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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轻伤,无大碍。”季文暄冷笑道,“我清早便听说了此事。听说,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你的耳目倒灵嘛。”谢宛湘神情一凛,面露愠色:“这王府里哪有不干净的东西?分明是她的病情又重了!要不怎么会大半夜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呢?”
她如此一席话,倒出乎季文暄的意料。季文暄心里暗暗为雨笑叫苦,心下合计,恐怕一时半刻是走不成了。但念王妃是主子,又不好顶撞,遂决定先稳住局势,再伺机救她出王府。表面上只是作无奈情状,道:“是。”
谢宛湘冷笑道:“你且下去罢。”
季文暄告退后,谢宛湘回头瞥了一眼屏风后面,冷冷地道:“你出来罢。”
碧云奉低着头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神色有些不安。“王妃有何差遣?”
她本是来向王妃报告昨夜发生的事情,却未料季文暄清晨来访,只得悄声暂避屏风之后。
谢宛湘略作沉思,笑道:“你毋须如此胆战心惊。那季文暄是何等敏锐之人,早就察觉你在我这里。何必要躲?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些甚么?沈丫头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左右你都要跟着我。今天没什么重要事情,且随我一块儿,咱们看看你那病中的小主子去。”
苏冰鹤在剑坊默默地铸剑。
虽然剑坊变故,但前方急需,铸剑的任务不能停。季文暄早已暗中叮嘱苏冰鹤,专司此事,莫要萧方智再插手干预。萧金凤也过来帮忙,因此这几日,倒把萧方智给晾到一边去了。萧金凤有时过去看他,无奈萧方智脾气很是糟糕,总是摔摔打打,弄得房间一片狼藉,有时还连喊加闹。
萧金凤只得又回来专心帮忙,恨恨地道:“亏他还是个大男人。逢此时刻,若为忠于国,则当痛改前非,为国效力;若是孝于亲,也当亟思脱逃之计啊。哪有像他这般没出息的王爷!”
苏冰鹤闻言叹道:“好歹也是你哥哥。你总该劝劝他才好。”
“这哥哥不要也罢,真是辱没萧氏家门。懒得理他。”萧金凤翻了个白眼,提起水壶为打磨砂轮添水。
苏冰鹤听了她近乎孩子气的回答,倒是笑了。他早就很习惯,也很喜欢萧金凤的直白。顺手抄起另一把铜剑,打磨起来。前些日子他一直在钻研配方,这几日,却益发沉迷于打磨。铜剑铸造好后,都要用滴水砂轮将边缘打磨锐利。由于剑师的纯熟打磨技艺,每把剑看起来都精光四射,锐不可当。这是精细的活计,很需要耐心工夫。他常常整个半天地坐在砂轮面前,看着剑身的边缘与砂轮接触摩擦,嚓嚓作响,一边感受着手下细微的变化。以往他对于器物的精致便要求甚高,这几日更是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
萧金凤坐在旁边帮忙,看着他凝神地打磨,忍不住笑道:“不过是件兵器,看看你仔细的。便是为绝代佳人画眉,精细不过如此罢。”说罢掩口而笑。不愧为教坊乐使,她的笑容总是艳而不媚,具备着江湖女子的别样风情,轻易就将人的心吸引,却将烦恼带到九霄云外去。
“当年师父教诲,剑师当嗜剑如命,人剑合一,方为最高境界。若得名剑在旁,便胜过得绝代佳人。他这一生,都在追求这境界。”苏冰鹤笑道。
“很可惜,你师父做到了。”萧金凤轻声叹息,“不知达到了最高境界,又能怎么样呢?假如我是你师父,必做不到丢下妻儿,去追求什么所谓的最高境界。”
“我也做不到。”苏冰鹤似有遐思,唇边却流露着一丝隽永的微笑。他凝视着手中的剑刃,仿佛凝视一件珍品。月光从窗外流泻进来,薄洒在修长的霜刃上,苏冰鹤心里却想起了身边女子以外的人。
她的温柔聪慧,如这月光一般动人。此刻,她是否也在欣赏这月色?
