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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寿芳闻言心中少宽,便又记挂起萧绎来,她惴惴不安地道:“有个人我不晓得该不该问……”
“姐姐问的是湘东王爷吧。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出,他就是姐姐腹中这孩子的爹吧。”沈敏见她脸色不好,叹了口气道,“他很好。”
金寿芳闻言松了口气。他很好。沈敏说他很好。那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是否还在想念我?甚至是否还能记得有我这个人?还是忙于公事?
说起公事,又是什么?抄办世家的公事?他杀害了世家的人么?徐妃说的是否真有其事?
想起徐王妃说过的话,她心里狐疑起来,道:“萧绎他当真作了对不起世家的事情么?”
沈敏闻言沉默了片刻。
“这么说来是真的。”金寿芳忐忑不安地道。她感觉到了沈敏呼吸中的压抑。她甚至感觉到沈敏的气息中,有种穿越了死亡的味道。那气味她很熟悉。人若是刚刚杀了人,或是刚刚目睹有人被杀,身上就会散发出这种气味,夹杂着三分惊惧,七分惨烈,使得人紧张而警觉。
“我不该和他在一起。”金寿芳喃喃地道。
“这不怪你。”沈敏拉着她的手道,“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下手最狠的,反倒是谢氏家族的人。萧绎虽有私心,却终究是慢他们一步。现今姐姐一定要放宽心将这孩儿生下,带着他好好过日子,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莫要再去想它,让它过去了罢。”
金寿芳闻言十分感激,忙点了点头,道:“你也要多小心。”
“放心罢。”沈敏笑道,“幸亏还有萧范在,兵权在手,他们只是拼命参本子,一时却也不敢把我夫妻怎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袋银钱,交与金寿芳道:“你和这户人家的女主虽说是旧日姐妹,这么大的恩情,也不可空过了人家。这里有些银两,足够你和这家人过一阵子。”又说了半晌话,见那家人回来,便告辞回去。
金寿芳固留,道:“妹妹什么时候再来?”
沈敏闻言苦笑道:“姐姐看我这身子,行动已经快不便啦。此去至少也要半年,等孩子出生再来看姐姐罢。那时候,姐姐的孩子也该出世,一切也该风平浪静了。你我再同抚琴吹曲,可好?”
三个月后。夜色已残,天方微亮。
一抹淡淡的白月牙儿还挂在树梢头,婴儿的啼哭声却响彻了整个夜空。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道:“寿芳啊,是个女娃,足有六斤多重,小脸粉嫩生生的可真标致呢。”
是个女孩儿啊……可别像我,眼睛看不见……
她赶紧问了句:“姐姐你试试,她可看得见么?”
“你先别急躁,眼睛还没睁开呢。”那女子说着又去取了襁褓把孩子包好,用手逗弄那婴儿,那小婴儿却不哭了,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那女子拿手指在她面前晃动,婴儿盯着她的手指皱了皱眉,喜得女子眉开眼笑,道:“看得见!看得见!有反应呢!”。
金寿芳松了口气,早已经无力虚脱,嘴唇发白道:“她啼哭如此响亮,要是引起人家的怀疑来,可怎么办?”
“我们搬来年岁不久,附近住户都不相熟,说是亲戚家寄养的孩子便是。寿芳啊,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罢。对了,这女娃的名字,你每次都说没想过,现今你可想好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怎么会没想过?
可怜的孩子,有谁知道她乃是皇族之后啊……
“她爹姓萧。我姓金。取个最平常的名字罢,就叫金凤。萧金凤。”她说完,就再也没有了力气,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金寿芳毕竟是习武的人,两天后便下床走动。女子劝说她要好好坐月子,总是将她劝回床上去,包头盖被,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可受了风,盛情难却她也只好照办。女子又炖些汤水与她滋补下奶。谁知道到了夜里,她正方与金凤喂奶,突然听得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钝重地撞在了木门上,接着就听得那女子一声尖叫,男主人上前捂住了她的嘴,道:“小声点!我的妈呀,这可不是上次来的沈姑娘?怎么流这么多血!”
