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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之后,她直接进入了莫家的企业,并没有自视甚高地不要父亲的东西,而是将她能够拿的一切都拿到了手中。他父亲曾经骂过她,居然狠心断绝了他所有的财务,那不是一个女儿应该做的。可千秋只是冷笑,他可想过,母亲在得知私生女进门的时候,是多么伤心?他可曾想过,这些年来母亲身体变得这么差是因为什么?直到她结婚以后,母亲去世,也不曾看见过父亲流过一滴眼泪。是的,他是父亲,可是他可做到了他应该做的一切?
她从不后悔,哪怕身边人说她太过要强太过狠心,她一直都是坚定不移地走她那条路。罗奇是个温柔的男人,一直都支持她的决定。
她厌恶那些豪门纨绔,所以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了当时一穷二白的他,可结果呢?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呢?有时候千秋会想,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人,却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一个差点害死了她的母亲,一个竟然用死来威胁她?
——死?
迷迷糊糊的,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她只感觉眼角湿湿的,这个梦真长,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她忽而想起罗奇满脸是血的样子,罗奇死了吗?还是被救回来了?不管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了,他只是她失败婚姻中的前夫,是她人生的过客。
此时她忽而觉得浑身很冷,冷得像是没有穿衣服被搁置在冷库之中一个多小时了,身上也到处都是疼痛。
她怎么了?她感觉自己睡得很累,从高高地地方一下子落了下来,想要睁开眼睛却睁不开。
……
这疼痛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终于减弱下来,触感一点点回来,她感觉像是置身在一处软绵绵的地方,手一动——“咔嚓”,一只前朝的古董花瓶便如此悲剧了。
守灵的七岁小丫头萤衣再次大叫起来,这一次呜呜地大哭出声:“有鬼!有鬼!”
徐氏和管家自己都一团乱,哪里会理会后院里这小丫鬟,只有小厮卢甲跟着进门道:“瞎说什么?”
萤衣小丫头急匆匆地扑向卢甲,道:“里头只有小小姐,可是小小姐已经去了,我刚才却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被她这么一说,卢甲半信半疑道:“……怎,怎么会。”
说着探头探脑地进了房门。
只听——
“我是在做梦?”千秋茫然地看着四周,她一拍自己的脸,这是做梦还是在现实?花间一梦,醒来不知道是梦是真。
卢甲和萤衣顿时魂飞魄散,直接倒在了门口。
千秋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手脚却分明不是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千秋往身下一摸,舒了口气,是女的,没有变性。
003 卢氏幼女
“小小姐,这是几?”
“小小姐,你认不认识这位妇人?”
“小小姐,你现在觉得冷不冷?”
“小小姐……”
千秋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一个花白胡子,这算是怎么回事?这个人貌似是一位大夫,貌似是给她来看病的,她现在貌似是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
而且,这些人都穿着古代的衣服,这里的环境如此陌生,根本不是她居住的世界。她原本沉沉地睡在自己的家中,难道是心肌梗塞死了?用另一个身体,另一个身份,住在另外一个世界。
她有些分不清楚,之前的那一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是一场梦,她现在,才是真的活着。
于是大夫看着不过三岁的小女孩儿目光肃然地看着自己,只能无语:“……”
卢雨蝉却是心花怒放,女儿能够重新活过来,就算傻了也没有关系,只要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只可惜这身体早已换了主人。
卢雨蝉想要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却遭到了女儿冷淡的目光,眼泪啪啦啪啦地掉下来,以为女儿是大难之后吓傻了,便改为去摸女儿的小脸:“平安,平安不怕。”
平安?
“都是娘不好,当初跪在雪地里一个时辰,让你在娘胎里便落下了病根,大夫断言你活不过三岁,不过这都三年三个月了,你遭逢大劫又回来了,一定会没事的,老天爷保佑你。”
卢雨蝉哭得越来越厉害,千秋却不为所动,一时之间,她有些接受不了这一切,之前经历的近三十年那算是什么?