“人剑合一,何须断情。”他的语音,饱含着思念。
萧金凤还想说些什么,却骤然听得后院中有人喊道:“救命!救命啊!!”声音极为恐慌凄厉。萧金凤闻声不禁打了个冷战,苏冰鹤已经提剑一跃起身,惊道:“是……小王爷!”
二人出门来看,黑夜里远远地只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翻出了墙去。于是急忙往花厅的方向赶去,只见侍卫们慌乱不堪,在花厅门口挤作一团,哪里还见得到行凶之人?
萧金凤性急,忙冲上前揪住一个侍卫的衣领,娇叱道:“慌什么!怎么回事?”
那侍卫嘴唇有些发青,嗫喏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个字来。萧金凤恨恨地把手一松,那人便直接软瘫在地。
她只好拨开人群,只见萧方智身着衣领血迹斑驳的长袍,倒在花厅的地面上!
侍卫中有的说道:“方才根本没见有人进来……等得我们闻声赶来,已经……季总管封了小王爷的穴道,便去追那人影了……”
萧金凤慌忙冲上去检视,只见他身体无大碍,只是在颈部有一处薄锐划痕,所幸表浅,出血不多。估计是萧方智大呼求救,季文暄又及时赶来,是故凶手未能得逞。若是这一刀再深半寸,萧方智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心里这样想着,暗暗倒抽了一口气。
苏冰鹤上前按住他的脉搏,并无血虚之象,欣慰道:“总算没事。”
“失血不多。”萧金凤叹道,“我知道。他是吓晕过去的。”
她略作沉思,回头看了那些惊魂未定的侍卫们一眼,道:“没事了。如今夜里关了城门,谅他也逃不掉。一会我下厨熬点参汤给他灌下去,管保一会子便好了。”
只听得苏冰鹤沉吟道:“确是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刀口。类似的有冰银丝,刀口细而浅;悬针剑,刀口深锐而平直。如此短小而薄锐的刀口,干净利落……凶手用的是什么兵器?”
萧金凤闻言也忍不住仔细端详,只见那刀口划伤确非一般兵器所为。约莫两身寸长,深不到半寸,两端平直渐细,中间却渐渐加粗加深,几达要害。凝神思索半天,突然拍掌道:“我知道了,凶手……是个女子!”
“女子?”
“是……因为她用女子的兵器。”
“女子的兵器?”
“指甲。”萧金凤肯定地道,转身出门去了。
女子为何要杀萧方智?苏冰鹤深知萧方智平日简出,除了萧金凤,并未与其他女子有何私怨。况且,此时行刺,是何动机呢?
他望着床上仍在昏迷的萧方智苦苦思考,终于记起来一个人。
这个人,有着颀长的身材,常常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武功诡异而卓绝。
他皮肤白皙,留着修长的指甲。
但他却不是个女人。
这个人,叫龙步云。
当晚季文暄只是按照常例巡视剑坊。这几日他没有对萧方智作过分苛刻的要求。雨笑郡主看似随意的一番话,他其实也心中暗许,得饶人处且饶人,因此除了对萧方智的安全加以严密监护,别的都随他去。因他早怀疑有人会来加害,便明松暗紧地设下了埋伏,却未料龙步云武功过人,行事迅速,险些被他得手。但只因替萧方智封穴耗费了一点时间,季文暄虽追他到街面上,几个路口之后,其人还是消失无踪。
城门已关,他正想龙步云现在能逃往何处,回首望向王府的一角灯火通明,突然心里一惊:那不是海藻榭的方向么?!
雨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自由。如果说进入王府的道路是一条艰辛的路,那第一步便从这里开始。身处高墙大院中,那些禁锢是自外而内,紧紧束缚着人的心。若人还意识得到与自由的隔阂,那只能说明,与自由距离尚近。如今,雨笑正一步步地越走越远,越来越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却也隐约感觉到她的心已接近了自由的死亡。她有些怀疑,自己为何要来到淮南。也许是为了见到亲生的爹爹,也许是为了调查母亲的死因,也许只是为了某一个她也说不出的原委。
她想到这里,就心生怨悔之意,恨不得立即从这王府逃离出去,回到遥远的南越,那美丽的山林里。可是若是要为自己的离去找一个理由,竟然比来时候更难。在王府做任何一件事,总得找一个冠冕的理由,纵使这些理由既无聊且苍白。想早点休息,必要找好托词,说是前几日太过劳累,以防人兴师动众来探望;若想出去走走,便说是有些闷,又恐人问及缘由,只好言道外面阳光明媚,景色正好。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那么率性而为?她心里问自己道。是从什么时候,这些强加于外的东西,已经深深地浸透到自己的潜意识里,以致于感觉不到,自己的生活无形之中,变成了陈规定式?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思想呢?
