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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鹤倒底在什么地方?”雨笑眨眨眼睛问道。文暄昨晚没说冰鹤的下落,她为此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其实想想文暄也是为她好。若是昨晚告诉了她,恐怕她会一夜不眠。
“在历阳,离健康好几百里地呢。”南风笑道。“因为是季家兄妹偷偷将他救了下来,所以不敢让侯景知道。更兼他受了重伤,便留在历阳养伤了。我的好妹妹,快写个信息与他报个平安罢。相信若是他见到你的消息,定会心情愉悦,病情也会好转的。”
雨笑接过来提笔就写,一边笑道:“为何姐姐说我的口气,总像娘亲在管孩子一般!”
“你还不就是个孩子,”南风笑道,“做事总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规矩礼节,总是记不住。不知道如今当了几个月的郡主,可有好些?”
“……没有。”雨笑想了想道。
“写点什么好?”她手提寸管,想来想去,居然写不出东西来。知道日思夜想的冰鹤还活着,她居然想不出应当说点什么——她有一大车的话要说,而季文暄却给她这么小一张字条,这不是难为人么?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南风叹了口气道,“给自己这么久不见的意中人写信,居然提笔忘言。”
“是啊。”雨笑看了南风一眼,笑道,“我确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现在我当面见了冰鹤,可能忘得更厉害。唉,我总是这样子。”
她想了想,端正容色提笔写了几行字:
“冰鹤:
吾在健康,历经数劫,所幸平安。唯念君之安危,知君尚在人世,甚慰。
望君好生休养,早日相见,定不负生生世世之约。雨笑。”
写完了这些,刚好把那张字条塞满。雨笑望着字条,叹道:“冰鹤总是直来直去,所以才会吃了这种亏啊。我实在有些担心他。”
“好啦。”南风有些无奈,从她手里把字条抄过来,卷放在细小的传书盒内。“你若担心,可以尽快赶过去看他,在这里着急实在无用。”她想起上次和季文暄、苏冰鹤在地牢的相遇,以及后来苏冰鹤在合肥城下的表现,又叹道:“雨笑,我在寿春见过苏剑师,也多少了解了这个人的品性。他是个好人,光明磊落,忠勇可嘉。只是心性太过单纯,不容于当今乱世。我说得直白,可你不要介意——你跟着他,不光你要为他担心,我们还要为你担心呢。”
听南风此言,雨笑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姐姐和他接触不多,都看得如此透彻。我与他终日相处,又何尝不知。”说完她的神色有些失落。但是雨笑决定忘了这些。“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跟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她笑道。
文暄来到侯景在健康的府邸,侯景却正在为台城久攻不下而大发脾气。“你说说,他们就这么万把来人,怎么就这么顽固!”他将报来的书札摔在案前,恨恨地道。
文暄上前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无非是报城内如何抵抗,誓死不降之事。“听说是太子和羊尚书在组织守城。”他道。
“守城!守城有用么?”侯景火冒三丈,“他有多少人,咱们有多少人?!你回头派人把萧衍的罪状写个十几条,派人用箭射进城去,让台城的老百姓看看,他们的皇帝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想了想又道:“对了,那日朱异丞相的手下不是有个家奴逾城投降了么?朱异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领军。我就封他这家奴更大的官儿——封他为仪同!赐予他白马锦袍,叫他披挂整齐,常去城下转转。我要让台城的官员百姓都看看,就知道抵抗——抵抗个什么劲儿!!”
“大将军准备攻入台城后,弑君自立么?”文暄突然放下书札,问了一句。
“这……”侯景略作沉吟,望着他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大将军知道,为何台城抵抗如此不遗余力?”文暄冷笑道,“那是因为大将军没有让台城的军民了解,我们要做什么。若是我们以‘清君侧’为名,将一切罪过都推到朱异等人的身上,那么相信皇帝和太子也会有所妥协的。台城不能硬攻。各地勤王的兵马听说已经快到了。若是此时我们把皇帝杀了,兵力又有所耗损,无力对抗城外这批人马。他们就可以‘诛杀贼逆’为名,除掉咱们,夺取皇位。那咱们可就为他人打了江山,岂不贻笑千古。”
“你说的对。”侯景沉吟道,“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文暄接令,心感他这几日杀人太多,显是将过去在魏国的老作风又带到健康来了,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将军,可不能再滥杀无辜了!若是失了民心,什么事情都不好办了。”
“文暄啊,杀了几个人,你就心软了?”侯景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谁最先看不下去,谁就等着输罢!”
