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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吴翠屏见了她屋里燃着灯,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问:“是不是秦修有消息了?”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清雅去前头问问。不如你且现在我屋里等等。”宝钦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却是想着,若前院传来的是坏消息,她好歹也能守着吴翠屏,哭也好,伤心也好,有个人在一旁陪着,总比独自落泪的强。
一念至此,宝钦的心却仿佛狠狠地刺了一下,难受得紧。秦修和司徒,一个是相交多年的敌友,一个是于她有救命之恩的朋友,无论他二人出什么意外,她心里终究不好受。
吴翠屏低下头靠着宝钦坐在榻上,咬着唇,浮肿的眼睛里有盈盈泪光,缓缓抬眼,便有泪珠儿沿着脸颊迅速滑落,“我……我先前总以为自己厌烦他,没和他说过一句好话,而今……而今他出了事,我才……”
话说到一半已经再也忍不住,抱着宝钦嚎啕大哭起来。宝钦心里也难受,只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秦修他福大命大,以前我们打仗的时候,好几次都险些没要了他的命,最后不是都逃出来了。还有司徒,既聪明又机警,他们俩在一起,出不了什么事儿。只不过刚刚雪崩,山上的路全封了,这才找不回来。等再过两日,不等我们去找,怕是自己就回了。”
“果……果真如此么?”吴翠屏抽抽噎噎地问,一脸的期待。显见她早已乱了阵脚,不过是希望宝钦说几句好话来安一安自己的心罢了。
宝钦斩钉截铁地回道:“一定是的,我们再等两日,他们若是再没回来,我就……我就陪着你上山去找人。”若是再过两天依旧没有音信的话,只怕他二人已是凶多吉少了。
吴翠屏闻言,总算止住了哭泣,抹了把脸,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只等清雅打探完消息后回话。
宝钦见她脸色实在难看,遂起身给她冲了杯红枣茶,刚回来坐下,清雅就进门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她竟跑出了一脸的汗,气喘吁吁地道:“搜山的侍卫找到了五殿下的腰带,就在距离此地三十余里的西山,因挂在树上被雪遮住了,今儿才瞧见。”
宝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赶紧道:“那腰带定是雪崩的时候秦修丢上去的,他倒是聪明,若是落在地上,定会被大雪掩盖,只有缠在树顶才能被人瞧见。既然腰带在西山,人定然也走得不远,只要一寸一寸地搜,不怕找不到他们。”
“四殿下也是这么说的,方才已经让人把侍卫们全都叫醒了,说是连夜去搜山。”清雅抚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声道:“公主和吴小姐莫要担心,说不定明儿早上一醒来,五殿下与司徒大人就已经回来了。”
宝钦长吁了一口气,回头朝吴翠屏笑笑,道:“你可听到了?我就说秦修福大命大,又极是聪明的。四殿下把人全都带上了西山,便是他们躲在地底下,挖地三尺也能找出来。”
吴翠屏抹了把脸,撇着嘴想笑,嘴才咧开,却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哇——”地哭出了声来。
闹了大半夜,吴翠屏总算安静了下来。宝钦让清雅扶了她回屋休息,自个儿则沉沉地靠在了榻上。这一倒下便睡得天昏地暗的,迷迷糊糊间似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皮却似乎有千金重,怎么也打不开。浑身上下也都提不起力气,任由来人将她搬过来,搬过去,她也依旧连动都不能动。
那人从床上找了件披风将她裹上,尔后往肩上一扛,推开窗户便跳了出去。
户外极冷,被那凛冽的寒风一吹,宝钦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瞧见那人一身黑衣,这体型和装束,分明就是先前曾刺杀过她的那个刺!天晓得他怎么还会回来?
因四殿下把庄子里的男丁全都拉上了山,这庄子里几乎一片空城,刺扛着宝钦如入无人之境,竟大摇大摆地从前门出来。门口早停着一辆马车,刺把人往车上一扔,自个儿也跳上了车,朝车夫招呼道:“快走!”
