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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虎依然木着脸,“外头的大夫都是狗屎。”
静言暗暗咬牙,“好,那咱们便无需请那些‘狗屎’进来,麻烦您这高明的给开个方子罢!”
四虎慢慢垂下头,“我不是高明的。”
“那我便派人去城中寻一个最好的,不那么‘狗屎’的大夫来。”
“城里就没有不狗屎的。”
静言险些被气得癫狂起来,声音不由飙高,“你就是来捣乱的吧?李公子的病情容不得耽误,不让请外头的大夫,你又跟我扮木头,你到底想怎样!”
这还是静言第一次被气得喊起来,而且竟然是跟一名男子。是说姑娘胆子越来越大,还是实在被搞得鸡血上头忘了礼仪?
四虎一愣,转眼却笑了,“章姑娘莫急,就算刘太医去了猎场,他夫人还在东院。”
静言愣住,盯着四虎眨眼睛。
四虎笑意更深,“刘夫人通药理,医术也很不错。”
静言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找个鸡毛掸子抽人的冲动,恨恨的一扭头,叫上小厮:“跟我去棣棠轩请刘夫人!”
四虎上前一步,“我也陪姑娘前去。”
静言甩都没甩他一眼,径自转身大步离去。裙摆翻飞间什么姑娘家的礼数都不顾了,全飞起来也不吝!这该死的四老虎,真讨厌!
出了涤心斋,那小厮也看出这位章管事被身后的侍卫气得不轻,一想无论是姑娘还是侍卫都不是他惹得起的,偏偏他还被分来伺候李公子,真是公子有个好歹便是他的罪过。
于是一边颠儿颠儿的跟着,一边打圆场。
走出一半路程时静言已经缓了过来,顿觉适才自己失态。又听那小厮已经喘着还一味的说些插诨打科的逗笑,便放慢脚步,询问了几句涤心斋那边的事。
日常使用的东西可齐全?李公子住得习惯否?饭菜满意么?伺候的人够不够?
一提这个,那小厮便长叹一声道:“姑娘您是体谅我们下人的,都说这李三公子是肇亲王府的,谁承想拢共他身边只跟来一名老仆。现下涤心斋那边出除了院子里粗使的小厮便只我一个在屋里伺候的,上上下下的事儿哪一样都指着我一个人耍,可真是……唉!”
静言想了想说:“八成是李公子出来不爱排场。既然如此,过会儿我便找言先生,让他先调派几名屋里的人过去帮忙。”
那小厮一听立刻满嘴的谢,又笑着说:“这位李公子可真是不爱排场呢。带来的人少,衣裳物什更少,也不爱出屋,镇日就缩在房内看老王爷的藏书。也不知他到咱们王府是来打猎的还是来看书的?”
静言想着既然涤心斋那边短人伺候,这小厮又跟了过来,就先去了陆沉馆。
院中已经没人,找看院子的一问,原来言重山已经回去弥朗阁。于是静言便又带着人去了趟账房,把调用人手的事跟言重山说了,又把李公子的病情说了。
言重山点点头道:“我这就再派四个伶俐的小厮过去。四虎说的没错,刘夫人的医术虽比不得刘太医,但总比城里那些草包强上许多。”
静言心中大骂,既然你们都知道刘夫人是一把好手,先前我来找人时怎么又不说?!
垂着眼睛隐下恼火之意,福了福身便告辞去找刘夫人。
言重山看着她出屋,叫住四虎,“你怎么惹着章姑娘了?”
四虎木着脸道:“并未惹她。”
言重山抬抬眉毛。
四虎又说:“好玩儿。”
言重山只是摇头。
刘夫人性格温柔体贴,对静言很是喜爱,又经常受到姑娘的照顾,所以听了她的请求便立刻让药童提着药箱来到涤心斋。
言重山派的小厮已经都在屋里伺候着,有长辈在场,且夫人是她请来的,静言便只好跟着进去帮忙打点。
一进屋就听见闷闷的咳嗽声,再看那床榻之上孤单单躺着一个人影,这情景静言太熟,直接触动了心事,想起母亲……
李公子挣扎着坐起身,静言见小厮们都伺候在外厅,便上前两步帮他在身后垫了枕头。
“小侄李崇烈,谢、咳咳,谢过夫人。咳咳咳……”
刘夫人面容慈祥,忙按住他的手:“快别说话了,容我调息一番与你诊脉。”
李崇烈便不再多礼,静静的靠在枕头上平复气息。忽然眼角瞥见一片藕色裙摆,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抱着一只药箱,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夫人帮他切脉,那神色间的担忧和关怀一片真挚,让他心底泛起一阵感动。
看她的穿戴不似丫鬟但也不像小姐,心中一动,便想起才进王府时在廊子里言重山曾经为他引见过一位姑娘,是……王妃的远亲,西院管事章姑娘吧?