她恨罗奇,可是这恨忽然间也变得可笑起来,她和那一切,已经再也没有关系了。怎么会这样呢?千秋颓然。
徐氏擦擦眼泪,道:“小姐,这被折腾了一夜,小小姐一定是饿了。”
卢氏恍然大悟,破涕为笑,道:“是了,是我疏忽,我这就亲自去弄一点吃的。”她回头不舍地看了女儿一眼,又交代了大夫再给看看身体有什么不是,才出了门去。
等到卢雨蝉一离开,千秋便无助地躺在了床上,刚才出去的年轻女人似乎是她这个身体的母亲,也是一个爱哭软弱的性子。
“说来也奇怪,原本可算是死了的人了,这一下子虽然看着有点傻又没有什么精神,身体倒是无恙了,说不定也是老天保佑。”大夫念念叨叨的,收拾了一番,对着小丫头交代了几句。
萤衣小丫头这会儿安静地站在一角,目光时不时地注意床上的小小姐,生怕这小小姐又突然死了。
千秋暂时还不想理会这些,一梦忽醒,醒来世界大变样,连她的身体身份都变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荒唐的事情了吧?千秋露出一丝苦笑,转而一想,这样也好。再无关系,再无瓜葛。有多少人想要重新活一变而没有这样的机会,她得到了,算是老天给她的一次补偿吗?她唯一爱着的母亲早就死了,其他的人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自己的丈夫罗奇,也有了外遇。
千秋没边没际地想了好一会儿,她一直都是冷静得有些冷淡的人,对于新生的抵触也就去除了一些,见墙角着青灰色棉衣的人类小女孩不过七八岁,一直装着成熟,看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不禁有些好笑起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小丫头萤衣一惊,没料想小小姐会突然说话,结巴道:“小小……小小小小姐……”
她是有多小啊?千秋抚额,这丫头是个傻子。
其实萤衣不傻,虽然只有七岁已经会劈柴烧水煮饭洗衣服,还识得几个大字,在被卖进南庄之前还常常被人夸聪明呢。
萤衣看着自家小小姐,倒是感觉着一些不同来,小孩子的感觉一向最敏感,但是要说什么不同,却也说不出来。
千秋继续打量了一番屋子,屋里头虽然只有萤衣一个小丫头伺候着,这户人家倒也算是殷实的。
萤衣垂首不敢正视其形,只能唯唯道:“小……小小姐,您刚刚才醒转,身子正虚呢,要好好休息。”一句关怀的话,却被这丫头说的像是被人威胁了似的。
千秋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只淡淡道:“鞋子。”
萤衣挪步上前,将鞋子摆正,小心翼翼地给千秋穿好。
千秋走上两步,心中很是的烦闷稍微去了一些。可这身子原本比较虚弱,稍稍走动几步,有点适应了,千秋才走出屋子,只见满目的霜白,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
清冽的梅花香味在空气中浮动,千秋琢磨着这衣物倒像是唐代的服饰,可这建筑却有汉代的感觉,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年份了?”
萤衣跟在后头还在担忧着自家小小姐走路会摔倒,一直盯着她的脚,乍一听只一愣,年份?
千秋心笑这小丫头的迟钝,都七八岁的人儿了居然连个年份都回答不上来,自己七八岁那会儿,却是跑着上补习班,学习音乐茶道等等,忙的要死。
一旁一直待命的卢甲一听,拍了拍脑袋,虽然疑惑这三岁的小丫头问的问题有些奇怪,还是答道:“是英帝二十一年了,过了冬,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千秋想了想,她是理科生,历史学得并不算好,可那对有汉代和唐代的历史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一说英帝,却没有什么印象。
“英帝?这什么朝代?”
“烈日王朝啊。”卢甲理所当然地答道。
千秋“啊”地叹了一口气,在她的印象中,中国五千年历史也没有这个朝代,自己这新生命,倒是到了另外一处地方了。
千秋在回廊上转了转,她小小的身子,走路的姿势却异常端正严肃,那是从小被家族培养出来的。莫家是一个大家族,在商场和政界都有一方地位,像她这样的独生女儿,是被培养称为继承人一般的。
萤衣和卢甲看的吃惊不已,这小小姐大难不死怎么换了个人了呢?