“季某知道,大将军经历战争无数,杀人亦无数。但鲜卑魏人的做法,不能拿到南边来用。”文暄却继续劝说,并不理会他的讥讽。“否则,即使大将军攻下台城,占有了半壁江山,也是守不住的。别忘了,大将军是北方人。在南方诸地,若没有地方官民的支持,我们将难以立足。”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南北不一样。”侯景知道他不过是为了百姓求情,有心给他台阶下,遂道:“这样罢,你不是说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台城么?若你说到做到,那我便饶了这些台城的百姓。若是你做不到,那么就不要再指责我的做法!”
历阳。卧榻上苏冰鹤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屋里阳光明媚,窗明几净。四扇莲花窗格上糊着洁白的窗纸,柔化的白光依然有些耀眼。窗台下花梨木的桌几上,摆着一座熏香炉,几块南洋沉香木默默地躺在炉底,散发出令人心底宁静的气味。旁边还有一套天青色的茶壶茶盏,纹理细致,小巧可爱。桌几旁是一方略窄的苦竹枕席,上铺着精致的赭石色熟锦厚褥,几上还有一副刺绣,上绣着数从翠篁修竹,旁边摆了几束深浅不一的绿色丝线,尚未完工。去往外屋的屋门上挡着厚厚的深蓝色白忍冬纹棉布帘,透过布帘,隐约可闻外屋传来有人来回忙活的响动。
也许是因为得以重新开始他的人生,冰鹤觉得这清晨分外美好。望着这温馨的住所,他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和归属感。那些杀伐、仇恨、血腥,仿佛都和他隔着千里万里,永远不再会出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活着多好啊。
“吃药了。”玉琳掀开帘子走进来,她的脚步很轻,声音很平淡。她从围裙上擦了手,拉了圆形绣墩到冰鹤的床前,罩上一方深色发旧的大绣花巾,又将漆盘从一边端来放在墩上。这样冰鹤不用费力就能拿到药碗了。药碗旁边是一小碗清淡杂粥,两只碗里各放了一只勺,她又在旁边添上一块水绿色的新手巾。
“喝药前先喝点粥,这样对脾胃好些。不用我帮你罢?这样应该没问题的。”她问冰鹤道。
“我自己来就好了。”冰鹤笑着回答。他心里想道:不愧是王府调教出来的,玉琳的心可真细。
“那我去外屋忙,一会来帮你换药。”玉琳笑了笑转身出去了。一会她回来了,手里拿着剪刀、乌黑色的药罐和剪成长条的洁白棉布。
“这不好意思让姑娘帮忙。”冰鹤有些难为情地笑笑道。
“没关系。”玉琳低着眉道。“那日的伤就是我帮你包扎的。这里没有外人,把里衣解开罢。”她说着,望了冰鹤一眼,声音很低,也很平静。
冰鹤只得将衣衽解开,露出小腹上的伤处来。上面果然结结实实缠满了棉布。
玉琳伸手到他腰间,棉布条两端在那里打了一个结。她将手轻轻放在冰鹤腰际的时候,感觉他有些不自然地屏住了呼吸,忍不住抬头看了冰鹤一眼。冰鹤有些不知所措地将眼光别开了。玉琳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打开棉布上的结,一层层地将棉布解开。冰鹤这才看见那伤疤的形状,那伤疤窄而整齐,却很深。伤疤里面还在隐隐作痛。他想回忆受伤那日的一幕,脑海里却乱成一片,怎么也想不起来。
玉琳在他的伤口涂上凉冰冰的药膏,盖上几块棉布,又将新棉布条一层层地缠到他腰间去。她个子很瘦小,每次解一圈或是缠一圈棉布,都要往前略倾身,双手拢在他腰两侧,脸颊几乎贴近他的胸膛。她手指的动作很轻柔,像鱼儿贴近他的肌肤游过,仅仅留存着微小的缝隙。冰鹤闭上眼睛,努力不去作他想。玉琳不用胭脂香粉,她家常梳妆的发鬓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草药味,几缕额发不经意间碰触到他宽阔的前胸时,冰鹤忍不住神思远逸。