23章
深秋午后,涤心斋内寂静无声。
李崇烈的卧房内比别处少了一份熏香,多了一份书香。
借着刘夫人诊脉的功夫,静言悄然溜了几眼。只见书案上,床头旁,都有摊开的书籍,纸笔也是散漫的摆在桌上,似还有一缕隐隐约约的墨香浮动。
李公子咳嗽了两声。
静言微微皱起眉头,这动静实在是太熟悉。每年入秋母亲都是这般咳喘,严重时床都下不得,只能躺着,那撕心裂肺偏又极力忍耐的咳嗽声一直深深的扎在她的心里。
想起刘太医曾说,母亲之所以落下病根是因为先前有一次急症用药不当所致。思及至此,不由抬眼去看李公子的面色,却迎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静言愣了一下便微微颔首回礼。
搁着从前,她必然会羞涩得垂头躲开,但来到王府这段时日早就被历练得不那么胆怯。别说是李公子这般温和有礼,便是卫玄那种刀子似的眼神都皮实了。
想起卫玄便有些走神,好奇王府秋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府里的男人,除了东院的小厮,其余包括王爷乃至二公子在内无一不是身强体壮。
每每她与卫玄等人擦身而过,总觉得像进了一片乌压压的森林,难不成北疆高大的人都集中在一处了?又或是北疆军全是如此威猛?
此时刘夫人诊脉完毕,抬起手又探了探李崇烈的额头,笑着说:“不妨事,风寒而已。我开张方子,只需连着吃上三副便能好利索了。”
李崇烈在床上一揖,“多谢夫人。”
刘夫人慈祥的笑了笑,安慰几句后招来小厮,详细吩咐了该注意些什么后,便带着静言出来。
一路把夫人送回棣棠轩。
刘夫人在室内坐定,又跟静言说:“李公子身上燥热无汗,我有个小偏方,简便又实用。若是你刘伯伯在必然又要嘲笑我了,但我历来主张是药三分毒,能食补食疗的便不去用那些草药。所以,趁着他们还未回来,还要劳烦姑娘去西院后厨盯着给做一份,趁热送到涤心斋让公子服下。如若能透透的出场汗,对李公子的病情大有益处。”
静言笑道:“那感情好,夫人告诉我便是了。”
于是刘夫人便把方子口授了一遍。
静言一听,只要热酒,鸡蛋以及白糖,确实是简单至极。在心中默念几次后,把步骤细细的说了一遍给夫人听,确认无误,这才带着夏菱匆匆赶回西院。
“姑娘,那李公子真是俊俏,我看不比咱们二公子差多少。”
静言恍然未觉,“是么?我倒没注意这些。”
她只记得一双眼睛,温和知礼,其它的……不相干。
快到西院垂花门前,四虎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木着脸说:“章姑娘!需用什么药材将方子给我,我去找大库管事替你取了来。”
静言看见他就来气,也没给什么好脸子,“不劳您费心,那些药材刘夫人都给配了,现在已经送去涤心斋。”
说完带着夏菱绕过他就进了院门,四虎追上两步,站在门槛外喊了一声:“姑娘生气了?”
静言回头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理会。
又听四虎说:“那你生气归生气,不许跟大哥面前给我告状啊!”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静言绷着脸,这次连头都没回,挺着腰板唰唰唰的走了。
倒是夏菱,眼神一闪,吩咐小丫头跟着姑娘,自己转身来到垂花门前。
似笑非笑的看着四虎说:“你这人真有趣。先问我们姑娘是不是生气?那必然是你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惹了她,而且还不是无心之失,八成是有意所为,这是其一。其二,既然惹了我们姑娘,还勤勤儿的跑过来叫嚷着什么不让告诉卫大总管?难道说,在你心里我们姑娘就是那小肚鸡肠专爱挑拨是非的么?”
