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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呵呵,姑娘在大冷天里想替王妃行善赏顿酒菜使不使得?”
王厨娘一双笑眼转瞬变成三角眼,“瞧瞧这丫头说得话!我何时说章姑娘是摆设了?”
夏荷假作一惊,咯咯笑道:“哎哟,原来王大娘还知道我们姑娘是西院管事呢?原先姑奶奶管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连赏几桌饭菜也要问个没完?才刚与你嘀嘀咕咕那小厮是西院门上的罢?您这是又要通禀给谁显勤儿啊?”
王厨娘也不示弱,脖子一梗,“姑奶奶原先定下过规矩,西院后厨开付五两银子以上的就要报给账房!”
夏菱也逼前一步,“报便报了,你那么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你说报,那票子呢?拿来我看看,五两银子,你当是伺候爵爷么?用的都是什么料,下的是什么米,炒的是什么菜,各用多少斤多少两?劳烦您都给列清楚了!”
王厨娘气得眼睛直冒精光,正要再掰扯,却见夏菱和春巧一起过来了。
王妃来了吩咐,让好生招待这些班子里的女人。
春巧笑眯眯的对着王厨娘说:“王妃知道咱们西院后厨有姑奶奶定下的老规矩,也体谅您的难处。所以这一顿的开销由我们院儿里出,这不就给您送来了么?”
说着一摆手,就有小丫头递上两枚五两的银锞子。
王厨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两只手扭在一起只是干笑,“这哪儿像话?其实咱们自己的东西也无需清算得这么明白,只要有单子有票,能对上就行了。”
春巧便也不纠缠,脸上甜甜的笑着说:“那就劳烦王大娘了。”
待到回了素雪庭,春巧也跟进了屋。
屏退闲杂的小丫头,侧身坐在小绣墩子上冷笑:“我就知道那老货必然张口闭口的姑奶奶。从前是那一位管着,现在换了人还看不清呢!除了那一位她眼里还有谁?早就想拾掇她,姑娘也无需客气,有什么丑事儿揭出来便是,她自己不要脸还等着别人上赶着给么?”
静言看着春巧,脑袋里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以前恐怕姑奶奶仗着身份尊崇,对西院的女人无一不是百般约束。王妃也好,大郡主也罢,虽是筑北王府名正言顺的主子,在姑奶奶跟前却是弟媳,是侄女儿。
即便王妃被王爷捧在手心里,但也架不住姑奶奶的娘和老王妃是亲姐妹,姑奶奶的爹和老王爷是亲兄弟。这亲上加亲,王妃便是再得宠,也不会明着跟姑奶奶较劲。
从前是因为大郡主抓住了姑奶奶的什么把柄,所以王府才空出西院管事的位置。而她,是王妃弟媳的侄女儿。
昨日王妃说的话不由浮上心头。
这一声姑姑可真不是白叫的,这一个二两银子月钱,好吃好喝好穿戴招呼着的位置也真不是好坐的。
静言突然觉得头很疼,心里也像压着块石头似的。
穷苦卖艺人巴望的一顿热乎饭,一墙之隔,却是王府中两个最有权势的女人之间的暗斗。
两条人命,一墙之隔,也只是京城贵公子们的一场玩乐。
这一道墙,是院墙,是筑北王府的院墙!
春巧唤了一声:“姑娘?”
静言按下起伏的情绪,扯着脸皮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既然有人这么顽民不化,以后我也没必要再顾及很多。”
春巧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最终也是一笑,“如此,姑娘便好好歇着吧。大雪天站在外头许久,多喝些热姜茶才好。”
又招呼小丫头拿手炉来,又亲自给静言膝上加了一层薄被。
春巧垂着眼睛,掐头去尾的说:“姑娘是聪明人。有大世子,有大郡主,旁的人终归只是旁的人。您之前已做得很好,规矩不是您定的,便是真怎么着也指摘不到您头上来。但做人太聪明也不好,有些事知道了也只当不知道,才能活得痛快。”
静言点点头,“我明白,你去吧。”
春巧行了礼,又深深的看了静言两眼才带着小丫头走了。
上午的差事都已办完,一时厅里只有静言坐在案子后手里握着一卷书发呆,旁边一个小丫头伺候着。
“给我拿斗篷手笼子,屋里闷得慌,我去院子里站站。”
雪,还在下,已没有晨间那么大,但一片片雪花却好似比先前厚重了不少。满目素白的庭院中安安静静的,只有扑簌簌落雪的动静儿。
静言不想有人跟着,便打发小丫头回屋去,自己望着漫天的雪出神。
先前房里用的熏香让她头疼,满室华贵的摆设让她眼花。唯有到了室外,清新湿润的冷,天地一片洁白,才终于把一早上的不安和愤慨全压了下去。
静言盯着素雪庭与容华斋相连的八角洞门。跨过去,就是王妃的院子。原来,她所在的,也是一墙之隔啊……
忽然间好似看见了卫玄。
就像第一次游园时见到的样子,穿着玄青长衫,高大威武,也是这般由某个拐角处冒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卫。
哦,还有一个背影,突然在廊子中停下来,在八月十五的团圆节里悄然安排人送她回家与家人团聚。还是这个背影,搭弓射箭,自信笃定的告诉她,他会得第一。
“怎么在这儿站着?”
