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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真是要给气死了，他眼前的女孩，难道不是她的女儿？
千秋一直冷眼旁观着一群人在那边争论，没有搭腔，过了一会儿，说道：“祖母，您的好意千秋心领的，不过千秋还是喜爱同娘亲住在一道自在。”
众人一听脆生生的童音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停下争论。
明慧公主心中道这女孩算是识相，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气也顺了一些。晋国公倒是没有想到千秋会这麽说，不由一愣，刚才没有仔细看她，这会儿细细看来，这女儿面目是很像他的，可目光中却多了一丝冷冽，眉目细长，居然看出了一丝决绝来。
“……你说什么？”他像是没有听明白，让这四岁的女娃儿再说一遍。
千秋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想进晋国公府。”
老夫人也是一怔，坚决反对：“不行！之前是病弱养在外头，可如今好了，明明是司马家的丫头，怎么能这样养在外面，传出去像什么话？”
一个面具清秀的男人上前说道：“这养在外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该传什么也都已经传了。”
老夫人一瞪眼，那人也只能闭嘴。
千秋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却知道他和明慧公主传了一个眼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晋国公道：“大不了多送些好东西去，作为补偿。”
千秋听着他这句话，不知道该是松一口气还是觉得更加悲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千秋多谢国公爷厚爱。”满是讽刺，出自稚嫩童女之口，听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口齿清晰，话音又重，端地让一干人看傻了眼，不过一个四岁的丫头，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她不知道能够进晋国公府才是好事？
老夫人气笑，拉着千秋说道：“我对不起卢老将军，没有照顾好雨蝉，连自己的大孙女都保不住！”说着，大步出门，也不在乎身后人说什么。
千秋挣脱开老夫人的手，说道：“祖母，家宴已经散了，我该回去了，母亲会着急。”
她这话不过是因为多待在这里觉得气闷，不过听在老夫人耳朵里，却觉得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起来，忍不住又抹了抹眼泪，说道：“平安啊，祖母永远是你的祖母，我说去衡山书院读书的事情，是必须的，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司马家的女人又怎么真的可以没有学识？你亲爹不是个好东西，被明慧公主糊弄，人在做天在看，司马家对不起卢家。”
千秋听老夫人一说又是心中叹了口气，这老夫人对她还真是算不错的。
之后还是南叔送她，南叔瞧着这小姑娘进来之前和出去之后都是一副模样，不禁有点心酸，该是说这孩子是个命苦的，也早慧。
马车晃悠过街道，除夕冬夜清清冷冷，千秋似乎可以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晃悠着晃悠着，卢氏别庄就到了眼前。管家卢恒和小厮卢甲是一早等在外头的，见是南叔，就迎上来接自家小姐，又道了谢。
卢雨蝉一把抱住女儿，忍不住又要哭起来。千秋心中无可奈何，出声道：“娘，别哭。”
一直心中着急的卢雨蝉是忍着眼泪的，可乍一听自己的女儿这麽说，眼泪却又给憋了回去，像是有种神奇的力量，点了点头应声。
徐氏看在眼里，忍不住为自家小姐和小小姐高兴，又不禁心酸。
“还热着饺子呢，除夕夜还没过去呢。”卢雨蝉笑着说道，千秋本就吃得不多，这会儿也被她说动，道：“那就去吃。”她知道，卢雨蝉一定一直在等她，什么都没有吃。
她三言两语讲自己进晋国公府的事情说完，卢雨蝉一直都仔细听着，说到女儿遇见了那对双胞胎的时候，目光中闪过一丝悲戚之色。
想来卢雨蝉是想到自己的女儿本也该自小生长在晋国公府，做嫡出的千金小姐，可如今又算得什么？
“娘，吃饺子。”千秋并没有软声细语地多说什么，不过却夹了一个饺子给卢雨蝉。
卢雨蝉一愣神，脸上笑开了花，她本事极美的女子，只是平常都是一副悲悲戚戚的苦瓜脸，这会儿一笑，倒是让千秋讶异了一下。