而地面上的人似乎是睡着了,死气沉沉地没有回答。
担心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反射性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把孩子往旁边一搁,整理了衣襟就往外屋跑,将沈敏拉起来靠在膝上,接连点了她周身数处穴道止血,收手时却心头一凛。鲜血沾染在她裤腿上,又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一片,似乎并没有止住的意思。那夫妻二人在一边已唬得不轻,战战兢兢,说不出句话来。
金寿芳并非未见过这般伤势严重之人,此时却又想起昔日沈敏的好,只觉心如刀绞,泪流不住道:“这是哪个天杀的,下得如此重手!”忙从怀里掏了一粒还阳参丸给她服下。片时只觉得沈敏醒转过来,将手搭在她的腕上,吃力地道:“算了,没用。”
她的手指,纤细,冰凉,弄得金寿芳心里一下子乱成一片。“你可不能死!”她狠心一皱眉,反手已扣住她的脉门,将一股真气源源输入她的体内。只觉得她经脉气机业已竭尽,周身一片冰凉,心里也跟着凉了大半截,眼泪再也止不住,收了手扶着她只是呜咽,却不敢高声哭出来。
“别光顾着哭,咱姐妹俩好好……说句话儿。”沈敏苦苦一笑道,“说是半年来看你,怎知道,我却来得早了。姐姐的孩儿出世了罢?”
“嗯。”她点头道。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是个女孩儿。”她忍悲道,“叫金凤。萧金凤。”
“好啊。”沈敏长舒了一口气道,“将来……注定是飞舞在天的凤凰啊。”
“妹妹的孩子?……”金寿芳有些迟疑地问道,担心这小生命是否已经遭了变故。
“也是女儿,我……交给沈兰了。”沈敏声音已经有些颤,“叫雨笑,她出生之时,这世界血雨腥风,真是难为她了……”
“我一定替你好好照料她。”金寿芳道。
“不必……沈兰带着她和南风,还有乔师父,逃走了……”她举起一根细长的物事交给金寿芳道,“寿芳,这个你拿着……若是将来见到雨笑,交给她,替我报仇……若是见不到她,就交给金凤……”
金寿芳接过一摸,便知那是白玉笛,上沾满了点点血迹。
“淮南王爷呢?”她问道。
“他……帮不了我……”沈敏道,“我早知道,这天会来……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趁着我刚生产,萧范又恰出远门……”
“我去告诉他!要他火速回来看你!”
“不必了……”沈敏苦笑道,“他去寿春练兵了,来不及。”
金寿芳突然觉得沈敏实在是太可怜。
“姐姐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可怜么?”沈敏气若游丝地笑道。
她总是很猜得到别人的心思。可是金寿芳却感觉得到,她至死都不愿意让别人觉得她很可怜。也许,真正可怜的人,是自己罢。又或者,女子的人生,有几个不是可怜可悲的呢?
她正这样想着,只听得沈敏断续地道:“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现在……却有点害怕……怕萧范知道我死了……会难过……可能我真正怕的,是他一知道我的死讯,就立即去爱上别的女人……就像当初爱上我……一样的快……”说到这里她却自己笑了,“我怎么这么罗嗦……可能因为我是真的……快要死了……”
“因为你不知不觉已经爱上他了罢……”金寿芳抱着她泣不成声,“妹妹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明白呀……你为什么不回答……”
夜里的风吹起她二人单薄的衣衫,那么凉,那么冰冷。
后来的金寿芳终于历尽千辛万苦生存下来,并且在几年之后,回到了重建的贵人巷。那里早已经是新人新客新形貌,道路修得宽敞了,楼阁之间的空隙也增加不少,据说是为防上次那样的火灾蔓延。金寿芳在其中买下一间,重新做起生意来,幸可谋得温饱,是以多年之后,她才有机会坐在这里,向沈敏的女儿讲沈敏当年的故事。
未料雨笑听完之后只是淡淡一笑。
“让它过去罢。”她很坦诚地道。这话一出口,金夫人和苏冰鹤都感觉到很意外。
“雨笑,你为何如此坦然?难道你不要为你的娘亲报仇么?”金夫人道。
“是谁杀了她?是我继母的堂兄,还是夫人的旧爱,金凤的爹爹,湘东王爷呢。”沈雨笑轻轻地叹息道,“莫说我不会武功,便是我武功盖世,又能如何。方才夫人求我手下容情,我便猜出三分,如今便更明白,有些东西本就是命。我娘亲自己已经为自己报仇,我又何须再多此一举,搞得怨怨相报?”
