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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内仅有五个牢房;却设了五道栅栏;走廊从地面辗转而下;足足有数十丈,加上重重守卫;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加之地处皇宫;说是铁桶也不为过。
此时此刻,负责宫廷守卫的左骁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在缚虎牢内外,刀枪森然。
慕梓悦曾来过这缚虎牢二次,一次将先帝的李国丈投入牢内,一次奉先帝之令暂时接管宫廷防务时巡视缚虎牢。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今时今日,她会成为阶下囚,被关在此处。
外面四间牢房隔着走廊两两相对,都空置着,最里面的一间最大,在缚虎牢的尽头,足有两三间屋子大小;牢房的墙壁上用石块垒砌,中间的几块雕着繁复的花纹,十分精美,正中间的一块是个虎头,栩栩如生;牢顶挂着一个灯架,点着八盏油灯,把这偌大的牢房照得十分明亮;牢房内干净整洁,最中间放着一个茶几,角落里摆着一张木板床。
环视四周,除了有些阴冷,有些异味,这地方一点儿也不象是地牢,若是点上薰香,摆上酒菜,倒象是一个寻欢作乐的所在。
慕梓悦微闭双眸,盘腿坐在茶几前,放任自己的思绪漂浮在半空之中:沈若晨那双拿着信笺的手、夏云钦愤怒交加的眼神,还有,还有方于正那茫然的表情……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为了自己那功亏一篑的谋划。原来,不止是她有障眼法,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夏亦轩、沈若晨、夏云钦、方于正……都不是她看到的那个模样……
这谋逆之罪她百口莫辩,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她死不足惜,却累得广安王府在她手中身败名裂,只怕到了黄泉,她也无颜再见父王。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中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牢房前,不一会儿,锁链的声音响起,有人走了进来,站在她的面前。
静寂的牢房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慕梓悦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时间静静地流逝,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终于,那人开了口:“王爷,你这是不愿再看见我了吗?”
慕梓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容:“怎么会?沈大人如此赏心悦目,本王百看不厌。”
沈若晨白衣飘飘,依然清雅隽秀,依然如初见时那样,仿如谪仙,只是物是人非,两个人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心境了。
他沉默了片刻,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侍从们如流水般地送上来一件件物品,放在了慕梓悦的面前:锦袍、笔墨、解闷的书籍,还有一些点心和膳食,顿时,牢房中香气四溢。
慕梓悦瞥了一眼,嘲讽地道:“咦,沈大人如此手笔,不怕御史台参你勾结谋逆之臣吗?”
沈若晨缓缓地道:“王爷不必拿话堵我,下官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探望,这些都是陛下所赐,王爷虽然身负大罪,但陛下毕竟念着这么多年的情意,还望王爷悬崖勒马,将功补过,陛下或许能原谅王爷的过错。”
慕梓悦站了起来,围着沈若晨走了两圈,笑道:“沈大人胆识到底不同凡人,你孤身一人站在这里,就不怕本王把你先杀了泄愤吗?”
沈若晨凝视着她,眼神复杂,良久,他低叹了一声道:“王爷若是要下官的命,等一切尘埃落定,下官以命相偿便是。”
“不必了,本王九泉之下,应当再也不愿见到沈大人的身影,你我二人,还是就此别过,从此再不相见为妙。”慕梓悦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情,沈大人就请回吧,省得我们两看两相厌,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沈若晨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梓悦,坦白说,和你相处,我觉得十分愉悦,越是相处久了,我越是觉得,有些事情,可能是别人看错你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如此,难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要辩解吗?”
仿佛一根尖针刺入了心脏,慕梓悦情不自禁地想起初见时的惊艳,想起再见时的惊喜,想起两人若有似无的君子之交……一阵细密的痛楚迅速地从胸口袭遍全身,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或者,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让此时此刻的她保持清醒。她抚了抚胸口,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好,若晨,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若肯如实相告,我们便再聊聊。”
沈若晨一怔:“什么事情?”
“每年的早春时节,我祭奠家人时,在木齐山下听到的笛声,到底是不是你所奏?”慕梓悦一字一句地问道。
沈若晨半晌没有说话,脸色渐渐发白,良久,才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我。”
慕梓悦呆呆地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原来是我自己误会了。沈若晨,原来,你从一开始便有所图谋,就算我不和你搭讪,想必你也会费尽心机接近我,亏得我还把你当成那天边高不可攀的流云,真真笑死我也!”
沈若晨勉强地笑了笑:“是的,我入朝为官,为的就是能扳倒你这个权臣,还政于陛下,所以,当初你接近我,正中我的下怀。”
慕梓悦啧啧两声:“让我来猜猜,是谁请你出山?朝中大臣,看起来只有挂了个名的余太师有这个能耐了。”
沈若晨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以前就曾和你说过,有一位长者当头棒喝,治学游历,只能修养自身,而入朝为官,却能造福百姓,拯救苍生,这才是治学的根本。梓悦,若不是你大权独揽、裹挟天子,野心太大,怎么可能有今日的祸事?”
“原来如此,”慕梓悦笑道,“这一阵子,真是委曲你了,我有断袖的癖好,你居然能和我虚于委蛇,只怕心里真是要吐了吧?那日在西郊行宫,你是故意迷惑我,让我忘了我和陛下的晚膳,对不对?那晚除了那夏云冲派来的杀手,还有两个,是你派来的吧?你数次打探我和瑞王的关系,是怕我和瑞王联手,对不对?”
沈若晨默然不语。
“若晨,你这本钱下的实在够大,”慕梓悦感慨着问道,“我很好奇,若是我真的要和你断袖一把,风月无边,你到底是允呢还是不允?”