女人啊，不能指望着男人活，得坚强一点才行。
今日除夕，她重生了，前世的所谓家人又如何呢？千秋对着卢雨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两世为人，这母亲除了换了一副相貌，性子还真是相似。
011 知味院
不几日，晋国公府那里就来了人，说是衡山书院那边都打理好了，老夫人会每天让人接送大孙女上下学。
千秋打听了一番，知衡山书院乃是像前世贵族私立学校一般的读书地，专门用来给贵族家的孩子上下学。当然其中还是有三六等分配的，最上层的自然是皇家的人，男女也是分开教学的，让贵族家的小姐们从小就多走动走动。
千秋自然是被分配到了最下等的女子书院，乃是衡山书院的知味院。知味院中的女子，多是京中六七品小官家的女儿，本来若是千秋为晋国公家的庶女，也是可以进入二等的荣礼院的。
徐氏托人一打听，说是明慧公主从中作梗，说千秋既然说了不进晋国公府，就不过按照远房亲戚做论，寻常人家想要进入衡山书院也是极其困难的，她一个弃女进入衡山书院也算是高攀了。
“实在是可恶，要不是当年她不要脸地硬要嫁入晋国公府，我们小姐又怎么会如此？”
“嬷嬷你不必再提起这件事情了，知味院就知味院吧。”千秋说道。千秋知道现在自身和人家前天地别，别说是被降到了知味院，哪怕是被阻拦进入衡山书院也不是没有可能，到底是老夫人一句话，明慧公主也只能到此为止。
正月十五刚过，南叔就过来接人，南叔是老夫人的人，对于千秋也是喜爱的，不像府中年轻的管事那般看不起这份差事，尽量多得远远的。他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追求，只求不做败坏品行蒙着良心的事情就成。
卢雨蝉将女儿好好打扮了一番，最终还是妥协在千秋不过是上下学的话语下，挑了一件烟青色的小袄，梳了两个团子头出门。
“这是一些点心，若是饿了要记得吃，这是帕子，几两碎银钱，若是需要打点……”卢雨蝉事无巨细地说个不停。
“娘，我知道了，又不是出远门。”她转身上了马车。南叔对着卢雨蝉道：“夫人，老奴会关照三小姐的。”他倒是按照老夫人的习惯称呼她们母女。
照惯例千秋是不能带着丫鬟的，南叔让马车径直往衡山书院而去，道：“三小姐，书院里老夫人早已打点过了要是有什么不习惯，就和老奴说。”
“知道了。”千秋不太习惯和人亲近，不过对于南叔慈祥的笑脸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位老人家对于她们母女一直都是关爱有加的。
书院门口早已有了接待的人，女子和男子的入口不同。
一名穿着天蓝色袄裙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长得并不十分艳丽，但是看着舒心。
“可是司马家三小姐？”那人上前迅速打量了一番千秋，“我是知味院的管事，我姓钱。”
“跟我来吧。”钱夫人一说，便示意千秋跟上，南叔只能送到这里，接下去的事情就咩有他什么事情了。这位钱夫人乃是老夫人特意提点过的，她对于千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领着人进了大门往左，说道：“衡山书院分男子书院与女子书院，女子书院自上而下分东来院、荣礼院、知味院。你今年四岁，刚刚到了启蒙的年纪，在家里以前可有读书？”
千秋料不准她所说的是指什么，只按着之前的想法说道：“认识几个字。”
钱夫人领人到了一处院落，上书“知味”二字，到了地儿。此时一场小雪刚过，树梢屋檐依旧有着积雪，行人寥寥，相当静默，她来得还算是早的。
钱夫人见小女孩儿倒是安静，关于她的传闻可没有少听。老夫人是让她多关照一些千秋的，不过她并不打算太和明慧公主过不去，对于这司马千秋，也就本着安生过日子的态度。
“今日冬学伊始，陆陆续续便有人来，今日你便稍稍熟悉一番，我带你去你的学堂。”
二人走进知味院，便见几个丫鬟婆子正在扫雪，一一对钱夫人行礼，对于千秋的目光就没有做什么停留。
千秋迈进左见第一间屋子，里头已经有了两个小女孩和一位年轻的男子。
“小梅先生。”钱夫人轻唤了一声，那男子本在看书，此刻抬起头来，眉目间虽然有着笑意，难掩抑郁之色，墨绿色的澜袍上因他的清瘦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这位是小梅先生，他是知味院的教书先生，给你们这些孩子启蒙。”她话是对着千秋说得，这时候唤作小梅先生的年轻男子也将目光落在了千秋身上。
千秋上前见礼，道：“我姓卢，名千秋。”她并没有说自己姓司马，倒是直接用了母亲的姓氏。钱夫人听着只略一皱眉，没有说什么。
两小孩见千秋，也投来好奇之色，小孩子对于新鲜事物都是好奇的，便围上来眨着眼大量千秋。钱夫人只将人领到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交代，便走了。