静言回过神。
原来不是幻觉,卫玄真的来了,就站在她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先前一直惶惶的心就这么安定下来。仰头看着他,“我喜欢雪景。”
卫玄沉默了片刻,“那安排你住素雪庭真是对了。”
“你怎么来了?”
“有人来报说你私下吩咐要给那些卖艺人预备酒席。”
静言叹了一声,苦笑,“是我错了,不好好打听打听先前姑奶奶立下的规矩。”
“她管着西院的时候自然按她的规矩办,但如今你是西院管事,以前那些不算数。我已经命人把那个多嘴的小厮拖出去打了十板子,言重山也去后厨对付那生事的厨娘。放心,有我在,这件事没人敢跟你再掰扯。”
静言心中一暖,微笑道:“你这么敲锣打鼓的罚了小厮又给王大娘没脸,只怕日后我办差更艰难。不过还要多谢大总管了。”
卫玄颇不以为然,“怎会艰难?先前一档子事儿挨着一档的,也没机会给你立威。但西院管事换了人,是该敲打敲打那些老的。不然一次两次顺着她们,只怕日后拿堂,你才真是不好管了。”
静言也明白现在她已是骑虎难下。先有衣裳布料,后有首饰还改口认了姑姑。只怕她的脑门儿上已经贴了签子,明明白白的写着:此乃王妃一伙儿。
想到这儿,自己就笑了。
才刚进来时看到的那张迷茫忧愁的脸,就在眼前眉舒目展,好似阳春三月融化了冰雪的早春。卫玄的眼底也不由泛起暖意,低声问静言:“一个人站在这儿在想什么?”
静言四下看了看,只有相熟的三虎四虎站在几步外,便也低声回道:“在想死了的人,活着的人,有权势的人,还有一根儿苦瓜。”
“苦瓜?”
静言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就是我了?”随即又长出了一口气道:“其实想想后院那些卖艺的女人们,真算不得苦。只要睁一眼闭一眼,装傻充愣,就能过得挺甜。”
静言低头摆弄着棉手笼子,脖颈上有一小缕没梳利索的碎发。看上去软软的,还有点儿卷。卫玄想起一个词:黄毛丫头。
“金燕和王长安的事儿,有内情,非你所想那么简单。说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为过,你只需知道事事皆有起因。但这件事无论日后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你只说不知道,切记。”
静言点头,“是。先前你便跟我说过,我一直记得。”
但是,有件事,她一直想问。对卫玄,有种没来由的信任,所以还是问了,“那天晚上,殿内的将士怎么都没上手拦着?”
卫玄默默的盯着她看了片刻,淡淡的说:“有些事既然官官相护不能予人公道,我便默许一个机会给旁人,圆了他想报仇的心思。你也说了,睁一眼闭一眼,就能过得挺甜。”
以一命只换得对方头破血流?
静言喃喃的说:“值得么?”
卫玄哂笑,“你啊,终归还是好奇。也罢,午后你来东院找我,我便带你去瞧个明白。”
见静言眼睛亮亮的,卫玄笑意更深,“黄毛丫头!”