沈若晨怒意上涌,冷冷地说:“慕梓悦,你何必把你我说的如此不堪?是,我的确骗了你,的确误导了你,可这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夏,说到底,是你自己权欲熏心,怪不得别人。”
“权欲熏心……”慕梓悦喃喃地说着,忽然精神一振,“沈大人,我还有一事不明,不知那两封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摹本?”
沈若晨沉默了片刻,侧过脸去,朝着身后微一颔首,只见牢房外走进来一个侍卫,低声道:“王爷见笑了,是小人临摹的。”
那人的语声轻柔,就算是侍卫袍也难掩他眉梢眼角的风情,正是慕梓悦的八公子凌然。
慕梓悦死死地定着他看了一会儿,涩然道:“好,好,原来是你……”
“王爷对小人提防得紧,小人偷不出原件,幸好小人从小就过目不忘,临摹过近千家的笔法,寻常的书籍,只要看上一眼便可默出,幸不辱命。”凌然垂首道。
“本王可是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侮辱你了?”慕梓悦冷冷地问。
“是我安排他到你府上的,他职责所在……”沈若晨下意识地替他辩解。
凌然倏地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宁愿你真的打我骂我,也好过你这样假惺惺地对我好。”
“假惺惺?”慕梓悦苦笑了一声,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然看着她的神情,胸中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样,这么些天来的如履薄冰,潜意识中的愧疚挣扎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失态地叫道:“难道不是假惺惺吗?你表面上对我好,难道不是想要掩饰你的阴谋吗?依我看,我看你压根儿都没有断袖!我们八个人都是你的障眼法!只怕被你利用完就是一刀毙命的下场!”
慕梓悦点了点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别在这里脏了我的眼。”
凌然狠狠地抹了一把眼中流出的泪,咬牙说:“而且,我也压根儿没对不起你,你和我原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
慕梓悦漠然看了他一眼:“那你还不赶紧去弹冠相庆,跑到我这里来,是想要炫耀不成?”
“是我求沈大人带我来的,我不想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我要让你知道,你害了我全家,毁了我一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凌然昂首道,那张白如瓷玉般的脸上有着莫名的亢奋。
慕梓悦凝神看了片刻,脑中终于略过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失声叫道:“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李沛弗婢女生的……儿子!”
凌然惨然一笑:“王爷你居然还记得,这算是小人的荣幸吗?”
“我怎么不记得,五岁便名动京城的神童,你长大了的模样,还真有那么几分象你的堂姑李贵妃……”慕梓悦缓缓地说。
这当时可算得上是李家的一大笑柄,李沛弗是李家的堂亲,在礼部任礼部侍郎,和一名婢女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凌然。当时李沛弗的正妻容不下这婢女和凌然,两人一直被遮掩着养在外室,幸好凌然从小就十分争气,五岁便出口成章,八岁过目不忘,十二岁便在学堂以一篇《论学》和夫子激辩,以神童之名享誉全城。
李沛弗迫于无奈,于凌然十三岁那年将他和婢女接回府中认祖归宗,却没想到,几个月后,李家便被连根拔除,三族之内夷平,九族之内不得为官。
“是,我就是李家的后人,当初因为未过十三免去死罪,被充为官奴,忍辱偷生,”凌然颤声道,“我能为沈大人效力,扒开你这个权臣叛主谋逆的真面目,实在是三生有幸,我半点也不会后悔!”
“沈大人许了你什么好处?金银?官位?还是别的什么?你也别冲昏了头脑,别妄想再重回朝堂,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慕梓悦轻叹了一声,怜悯地看着他。
凌然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失态地叫道:“你别以为别人都象你这样利欲熏心!我只求自由之身,从此无拘无束,要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
慕梓悦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冲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凌然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他走了两步,停在她一步开外。
慕梓悦压低声音道:“你说你要复仇,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成了官奴,以色侍人?”
凌然茫然点了点头,重复道:“是!我要报仇!”
“你知不知道你那父亲是什么货色?他□了你的母亲,生下了你,生而不养,扔在外面自生自灭,”慕梓悦怜悯地看着他,“他连风流都算不上,下流到无耻的地步,看上了两个女子,用权势迫得她们家破人亡,玩弄了以后,在他正室的威逼下还将她们卖入了青楼,最后一死一残……”
“你胡说!”凌然浑身颤抖,双手捂住了耳朵,“你骗人!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听风见过那两个女子的惨状,不信你也可以去含香阁查一查,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就算先帝不杀他,我也不会容他活到现在。”
慕梓悦的语声低沉:“还有,你是生于乾元二十五年十月,可你的户籍为何写着是乾元二十五年十二月?”
凌然的双唇哆嗦,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他一直以为这是户籍登记的疏漏,难道……这,这怎么可能?
“当初刑部上报斩杀的李氏一族,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刚过十三岁一个月,我一时心存恻隐,改了你的生辰年份……果然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我救的人居然如此待我……”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垂泪……梓悦,偶对不起你……
51第51章
凌然脸白如纸;浑身仿佛象秋叶般颤抖;喃喃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当然;你可以不信,”慕梓悦耸了耸肩;“以后安心做个普通人吧;娶妻生子,夜夜安眠,不要再掺合到官场中来了。”
凌然呆呆地看着她,忽然喉中溢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跌跌撞撞地朝着牢房外跑了出去。
沈若晨在一旁只是隐隐听到了几句;见他如此失态;一时之间有些愕然:“王爷;凌然身世可怜;你何必伤他,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把他安插在你身旁。”
“有人害我,我为何不能睚眦必报?难道我还要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不成?”慕梓悦的目光犀利,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还有你,你以为你是什么铲除权臣的忠臣吗?你以为你可以名留青史,你以为你可以造福大夏吗?沈若晨,只怕你所有的谋划,只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