“是啊。”金夫人叹道,“你说得不错。她嫁给萧范,使得萧绎和谢氏的设计同时落空。
“不久之后,谢宛湘的堂兄遇害,据说是死在季天佑手上。谢宛湘此恨非同小可,便设毒计将小天和小碧推下悬崖,同时造成与季旧情未断的假象,离间了季天佑和佟玉。”
“怪不得师父如此仇视季前辈。不过如今看来,小天和小碧可没有死呀。”雨笑眯缝着眼睛道。
“谢大人一死,萧绎妄图独占此功劳,却被沈敏临死刺瞎了一只眼睛。一年后,萧范还是娶了谢宛湘为妻,以和告终。如今看来你的性格倒是像你的父亲多些,连行事的风格都像呢。”金夫人很和煦地笑道,突然间却呛咳起来,吐出一口鲜血。雨笑和冰鹤大吃一惊,她却依旧很和煦地笑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道:“老毛病了,这次说话时间太长,瞒不住你们了。”
雨笑忙去帮她诊脉,叹道:“夫人这是陈年的痨病,最近病情似乎活动加重了。还是赶紧安歇,我开个方子,去帮夫人抓点药来。”
苏冰鹤也自告奋勇道:“不可离了人。雨笑你在这里看着夫人,我去抓药。”
“用不着你们献殷勤!”萧金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夺门而入,一把将沈雨笑推开,扶着金夫人道:“你们不来,我娘也不会说这么多话,更不会累成这样!”
苏冰鹤连忙解围道:“金凤,我们只是想来打听下雨笑娘亲的事,谁知道……”
他话音还未落,萧金凤火气愈烈,指着沈雨笑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她!你们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娘去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苏冰鹤,你赶紧带她走,我们红衣教坊不欢迎她这种人!”
沈雨笑没有料想到,萧金凤的反应如此强烈,摆明了就是逐客的架势。心下也知道她性情急躁,一时发火在所难免,便强忍下要说的话,瞥了苏冰鹤一眼示意他一同离开。
苏冰鹤与萧金凤相处日久,便知道是她性急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疑有他,于是拉着雨笑道:“我们先走罢,回头抓了药我来送便是。”
“不送。”萧金凤道。雨笑抬头见她冰冷的眼神知道强留无益,遂起身告辞,跟着苏冰鹤离去不提。
萧金凤目送他们二人出门,从鼻腔里重哼了一声,显是怒意未消。
金夫人听得明白,叹道:“金凤,你这又是何苦。上次赏月时候,你们不是还相处得很好么。”见萧金凤不回答,她仍旧是勉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道:“金凤,你是个心里有什么想法儿都藏不住的孩子。不过为了我,而得罪了冰鹤,不值。”
“你都这样了还要替他说话。”萧金凤始应了一句,“苏冰鹤他哪里有顾及你呢?说到底,不过为了那点陈年旧事罢了。”
金夫人知道她的脾气,一句话说不到就不知道惹出多少麻烦,只好慢慢开导她道:“冰鹤他也是为了雨笑这个丫头。雨笑是个与世无争的孩子。方才我准备把白玉笛还给她,她坚辞不受,要把少主的位子传给你,并且表示对你爹的行为不予追究。心胸宽大,真不愧是沈敏的女儿。”
“什么与世无争,心胸宽大,少来了。不都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萧金凤冷笑道,“她初到淮南,刚进王府地位还不稳,现在正是邀买人心,给大伙留个好印象的关键时机,要不人家王府本来就有郡主,哪有她说话的地儿!只是她本事实在厉害,专会讨得众人欢心,也不知师承何处。连冰鹤都被她迷得不轻,扔下剑坊那么重要的事跑去和她厮磨。我在教坊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想笼络我,我可不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