那刺显然是对宝钦下了药,她挣扎了一会儿,终究是抵抗不住睡意,脑袋一沉,又迷糊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的,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来,不知是药性未过,还是那人又给她下过药。宝钦艰难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那人,虽说先前吴翠屏画过他的画像,可画像与人终究有异,此人眉目间的冷漠与寒意却是画笔无法描出来的。
她才看了他几眼,那刺很快就察觉到了,猛地转过头,眼神锋利得犹如利剑,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宝钦立刻低下头不再看他,倒不是骇于他的眼神,只是她终究是阶下之囚,若是表现得太硬气,只怕于己不利。
刺冷笑一声,道:“果然生得花容月貌,竟把秦烈也迷得七魂出窍。不过这样也好,不然,我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千里迢迢里把你给掳回去。”
宝钦不说话,心里却是千回百转。此人显然是北燕的细作,掳她回去无非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威胁秦烈。念及如此,宝钦的心却暂时放回了肚子里。只要她有利用价值,这人便不会动她,不仅如此,只怕还要千方百计地保住她不要出事。丰城距离北燕千山万水,绝非三两日就能赶到的,日子越长,她的机会就越多。只要他是个人,总有犯错的时候。
“你莫要异想天开地想逃跑——”那人似乎猜出宝钦的心思,冷冷地提醒道:“若是惹恼了我,只怕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宝钦身上微微地颤抖,作出一副又怕又恼的样子来,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一再加害于我。上一次就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而今还……还……”
说着话,面上又带了些狠厉之色,偏偏眼睛里还透着惊恐,一副色厉内荏的神情,“回头三爷知道了,定要剥了你的皮。”
那刺却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战神秦烈,我贺岚清倒是想要和他斗一斗,看最后到底是谁胜出。”
原来是贺家的人,宝钦心中暗道。她常年与北燕征战,对燕国的朝政自然有所了解,贺家是北燕的三大姓之一,族中武将辈出,早些年前,宝钦没少跟他们打过仗,算是多年的老对手了。贺家子弟的名字都严格遵守族规,只有嫡系子弟才能以宗族排行取名,这贺岚清以岚字为宗派,显然是嫡出。却不知他堂堂的嫡系子弟,怎么被派去了丰城做细作?
“你若想知道谁厉害,堂堂正正地比一场便是,竟使出这样龌龊下流的手段,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宝钦咬牙怒道,一双眼睛却盯着贺岚清,仔细观察他面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她甚至试探性想激怒他,看他到底会如何反应,从而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贺岚清闻言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双拳紧握,银牙紧咬,似乎十分愤怒。
宝钦心里隐隐有了数,遂不再说话,脑子里却开始琢磨着,这一路上要如何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第六十六回
六十六
如何拖延时间,这一路上宝钦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贺岚清看得严,她自然也找不到机会搞破坏,无奈之下,只得装病。
要换做平时,宝钦定是不屑为之的,可而今都到这当口了,她若是再惦念着钟小将军的尊严,回头被贺岚清绑在旗杆上,丢人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了。于是,马车才走了小半天,娇贵的七公主便“晕”了过去。
装病这种事绝不容易,想要瞒过贺岚清这样的狐狸,单是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可没有用。所幸宝钦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跟司徒交流过这方面的技巧,而今可算找到了机会尝试一番。她慢慢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脉搏,越来越迟缓,到最后,终于头一歪,就倒在车里。
人虽“晕”了过去,可宝钦意识尚存,她清晰地感觉到贺岚清的一举一动:一会儿摸了摸她的额头,一会儿又探了探她的脉搏,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阿德,一会儿在前头镇上停一停,这不中用的女人晕过去了。”
车夫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犹豫,“大爷,这里还是秦地,我们是不是等出了国境再说。”
“等到了燕地人都死了,还能作什么用?”贺岚清怒道:“这女人三天两头的闹毛病,没瞧见那司徒几乎都快住在行宫了么?要真把人给弄死了,你去哪里再给我找一个出来?”
