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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肯定?”柳小桃突然睁开眼,盯着那一双近在咫尺饱含浓情的眸子问道。
“试问,你会回到一个让你曾近受尽屈辱的地方吗?”
“可是,”柳小桃戳着手指,“那毕竟是她亲爹爹不是吗?”
“可前提是,”沈浩话语一顿,“她所谓的亲爹也曾把她当做亲女儿。”
“嗯?”柳小桃偏了偏头。
“总之,这件事是人家的家事,我们都切莫再管了,好了,画好了。”沈浩著笔一笑,又是不放心地凑到柳小桃眼旁,撅起嘴,轻轻地对着那朵灿烂如春花似的桃花彩绘吹着气,想快些吹干。
沈浩那股具有男人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让柳小桃一时间竟然有些忘神了,就连眼睛都忘了眨,怔怔地,情不自禁地,手,竟然就是抓上了沈浩的衣袖。
沈浩微地一怔,眼角的余光恰好瞟到柳小桃指尖轻颤的右手,正是紧紧地拽着自己衣袖的一角,再垂眸,才发现,自己离柳小桃那光洁白皙的额头,又是近了一些。
那抹春色,近在眼前,可沈浩,却是不敢放肆而随意的亵渎,只是试探地低下身子,再低下一点,就在唇角就快触上柳小桃的额头时,忽而,缓缓发声道,“温碧仪走了,回青州了,她曾和父亲做过承诺,若是再有不恰当的行为,便会自请回娘家去,那日,她约你出来,就是犯了禁足的命令。”
“哦。”柳小桃这一声,带着些没来由的失落,就此,小侯爷原有的三个小妾就当真是一个不剩了,是不是意味着……
“我们的契约,你做到了。”沈浩沉眉,心中带着忐忑。
“嗯。”这番对话中,柳小桃的话当真是少得可怜。
“可是,”沈浩话锋一转,似乎是下了天大的决定,闭着眼睛咬着牙道,“你可不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
柳小桃愕然,微微抬起头,第一反应,只是傻愣愣地回过一句,“是巩固效果吗?”
沈浩身子僵了僵,继而笃定道,“不是。”
“那是……?”柳小桃一句话还没问完,额头上突如其来的温热就是硬生生地把柳小桃方出喉咙的话给堵了回去,化作那一滩软绵绵的秋水,荡漾生波。
沈浩温柔而不吝啬地吻着柳小桃的额头,似沉醉,似低吟,不知何时,手也是渐渐攀上了柳小桃的肩膀,贪婪地索取独属于柳小桃的每一丝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茶凉了,香燃尽了,两人的姿势依旧未改,许久,沈浩才是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心中没有底气,与平日里果断筹谋千里的小侯爷先比,此刻,沈浩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师父的判决,原来,有时候,爱情可以让人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变得如此卑微。
“你……懂了吗?”沈浩试探道。
柳小桃昂着头,满脸通红,心脏如冬雷振振般跳动得颇有气势,懂什么懂?你把口水都弄到我额头上来了,这居然,是柳小桃的第一反应,好在纵然没有和男子接触过的经验,单凭自己此刻的心跳速度,柳小桃也可以飞快地判断出来,自己,多半,是动了春心了。
“咳咳,”柳小桃学着沈浩平常的样子,握拳干咳了几声,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开口却是,“我饿了,要吃东西。”
人家是小侯爷,自己说白了,不过是个村姑,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只因为一纸契约走到一块,到最后,他终究还是要娶那敏公主为妻,纵然敏公主这辈子都找不到了,他的妻子,也会是一位大家闺秀,最差,也是一个官宦之女,再不济,也会是像温碧仪那样的大商户家的女儿,怎么算,也是轮不到自己的。
“站住。”沈浩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准备仓皇而逃的柳小桃一喝。
柳小桃顿然停住,恰好走到桌边,回首对着沈浩,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凄婉,指了指这满桌被自己吃剩的狼藉,“你看,人和人还是有差别的,过去,我吃都吃不饱,现在,因为你,可以尝遍天下的美食;自小,我就是穿着百家衣长大的,十四岁那年,才是有了自己的第一件衣裳,还是补了又补的,如今,竟然也会奢侈到用一张娟帕擦桌子;你是小侯爷,一句‘站住’,我就得乖乖听命,可是我,什么都不是。”
沈浩上前,就是紧紧抓着柳小桃的肩膀,生怕她再逃了,“谁说你什么都不是,你是第一个闯进我心里的人,你会是我沈浩的唯一的妻子,也将会是侯府将来的女主人。”
“除了第一个,都不现实。”柳小桃低声道。
沈浩神情一躇,倒是多了几分释然,“看来,你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什么意思?”柳小桃看着沈浩嘴角越来越明显的笑意,心里头却尽是苦水,丫的自己都惆怅成这样了,这家伙还笑得出来。
“你老爹没教过你吗?”沈浩慢悠悠地解释道,“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可是远比抓住一个名分难。”
柳小桃瘪瘪嘴,“我老爹只说过,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难。”
沈浩伸手,点了点柳小桃弧度生得恰到好处的鼻梁,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一颗凤凰蛋呢,又或许,我这辈子,就喜欢麻雀,不爱凤凰,又或许,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注定是要被你折磨了。”
外头偶尔传来几声喜鹊报喜的鸣叫,房里的日光刚好洒了半盏,有日光的地方,辉艳明媚,阴暗处,又是昏昏沉沉,沈浩站的地方,恰好是这明暗的分界之处,一半是粲然生辉,一半,是低沉莞尔,衬得沈浩更加神秘莫测,更加无与绝伦,柳小桃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了许久,最后,抛出一句,“你刚才说的,我好像,没听懂。”
“你不用听懂。”沈浩的语气带着专断,“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当真?”
