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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北王府-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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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大碍,很失礼。
    潘三奶奶笑道:“哎哟,你嫂子是慌着想派人来找你的,但家里就那么两个半可使唤的人,叶儿还得在你母亲床前时刻伺候着。我就跟你嫂子说,‘老管家木木呆呆的,只怕没进王府就让门上小厮撵出来,不如我去给姑娘带个话儿罢,我有车马,出行也方便’,所以你看我这不就来了么?”
    静言暗暗咬牙。这也要卖个好儿给她!先前唠唠叨叨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最重要的一件却现在才告诉她。
    起身匆匆一礼,“侄女儿惦记着母亲的病要去东院一趟请太医出诊。今日招呼不周,多谢姑姑还特意跑一趟给捎信儿,改天定然登门去看望姑姑。”
    潘三奶奶却笑了,“慌什么?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又扭头呵斥夏菱,“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没听见我说要和姑娘私下谈几句么?”
    夏菱和夏荷还是不动,只是看着静言。
    静言无法,也不知姑姑还想跟她说什么?但若是不让她说只怕会没完没了,万一回去再跟母亲碎叨,平白让母亲气她对长辈不敬。
    于是只好遣退了丫头,吩咐夏菱先去东院知会刘太医一声,请太医原谅她这边有人不能亲自前去,如果太医方便最好能去家里看看,若是府中或城外兵营有事儿便无需劳烦。
    终于房中只剩这姑侄两人,潘三奶奶挨近了一些小声道:“你终归是年轻,恐怕想不到那些长远的。我自你进王府便放不下家中剩的那几位孤儿寡母,心中惦记得很。”
    静言微微垂头,“多谢姑姑。”
    潘三奶奶看她领情便也放开了,又仔细看了看四下,愈发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盘算过万一你母亲过世了家里可怎么办?”
    这人今儿就是来给她找晦气的吧?说的都是些什么!咒了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么?静言庆幸自己低着头,否则保不齐会直接甩脸子。
    强压心头火,攥紧了袖口回道:“母亲的病看着也没什么大碍……”
    潘三奶奶完全没有察觉静言的异样,还亲热的拉住她的手道:“傻孩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知你必然是希望自己的母亲长命百岁,可现在她就是那病歪歪的样子,但有些事儿可应该提前打算了。”
    看静言也不答话木头似的低着头,潘三奶奶只道她是年少不更事,便自顾自的一气讲了下去,“我是担心到时候家中只剩你寡嫂带着年幼的儿子,不出几年你也是要嫁人的,家里没个顶梁柱怎么行?而且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嫂子年轻又生得那副模样,便是再规矩,家里还有老管家和他那傻不愣登的儿子,旁的人必然要说闲话。”
    “所以我就想着,真有那么一日便把你嫂子和侄儿接到我家来。毕竟我是长辈,我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多了一两个亲戚也不算什么,日常也方便照料。正巧家里还空着个偏院儿一直没人住,虽小了些,也还幽静。到时老家的院子或租或留皆可,庄户上的事儿就让我们三爷帮着照看,有三爷盯着,那庄头也不敢再出什么花头,岂不是两全?”
    咦?奇了!姑姑这种向来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主儿竟有这种好心?
    静言心念急转。
    她姑姑自高攀的嫁给潘三爷,哥哥过世这么些年也没见她主动帮衬过家里什么,怎的现今突然转性了?难道是因为我在王府?看着家里有兴旺的眉目了就来笼络?
    随即静言又在心中暗骂自己太小心眼儿。毕竟这是亲姑姑,虽刻薄贪婪了些,但到底还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又想着姑姑适才所言,觉得确实是个两全之策。虽然她很烦姑姑张嘴闭嘴的说母亲身体不行了,不中用了,可她心里其实是最明白的。刘太医也曾提醒她,母亲今年不大好过,唉真是错怪了姑姑了。
    思及至此,静言抬头看着一直等她回话的姑姑,刚想说一句“姑姑想得周全”,却听她姑姑又说:“冕儿如今还小,你嫂子一个小户人家的女人也没什么见识,每年庄子上得的钱可不能给她,万一她难耐寂寞惹出什么事端呢?只要我把银子房产捏在手里,便是断了她旁的念想。还有一项更方便的,老家那片地正好离着我们三爷刚买的田亩不远,干脆一并划归在一处,把原先的庄头撵出去,由我们府中的人来管着。这样一来即便冕儿成年也无需操心庄户上的事,只需专心读考取功名,年年按份子领他的银钱就是了。”
    说着愈发得意起来,拍着静言的手道:“或者干脆把老家的地卖给我们三爷。现在的地一年一个价,越来越不值钱,我们三爷是最仁厚的了,必然不会亏待了冕儿。其实现下他们住的那老院子也实在是破旧了些,反正日后人都在我们家养着,干脆连那破院子一起作个价卖了倒也干净。得了的这笔银钱只需让我们三爷帮着放出去,利滚利生的银子只怕比每年庄子上得的还多呢!”