那车夫唯唯诺诺地“是”了几声,却还免不了小声嘀咕,“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她怎么就这么娇贵。”
听到此处,宝钦几乎已经确定这贺岚清果真是四皇子的人,不然,她的身份如何会泄露得连个车夫都知道。四皇子是秦帝派去追查“真假七公主”案件的,没有理由不调查个清楚,只是秦帝早已下了定论,四皇子就算查出了点什么,也不能说出口,但他身边的人定是瞒不过的。贺岚清能探知如此隐蔽的消息,想来他在四皇子身边的地位不低。
说起来,这车夫唤他“大爷”,莫非贺岚清还是贺家的嫡长子?可若真是如此,以他的身份,如何会沦落到潜到秦地做细作的地步?宝钦百思不得其解。
马车走了不多久,果然停下,贺岚清并没有找栈住下,只下车问了医馆的位置,尔后让车夫径直将马车赶到医馆门口。过了好一会儿,宝钦依稀察觉到车身的颤抖,不多时,便有人轻轻地探上了她的脉搏。
车里十分安静,宝钦几乎能听见车里三个人不同的呼吸声。一个连绵悠长,显然是有武艺傍身的贺岚清,另一个不急不缓,应是他请来的大夫。至于宝钦自己,那呼吸声既短又促,便是不懂医理的人听了,也会觉得不对劲。
“如何?”贺岚清冷冷问。
“这姑娘是不是中过毒?”说话的那人声音有些苍老,显然年纪不轻了,单是把了脉就能猜出她曾中过毒,显然也是有些本事的。想到此处宝钦忽然有些紧张,也不知自己这点小计俩能不能瞒得过他。
贺岚清显然对此并不知情,闻听此言,声音里竟透出一些意外,“她中过毒?”
大夫沉声道:“不止中过毒,毒性还不轻,幸好遇到的大夫还算有些本事,硬是给压了下去,要不,根本活不到这时候。”说着话,忽然又“咦——”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宝钦的心跟着漏了一拍,那贺岚清则以为她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愈加地紧张起来,问道:“又怎么了?”
大夫好一阵不说话,又探过来掰开宝钦的眼睛瞅了瞅,仔细看罢了,才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道:“中过毒也就罢了,若是好好将养着倒也能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这姑娘太不爱惜身体,怎么后来又妄动了真气,这身子怕是就这么废了。”
宝钦越听就越是心惊胆颤,这个大夫,除了最后一句话与司徒有所出入外,旁的却是一丝不差。他若是个庸医,怎会轻轻巧巧地就点出她的病因,还说得如此准确,仿佛亲眼瞧见一般,可若果真有些真本事,又怎么会诊断不出她而今晕倒的原因来?
“这可如何是好?”贺岚清急道:“家中长辈过世,我和舍妹正赶着回家奔丧,却是半点也耽误不得。不知大夫可有法子把舍妹救醒?”
老大夫顿时不高兴了,声音里明显带了些指责的意思,“你这为人兄长的,怎么如此狠心。这姑娘的身体弱,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你若是强行要将她带回去,只怕半路上就要出事。虽说奔丧要紧,可总不能连你妹子的性命都不要了。我看你还是托人带个信回去,先把你妹子医好要紧。”
贺岚清许久不说话,似乎在犹豫不决老大夫愈加地不悦,起身就要走,嘴里还小声嘀咕道:“你若不要你妹子的命就赶紧走,老夫还不乐意医了,要不,过个两天就死了人,岂不是还要坏了老夫的名声。”
他甩手就欲走,还没下车就被贺岚清给拦了,语气顿时变得阴沉,“既然大夫有法子医她,少不得请你随我们走一趟。什么时候把我妹子医好了,我再放你回来。”
老大夫顿时大怒,高声骂道:“你……没想到你长得人模狗样的,然是个土匪,莫非你还想挟持老夫不成?”
贺岚清没理他,只朝外头的车夫招呼了一声,道:“赶紧走。”
老大夫一着急,拼了命就想往外冲,贺岚清手中亮光一闪,掌心中赫然是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老大夫顿时知趣地不作声了。
躺在车里的宝钦甚觉抱歉。
许是顾虑到宝钦的身体太“娇弱”,贺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