是因为不适应王府的生活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她回顾这些日子的生活,想起爹爹尚且没有认可自己,不由得一阵心酸。那仅仅是因为对王妃母女的顾忌么?还是因为自己没有作出令人信服的举动,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郡主?
为什么,真心相爱的人,不能想在一起,便在一起呢?为什么国事就要为重,她就要和亲爱的爹爹刚相认就要分开,和心仪的冰鹤相思而不能相见呢?
雨笑幽幽地叹道:这都是命数么?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窗外,外面是一片静谧的夜。
夜,很能勾起人的思念。
她最放不下的那个人,他还好么?
冰鹤,若不是国有危难,你我焉能相识,可是如今却要将儿女之情暂且抛却一旁,为国家着想。我的爹爹不在身边,娘亲又早已故去,谁人来为你我作主?想想大战在即,国事为重的他,也断难向王爷开这个口罢。为什么大梁如此存在门户之见,若他战功未立,一介布衣便恐不能与郡主结为夫妇呢?
或许,自己早该离开了。
可是此时自己的离去,若使得他心有旁骛,如何向众人交代?
或许,只有此刻自己呆在王府,才是使众人最安心的罢。
惜我一片痴心,芳华岁月,辗转于世,竟是如此难堪。
雨笑又想起了在黟山脚下的相遇,她和冰鹤相会在纷争乱世的最安静一角。待她真正走近这份爱情,才明白,并没有永远的情人谷来包容这一切。逃避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今天王妃来看她,宽袍大袖间飘荡着醉人的桂花甜香。雨笑心里冷笑,因为她嗅到了桂花香底下掩盖的,未褪尽的香气。
淡淡的兰花香。她欲盖弥彰的气味。
雨笑抚摸着水兰色的帷幕,心里道,够了。
猛回头,却看见楼梯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妇人,一身华美锦袍,脸上却赫然一道刀疤,甚是阴森可怖。
她心里一颤,心道:这不是那日赐药的老妇?她没有按方吃药,难道她察觉了么?这样想着,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勉强做了个笑脸,道:“雨笑见过婆婆。不知婆婆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给郡主瞧瞧病。”老妇冷笑道,“听说郡主服下老太婆我开的药方,不轻反重,我遂换了一贴。”说着手中一抖,出了一个小盒,里面是黑色的药丸,却只有一粒。
她手中拿着那乌黑的药丸,脸上展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郡主不妨试试这药,保管服下后再无烦恼。”
雨笑情知非好,连忙往后退数步。
“婆婆,我已经好多了。这药如此灵验,只怕雨笑的身体担当不起。”她推搪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老妇冷笑道,“今天王妃来看了你,心里很是不放心呢。”她的语气寒森森的。
雨笑终于明白,她是王妃派来灭口的。
心中一动,忙接了锦盒,道:“谢谢婆婆。这药我收下了。今日胃脘不适,等明早一定服用。”
老妇却并不满意,道:“郡主!这药系蜀中秘制的珍贵药丸,可驱赶梦魇,一定要今天晚上服用,方见其效。”说着大喊一声道:“来人!”
碧云奉带着婢女们上楼,见状只道雨笑又薄了医家的面子,忙道:“郡主,这婆婆是一番好意,郡主便服下她的药罢。”心道:若是服下此药,夜间不闹事,咱们也好省省心。其它的婢女也作此想,忙纷纷道:“郡主,就把药吃了罢!”
雨笑心中苦笑,明白再怎么争辩也无济于事,便假意道:“好。你们且取水来,我将药丸服下。”
碧云奉从身后婢女的朱漆托盘中取出钧窑的瓷壶和水盏,送到雨笑面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