    原来姑姑算计的是这个!
    静言心中一寒,才刚想着的什么亲情顿时散了,只觉全身凉了一半,为了判定心中所想便堆起假笑说:“家里那院子年久失修,谁会要呢?也卖不上价。”
    潘三奶奶立刻来了精神,“不用愁这个。你是不知道,你那表弟才刚成年便嚷嚷着想在城里有处别院,方便他和一众公子们读小聚,这孩子总是嫌家里人多不清净。如此一来,买谁家的院子都是买,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三爷仁厚,必然会给个好价钱。”
    至此,静言最后一丝亲情的希望也烟消云散。
    不想再看她姑姑的嘴脸,挺直了腰杆道:“姑姑想得确实深远,不过我早有打算。家里的田庄不能卖,房子更不能卖,这都是祖上留给子孙的。旁的事儿姑姑大可不必操心,只要冕儿还未成年不能顶门立户,我便不嫁人又何妨?这是章家唯一的根,我是他亲姑姑,必然要倾尽全力把他培养成才,不然又有什么脸去面对祖宗?”
    潘三奶奶一听便冷笑道:“不出嫁?难道你要当一辈子老姑娘让人笑话死么?”
    静言的眼神变得极其尖锐,扭过头死死的盯着她姑姑,“我是为了我唯一的亲侄儿,为了家里唯一的血脉,谁敢来笑话我?又凭什么笑话我?!”
    潘三奶奶还想说什么时,夏菱却推门进来说:“姑奶奶来了。”说完便幸灾乐祸的扫了潘三奶奶一眼,径自侍立门侧。
    夏菱一让开,就见姑奶奶倨傲的站在门口,冷笑道:“我来的不巧,打扰了你们姑侄相聚。”
    潘三奶奶立刻蹿了起来,满脸堆笑,“也没说什么,姑奶奶快屋里坐,外头冷。”
    姑奶奶却连眼尾都没扫她一眼,只盯着静言看了片刻后道:“我原是想来问一项账目,后来一想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既然章姑娘忙着就改日再说罢。”
    静言已起身行过礼,闻言便恭敬的答道:“不过是些家常话,正事要紧。”说罢便退向旁边一步请姑奶奶入内。
    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姑奶奶进来后非但没给脸色,反而笑着说:“章姑娘办事历来妥当,亦是个有心的聪明姑娘,是我担心的太过了。如今看来,大可不必。”
    这话说得静言一头雾水,只好谢过又自谦了几句。
    此时春巧却来了,看见姑奶奶在屋里也是一愣,然后笑着说:“王妃听闻潘三奶奶来了便命奴婢来请。”
    王妃是要留三奶奶吃饭,谁想到姑奶奶竟然也在?更让众人惊讶的是春巧出于礼节邀请姑奶奶同去,素来高傲的姑奶奶竟然答应了,而且还对静言说:“难得和姑姑相聚,过来一起吃顿便饭罢。”
    静言慌忙应了。
    待到姑奶奶起身离去,夏菱伺候她换过衣衫,然后带着丫头来到容华斋,看着席上已落座的王妃,姑奶奶以及自家姑姑,依旧毫无头绪。
    和这三位一桌吃饭?静言只觉得头皮发麻,想把布菜的活儿揽过来,王妃却温柔的笑着说:“便饭而已,不必拘礼。来,挨着我坐。”
    完了,这回是真躲不开了。
43

如果说与姑奶奶和王妃同席吃饭让静言心惊胆战,那这顿“便饭”之后姑奶奶特意叫静言去她房里,要好好教她一些王府掌故,这对静言就不啻为一场灾难了。 
    而且姑奶奶今日似是铁了心,王妃才张口找个托词说静言难得和她姑姑相聚,立刻就被姑奶奶打断,“才刚在素雪庭说得不少了,家长里短不外就是那些琐碎小事,少说一句两句的又何妨?前几日王妃不是才特意嘱咐章姑娘要多跟我学习掌故么?” 