“平安,平安呢……”不远处已经准备完饭食的卢雨蝉兴冲冲地跑来,深怕自己晚一会儿女儿就没了踪影。
千秋皱了皱眉头,直觉得不适应,那她真正的年龄已经快三十了,可目前的娘亲不过二十出头,却要唤作她娘亲。
卢雨蝉一见她下床走动,起初慌了神,却见她身子不但大好,还走得比以前都有精神,又安下心来,连呼老天保佑。
卢雨蝉将一碟水晶虾饺,一叠莲子粥端上来,正要动手喂她,千秋侧了侧身避过,卢雨蝉僵在原地,面色一暗,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平安……”
千秋抽了抽嘴角,这女人的性格倒是和她前世的母亲一个样,都是水做得,动不动就能掉眼泪。
然而不知是因为刚刚占领这具身体的不适感,还是原本留在这具身体的残余气息所惑,千秋只能压下心中的不适,就着卢雨蝉的手吃了一口粥。
卢雨蝉一见女儿吃下了自己喂的东西,立刻欢快非常,简直是从倾盆暴雨转变成了万里晴空,见女儿虽然有点勉强,可她丝毫不在意。
千秋只能心中默念,算了算了,占了人家的身子,总是要做一点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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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冬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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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映着白雪,为冬日里的一道美景。
这会儿千秋还在睡觉,卢氏南庄的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在门口接待的是卢乙,识得那马车正是晋国公司马家的,来的人不陌生,正是司马家的老管家南叔。
南叔今年也有六旬,目前也只做一些闲差,要不是老夫人亲自吩咐,也不会亲自过来。然而来的毕竟是司马家的人,对于卢氏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南叔穿着厚棉袄从马车上下来,笑眯眯道:“这年内也不过十来天的功夫了,这次大小姐度过了三岁的生辰,老夫人可是欢喜不已呢。”他口中的三小姐,指得正是卢雨蝉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千秋。司马诚早年妾室生有两儿,一名司马重华,一名司马舜华,因而排在第三,不过却是第一个嫡孙女。
这三岁的人了早该有名字,然而晋国公司马诚却道只要过了三岁的坎才会给她取名字,因而卢雨蝉也只能取了小名平安,希望女儿平平安安。
正厅里头卢雨蝉紧张地坐着,女儿三岁的坎一过,生怕老夫人将大孙女接了过去。这女儿是她生活唯一的支柱,说什么也是不能让的。
南叔供个拱手,道:“夫人。”
徐氏面带冷色,淡淡道:“这可受不起,我家小姐早就被休弃出了晋国公府。”
南叔面色微微尴尬,只能默然。
他顿了顿,道:“老夫人一听说大孙女溺水,就心急火燎地着人来查看,这补品药材送了一堆,昨儿个夜里又吩咐了老奴今天一早就来看看三小姐,这都要过年了,如今三岁也过了,也该去司马府养着,到底为着三小姐以后也好。”
话是这个理,卢雨蝉和徐氏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她是被休出门的人,跟着她女儿没有前途,名不正言不顺,以后嫁人了都要被挑三拣四,那可是她的宝贝女儿啊!
可是将女儿送进司马家,却不能担了嫡长女的名分,只给庶出的,又没有娘亲照拂着,身子骨又弱,她怎么舍得啊!
南叔又劝道:“老夫人疼爱着大孙女呢,自知对不起已故的卢老将军,说什么也不能让三小姐吃亏了去。”
“可国公爷不点头,我家小小姐不过庶出的名分,上头还有一对双胞胎给压着一头,少不得受气!”徐氏跺脚叹气。
南叔是亲眼见过当年卢雨蝉跪在雪地里的,这些年也见识过三小姐缠绵病榻的凄惨模样,年纪大的人都心软一些,他自然是同情这房的,只可惜他不过一个老管家,心里想什么对于晋国公又有什么影响?
“三小姐是国公爷的亲女……这到底是血浓于水,也不会……不会亏待了的。”
卢雨蝉泪眼迷蒙,咬唇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