一时有些踌躇,直到屋里的宝钦轻咳一声,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不迭地接了,又细声细气地谢了来人。罢了才小心翼翼地关了门,压着嗓子“小姐,今儿竟是比平日还要丰盛些。您说,那个李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七公主已经找回来了?”
宝钦面无表情地漱口、洗脸,安安静静地吃早饭,等肚子里头总算饱足了些,这才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雅兰,道:“七公主不会回来了。”
郑国不需要被人掳走过的七公主,就算她能从劫匪手里逃出来,也回不来了。更何况——宝钦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一下,那个七公主,只怕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她们两人吃过了早饭,雅兰收拾好东西放在门口,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收,还有人在门口低低地问:“邢小姐可曾起了,李大人有请。”
宝钦朝雅兰使了个颜色,雅兰会意,立刻回道:“请稍等,奴婢伺候小姐更衣。”说罢,赶紧打开包袱,翻看里头的新衣服。
宝钦对女儿家的衣服没有研究,由着雅兰给她挑,可她偏偏挑了身鹅黄色镶桃色边儿的春衫,瞧着温柔如水的样子,宝钦十分不喜欢。想了想又脱了,最后换了身宝蓝色的长裙,上头绣着橘色的大朵芙蓉花,浓墨重彩犹如人间富贵花。雅兰顿时就傻了。
“怎么了?不好看么?”宝钦挑眉看着她,眉眼中有种难以描述的艳丽。
她的脸色并不好,苍白而虚弱,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一丝气色,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幽深漆黑,目中有凌厉的光,仿佛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权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