    王妃微微一笑,点头道:“堂姐说得是。”又对静言说:“刚听三奶奶提到你母亲身上不大好,可让人去请刘太医过去瞧瞧了么?” 
    静言答已经让夏菱过去请了,但还要以府里或城外兵营的公差为重,她家那边迟一两天也无妨。王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没想到姑奶奶也说:“嗯,是个有分寸的。” 
    潘三奶奶原本一直不大敢说话,此时也堆起笑容道:“我这侄女从小就是嘴笨,性子倒是极敦厚。” 
    姑奶奶恍若未闻,起身一甩袖子便走了。静言赶紧跟着站了起来,向王妃和姑姑行了礼,匆匆跟出去。心里想着适才姑奶奶还是头一次夸奖她,看来一会儿兴许不是什么坏事。 
    但仍旧不敢放松。记得姑奶奶先前在素雪庭说要询问一项账目,于是走这一路,静言的脑袋里便一直回忆着近来是否有出了纰漏的地方。 
    然而到了姑奶奶所住的漱石居,半盏热茶喝进了肚也没听她说出一个字来。 
    漱石居内室浮动着一股甜香。静言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不敢坐实只敢搭个边儿,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眼观鼻鼻观心。 
    斜里的小炕上铺了厚厚的兽皮褥子,此时姑奶奶已换了家常绫子袄,斜倚着小炕几,五指尖尖的擎着一支烟杆。 
    黄铜烟袋锅里的烟丝忽明忽暗,细长的乌木烟杆连着一枚碧鸀的翡翠烟嘴,朱唇一抿一放一吐,一团烟飘渺直上。 
    年轻时也曾丰腴圆润的手腕,现下随着攥紧烟杆往小灰盒子上一敲,绷起两股青筋衬得那白皙的皮色好似透明。 
    姑奶奶接过小丫头递上的茶慢慢饮了半碗,突然说:“咱们北疆的巴雅山是座福山,不仅保佑北疆风调雨顺还是一道阻隔外族的天险。山中更是有需有药,山民们只要够勤快便能不愁吃穿。” 
    静言不知这开场白之后要往哪里引,便只是点头应和静观其变。 
    姑奶奶继续说道:“你可知咱们北疆山上的一支人参贩到南边去值多少银子?” 
    静言不知,姑奶奶也根本没想听她的回话,径自说道:“老话常言七两是参八两是宝,一支上等的大人参放在药材店里可以卖千两白银,但在咱们北疆,价钱就要折半,而在咱们王府,都没人去算到底值多少。只因这整个北疆都是王府的封地,人参之于王府,就跟那些普通农户在自家园子里拔了根萝卜没什么不同。” 
    静言明白了,但心中亦是惊讶非常。人参那档子事竟传得这么快么?快到她才从东院大库回来,姑奶奶就知道了? 
    这是要保秋嫂子啊…… 
    “姑奶奶说得是,静言鲁钝又短见识,今日受教了。” 
    姑奶奶扑哧一笑,“章姑娘,你也别跟我装傻充愣。来了三个月,我会看不出你是笨还是精?现下既然是在我这漱石居,那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我惯常说话与王妃很不同,最恨废话连篇。不过,想必你平日里已习惯了一句话断成三截说,末了说两截还要藏一截不提,那我今日就先做个表率。” 
    静言一听姑奶奶说她装傻就赶紧站了起来。 
    姑奶奶不耐烦的一挥手,“这一套也省省罢!看人看百日,你也算来了王府一百天,我能容你到今日也是看中了你的为人。你在旁人面前怎样我不管,以后在我面前这些虚的全扔开。坐下!” 
    静言只得又坐定。 
    姑奶奶看她这么听教听话,脸上便缓和了下来,“旁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跟你磨,今日我叫你来就是要说库上秋管事用人参的事儿。” 
    吓!这么快就点题了?静言猛抬头盯着姑奶奶,惊觉自己失礼又垂下头。 
    姑奶奶权当没看见,径自说道:“秋管事的男人死的早,自己独自拉扯大一个遗腹子,但那小子从下生便有气血津液不足之症。现下虽好些,但常伴惊悸,十三四的半大小子身量只相当六七岁的幼儿。这孩子的病一直是刘太医给私下诊治,府中那些小丫头知道得少,老人全都心里有数。太医给开的方子里要用一味红参,秋管事自然无力开销,偏她又守着库,咱们库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参。所以这么些年,她私下挪用我便一直当没看见。” 
    原来是有这个缘故……但,既然姑奶奶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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