玉琳替他收拾好,转身出去了。他俄而又想起了生死未卜的雨笑,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有这种想法,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且说萧范因见健康被围,心中着急,日夜忧思。谢宛湘多方劝慰,他却始终愁眉不展。历阳城陷落之后,合肥和健康之间的信息联系便几乎中断,唯独可得的消息是由文暄飞鸽传书至历阳,再由玉琳传书到合肥,其中颇费周折。
这一日,谢宛湘和晶坤方进帐中,见他又手持一纸书信,神色很是不快,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台城已降!侯景入宫与今上平起平坐。这倒也罢了,他又令人将宫门紧锁,断绝了今上的饮食供给,分明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事。今上年龄垂老,怕是经不起他这个折腾啊。”
萧晶坤闻言,第一个愤然。“这贼侯景,所作所为真是太过分了!今上对他这么仁慈,反倒被他所害!爹爹,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所欲为么?”
谢宛湘因叹道,“我们和侯景可是死对头。若是他真的当了权,那我们怎么办?”
“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好在各地勤王的兵马已经快到健康城下了。无奈我们力量微薄,又隔着历阳重地,沿江兵力密集,根本帮不上忙。”萧范抨席喟叹道:“庄铁、萧正德,此二人误我国矣!”
“既然勤王的兵马快到,王爷又何必心忧。”谢宛湘笑道,“让他们救驾去,还省得咱们折损兵马,岂不甚好。”
“哪里是这样简单?”萧范苦笑道。“你看看去勤王的,哪个不是居心叵测?要救驾,打历阳的时候为何一个个都不来?只怕勤王之时,救驾是假,观望是真。”
“那如今只能另觅良策。”萧晶坤在一旁插嘴,“为何不求助于魏国?听说在南方边境驻守的大将慕容绍宗,还曾是侯景的老师呢。不妨求他帮忙,去收拾收拾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何如?”她毕竟只才十四岁,言语之间一派天真,还带着些许孩童模样。
“若求救兵,需求助魏主。”萧范苦笑道,“你以为他会白白出兵么?必定会要我们割淮南地与他,作为议定条件。淮南是军事重地,兵家必争。可这也是我们生活这么多年的地方,是我辈安身立命之所,叫我如何舍得?”言罢神色甚是忧愁。
“是啊。”谢宛湘闻言也沉思道:“确是不可。否则前门打虎,后门进狼,偌大一个淮南,可真真是永无宁日了。听说那魏主好生残暴,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割让与他,那还有好么?”
“确是如此。”萧范苦笑道,“只是那魏主也不是吃白饭的。如今,他恐怕早就在盘算和我们的这笔交易了。”
正说间,人报魏国遣人送书。
“你看,可不是来了。”萧范和谢宛湘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先带晶坤暂避,接了书信。
只见信上道:“魏梁两国,素为友邻。侯景旧曾事魏,今兴兵为叛,祸及贵朝,我朝深愧之。更闻其占据台城,乱君臣纲纪,愤慨之至,当率众扫平逆党,责无旁贷。”
这是客气话,表明要进兵了。萧范接着往下看。
“然近年战事频仍,国力犹虚,思虑襄助,但恨无余力。淮南富庶,粮草足备,可为远征后继。因求将军之援。若将军能率众来归,愿保世代为王,安居淮南,望熟思之。”
魏主果然精明,名为招降于他,实际明摆着是要这块淮南地。但若是不听从,也无丝毫用处。他的军队,处于侯景和魏朝的夹缝中,想守这块风水宝地,是根本守不住的。萧范思虑再三,当即回书。
书道:“闻贵朝愿出兵襄助,范深以为幸。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