千秋余光见钱夫人身影，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这样子看来，这人也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关照之意，而且看着似乎有点严谨。
“卢姑娘，你是新来的，你在家中可有先生启蒙？”思忖间便听梅因鸿问了一声，千秋又按着之前的回答对他说了一遍。
梅因鸿让她坐在了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不一会儿，便有三两个年岁相仿的孩子进来，却是由另一个女子领着，并非钱夫人。
千秋只管坐着翻阅几本画册，都是认知的读物，给小孩子启蒙用的。
等到屋子里头已经有了十几个孩子，也开始吵吵闹闹起来，大家对于千秋都投来几个好奇的目光，不够都没有过来说话，有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都是粉粉嫩嫩的打扮，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并不惹人生厌。
说来千秋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不过上辈子因为忙于事业，一直都没有要孩子，这会儿自己倒是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周围也是一群小孩子。
“我叫宁春婵，这个橘子给你。”一身粉红衣裳的小女孩儿从课桌后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上面有个金灿灿的小橘子，她的眼睛大大的，充满了讨好的笑意。
千秋微微一愣，偏过头才看见她的正脸，圆圆的还是婴儿肥，不过眼睛生的很亮很有神，在一群人都围着说话的时候，怎么着就她过来搭讪呢？
见千秋不说话，宁春婵小朋友不禁有些着急，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千秋不知所以，却是赶紧地拿了橘子，说道：“嗯，我叫卢千秋。”
听见千秋答话，宁春婵复又高兴起来，凑上前说道：“我……我和你做朋友。”
千秋不禁笑了起来，她虽然不需要小娃娃的朋友，倒是对于一个可爱小女孩儿的讨好不讨厌，可是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一说？
转而一想她很快明白过来，不管在哪，都会有排挤的现象出现，而面前的宁春婵小朋友很可能是悲催的被排挤对象。
012 春婵习字
宁春婵小朋友微微有些紧张地期待着千秋的回答，一只手讨好地递上了第二个橘子。千秋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两个橘子是藏在哪里的呢？
“你看，我一共有四个橘子。”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橘子长得并不大，不过长得很是诱人，宁春婵自顾自说道，“我最喜欢吃橘子了，但是家里的嬷嬷都不让我吃，所以我偷偷地藏了几个。”说完她瞥了一眼一群小女孩的地方，目光中有失落之意。
小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就算是女孩子也不例外。
不一会儿，梅因鸿背着一只手进来了，一群小女孩儿乖乖回到座位上坐好，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便抿着笑容过来一人发了一本描红，是给四五岁的小女孩习字用的。
千秋早在卢氏别庄就看过这个时代的文字，是中文的繁体，她基本上都能认出来，就是有些字不会写。小时候她也是学习过书法的，但是年纪大了就荒废了，倒是对于国画还上手一些。
梅因鸿开始开始给大家解说第一个字帖的字，说了要怎么写，两个少女就在下面更正大家握笔的姿势，提点落笔的顺序。
大多数的小女孩儿都是在家里收到过一些启蒙的，握笔也握得极好。
千秋自然是会写的，不过起初有些生涩。因为她是新来的，梅因鸿就特别过来看看，看见她握笔的姿势很正确，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不过等到他瞟到了前面习字的宁春婵，却是皱起了眉头，不禁苦笑道：“宁姑娘，这笔不能这么拿。”
宁春婵拿着笔的姿势十分别扭，四个手指头绞在一起，看见梅因鸿到了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