四虎冷着脸,“我从未这么想。”
夏菱一笑道:“是么?那你干什么要说这些没用的话?看来你也知道之前有不妥,而且,听你话头很怕被大总管知道。所谓自爆其短,现在我可抓着你怕什么了,我们姑娘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小人。”
看四虎瞪着眼恨不得扭断她脖子似的,夏菱咯咯笑了起来,“臭老虎乖乖,你跟我瞪眼睛也没用。记着以后姐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然小心我去大总管跟前揭你的短!”
四虎默默的看夏菱仰着头趾高气昂离去的背影,木然的脸上过了许久慢慢展开一个笑,“有趣,真有趣,果然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最可爱了。”
三虎从旁边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左手一探就给了四虎一个脑瓢儿,“发春了你?”
四虎又冷下脸来,“天天对着一群老爷们还不容我换换口味儿么?再说,大哥不是也对章姑娘另眼相看?咱们事事均以大哥马首是瞻,我便对这小丫头有意思又如何?”
正说话间,却见夏菱又折了回来,“姑娘让你先别走,等会儿还有差事吩咐。”
等夏菱离去,四虎说:“看看,多刷利的姑娘。”
三虎摇头叹息:“你就是有病!”
鸡蛋白酒加白糖这一味发汗镇咳的偏方很快就让西院的后厨做好了。
静言亲眼盯着厨娘把盅子放进保暖的食盒中,便让夏菱速去二门上交给四虎,嘱咐她:“刘夫人说这个要趁热吃,你交代四虎一定亲眼看着李公子服下,然后盖上被,闷一场大汗自会见好。”想了想又说,“你也跟过去瞧着些罢,仔细看看涤心斋的铺盖,若是不好或不够,你就赶紧回来取,务必让李公子明日见些起色,不然等王爷回来了势必责骂咱们没好好照顾客人。”
夏菱提着食盒领命去了,静言这才安下心带着小丫头回素雪庭。
不想夏菱一去两个时辰,直至傍晚才回来。
原来是那李公子喝了鸡蛋酒液后满脸通红,不片刻就睡下,而后便一直发梦,嘀嘀咕咕的梦话连篇。这可把夏菱唬了一跳,赶忙就要再去请刘夫人,四虎却将她拦下,只说不要紧,这是要好的症状。
于是夏菱和四虎就一直守在李崇烈房里。
静言眉头微皱,“那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夏菱笑道:“才刚李公子醒了,真是出了一身的透汗。他自己说觉着身上轻巧了不少,也不那么滚烫的,头也不疼了。四虎招呼小厮们把室内弄的暖暖的要给李公子擦身,我这才回来。”
静言呼出一口气,点头道:“见好就行。”又把夏荷叫来,开了一张票子,让小丫头去库里提两篓上好的木炭并两只紫铜暖被炉给涤心斋送去。
夏荷带着人站在房门口问:“姑娘的条子写错了吧?怎么标的是大库那边的?”
静言笑道:“今日只因事发突然才轮到我去,李公子是世子的客人,若是从西院拿东西就等于满世的人都知道我去了涤心斋,到时只怕有人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且最终出力的全是东院的人,有言先生派人,刘夫人看病,四虎照料,这一笔便记在陆沉馆或弥朗阁上也是应该的。”
夏荷顽皮一笑,“姑娘太过小心了。”
夏菱却剜了她一眼道:“让你办差你就站在门口扯闲篇儿?还不赶紧去!把票子送去弥朗阁,言先生自然明白。”
后来晚间时言重山又陪着刘夫人去了一趟涤心斋。看到屋里四处都摆着炭盆,炕也烧得热热的,还有静言让西院后厨送来的温肺粥等清淡吃食。
言重山这才明白为何下午静言让人递来的票子里单独列了五味子和细辛两样药材。
刘夫人又给李崇烈诊了一回脉,看到药粥便笑着说:“静言真是个心细的姑娘,我只在下午告诉她甜蛋酒的偏方时提了一提这粥,她便记住了。”
言重山点头,“是,章姑娘办事向来妥当。”
而后刘夫人先行离去,言重山又多陪了一会儿,看到小几上摊着的书便与李崇烈聊了起来。此时李崇烈已比先前好了很多,能支撑着坐在炕上,不多时便发现言重山这名所谓的王府账房先生竟然博学多才。
“冒昧问一句,言先生和已故神鹰大将军言子岳可是同宗?”
言重山笑着点头说:“正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