30
午后,雪已经停了,但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静言对着镜台理了理发鬓,犹豫再三要不要换身衣裳?开箱笼,大郡主送的衫子裙袄还有许多是改好了却一次都没上过身儿的,只因那颜色太过娇艳。
静言觉得像郡主那般风姿绰约高挑修长的穿这些很好,但她穿就显得有点儿不伦不类。想想她姑姑动辄披挂一身鲜艳的绫罗,俗艳得惨不忍睹。而且,在这王府之中,非但是言行,便是穿着打扮,也是收敛些为好。
于是,最终还是从惯常她穿的那几身衣裳中选了一套得体的。
因卫玄说是要带她看个明白,只怕涉及一些不为旁人知晓的内情,便特意没带小丫头,只叫着夏菱与夏荷。
由素雪庭一路走来,各处庭院中都有扫雪的小厮或丫鬟忙忙碌碌。在经过小郡主的院子时,看到小丫头们还在院子里堆了三四个雪人。
两个穿红袄的丫头正一人捧了小笸箩,另一人从中拈起石子红枣等物给雪人添上眼睛嘴巴。那雪人堆得高,披一块红布做斗篷,背后扎了四支彩旗大靠,小丫头踮着脚给它脸上安一枚红枣,立刻让这素素的一团白就精神起来。
想着小时候下了雪,哥哥也会带着她在庭院中玩耍堆雪人,回忆如此美好,让静言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出西院过长廊,路过棣棠轩时去看望了一下刘太医夫妇。太医还在歇午,刘夫人便轻声与静言闲聊了几句,末了又交给她一瓶枇杷膏,“有空你给李公子送过去罢。”
静言接了,一看那瓶子心中一动,问道:“咱们府中的枇杷膏可都是夫人给配的么?”
刘夫人点头说是,又说:“往年都是姑奶奶用的多,常常一配就是十几瓶,我倒劝过她一次,这东西虽是润肺镇咳,喝起来甜丝丝的又香,但也不要吃太多了。”
静言笑道:“记得夫人的理论,是药三分毒,我不会告诉刘太医的。”
刘夫人便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子,“顽皮。”
静言起身告辞,临走时闲闲的问:“这药膏也给奴仆们使么?我看平日里并不是刘伯伯给他们看病。”
刘夫人摇头,“你刘伯伯年龄大了,哪儿还有精神什么人都管?我这里配的药也只给王爷王妃又或夫人们用而已。”
静言听了点点头,行过礼便退了出来。
往陆沉馆走的时偏头问夏菱:“西院库上的秋嫂子以前是不是也与姑奶奶走得近?”
夏菱忙回道:“秋嫂子是个异数,也不见她跟谁亲近。要我说她就是个白眼狼,好言好语的对她也不见给个好脸色。”
静言攥着枇杷膏的小瓶子想了想,笑道:“这府里一共两个人曾要送我这种枇杷膏,一个是姑奶奶,另一个就是秋嫂子。”
夏菱一愣,随即冷笑:“原来如此,倒真瞧不出有些人面儿上正经八百的,私下里却比谁都会攀附奉承。保不齐还是人家的心腹!也怪不得大郡主能抓出那么一大把亏空,屋里都直接连着库了。”
静言没言声。
她终究是不想被王妃和姑奶奶的明争暗斗牵扯得太深。就像春巧说的,她以前做得已是很好,日后便还是如此装傻充愣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想赚自己那点银子补贴家里,等过个两三年,她年纪也大了,必然要出府。照这么三天两头的有王妃郡主乃至王爷赏赐各色小玩意儿,等出去时她也能有一笔很拿得出手的身家了。
一路盘算,正要往拐入去陆沉馆的月亮门,冷不防一个小厮从夹道里冲出来,险些撞上。
夏荷扶着静言的胳膊骂道:“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赶着投胎么!”
那小厮赶紧行了礼,“小的该死!冲撞了姑娘。可巧儿遇见您,我正要去素雪庭找呢!后门上的人来话说,王班主家的女人跪在门口死活不走,谁问都只说要带她男人一起走。我们道她是得了失心疯,去撵她,但看着行动说话明明白白的,又不像。刚才那班子里打杂的女人又回来两个,扛着一口棺材,现下三个人跪在雪里,堵着后门,说什么也要见管事儿的。”
静言记着卫玄的话,这件事他不许她以后再插手。
于是便点头应道:“行了,你先回去,告诉后门上的人不要难为那些女人。正好我要往陆沉馆去找大总管,到时候自有人过去处置。”
正说着话的功夫,却见卫玄领着侍卫急匆匆由陆沉馆出来。
看见小厮便问了几句,说知道了。
静言问他:“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卫玄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