沈浩点点头,“当真。”
两个字,似一颗定心丸,柳小桃嘴角都忍不住地略一抽搐,紧接着,就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吧……其实吧我……。”
“嗯?你什么?”沈浩饶有兴趣地笑着。
所谓烈女难过美男关,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柳小桃一咬牙,一跺脚,低着头,一个猛子就是扎进了沈浩的怀里,手还是直搭搭地垂在身侧,闷声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那心里头,就似老牛吃了嫩草,老树发了新芽般的,生机勃勃的。”
沈浩扑哧笑道,接着回道,“我猜,你想说的是枯木生红花是吧。”
柳小桃又是在沈浩怀里扭捏地蹭了蹭,小声道,“你真懂我。”
沈浩昂头嘿嘿一笑,又是把柳小桃缀在腿侧的小手拉着箍在自己腰间,拥柳小桃在怀,就似抱着一只小羊羔似的,万分的疼惜,开口却是,“男人都喜欢女人这样抱着自己,你以后,得多学学。”
064 再回渔村
第二日,沈浩一直没来,只是拖了莫白过来带话,说是今个被一个宴席托住了,抽不开身。
“知道了。”柳小桃神色暗了暗,挥挥手准备让莫白先回去,看到莫白一副憔悴模样,又是张口唤住,“诶,等等。”
“姨娘可还有什么吩咐?”莫白低声道,嗓子有些喑哑,不知道是受了风寒还是因为什么太过感伤了。
“抬起头看看。”柳小桃屈膝凑在莫白跟前,晃着脑袋似要仔细打量打量这话少面瘫的沈浩御用跟班,至少,这莫白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自己欠了他二百五十两银子的样子。
柳小桃毕竟是主子,纵然莫白心里头写满了十二万个不愿意,也只得乖乖昂起头来。
端详许久,柳小桃忽而就是捂嘴一笑,对着身旁的明月道,“你看,莫白和十四小姐长得,是不是有点夫妻相啊?”
莫白一听了这话,脸蹭蹭地就是变了个眼色,拱着手只道,“十四小姐乃是侯府千金,莫白不过是一个粗人,怎可相提并论,这番话,希望姨娘在这院子里说说就好,千万别传了出去,以免坏了十四小姐的名声。”
明月憋着笑,只敢朝柳小桃瞪瞪眼,却不敢笑出声来,莫白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对待小侯爷尚还会有笑颜,而是对着其他人,当真是冷若冰霜的那种。
“你还挺关心蒹葭的嘛。”柳小桃收住笑。
莫白语气淡定了许多,接着道,“我只是担心,若是小侯爷知道柳姨娘背地里这般爱八卦胡说,会责怪姨娘罢了。”
明明是个下人小厮,这说起话来,倒是和沈浩一样,一套一套的,柳小桃腹诽道,接着瘪瘪嘴,半是埋怨,“他才不会知道呢,还说天天来看我,今个就食言了,你回去告诉他,他以后都别来了,就算是带了八宝珍珠鸭、羊肉炖粉条、桂花酒酿什么的,也没用。”
柳小桃赌气,扭头就是回了屋子,明月连忙跟在后头,院子里头,莫白没有多留,对着柳小桃大门一闭,也是拱手作了个揖,就是匆匆告退了。
“姨娘生气了?”明月惴惴不安地递过一杯茶给柳小桃。
“没有。”柳小桃话里明明带着十二分的怨妇的口气,和面子上,却是强撑着。
“小侯爷一定回来的。”
“太阳都落山了,要来早来了。”柳小桃玩转着茶盏,忽而眼睛一亮,拉着明月道,“既然那家伙也不会来了,我们出去逛逛可好?”
“可,耳房里,宋姑娘还在呢。”明月说的婉转,言下之意不过是说这客人还在,做主人的怎好独自外出,孤零零留客人一个人在。
柳小桃向来不走寻常路,大夫都说了,这宋长歌还得休养一两个月,虽然不过是被马蹄子踢了一脚,换做柳小桃或者薛老头这等生命力颇有韧性的人,自然是躺个三两天照样开船打渔去了,可宋长歌不一样,人家是千金出身,身子金贵着呢,可这宋长歌休养,凭什么柳小桃也得陪着她不出门了,这样太不划算了,不是柳小桃的作风。
“没事没事,”柳小桃笑得花枝乱颤的,“不是还有清风在嘛。”
正在替柳小桃斟茶的清风手臂一僵,再抬头,却已经没看到柳小桃的人影。
“姨娘,我们去哪?”小胡同里,明月跟着柳小桃一路逃命似的狂奔。
“回渔村。”柳小桃心里着急,自己可是好久未曾回去过了,也不知道,老爹怎么样了,今个,总算是逮到空了。
曾近的茅草屋已经被沈浩命人改修成了砖瓦房,推门而入,房里却是空无一人。
老爹居然不在。
柳小桃伫在房中,心里还憋了各种肉麻恶心的话准备对着老爹撒撒娇,颓然泄了口气,一转头,却是看到好久不见的孟头儿进了院子张口就是对着屋子里头哇呀呀地大声喊道,“薛伯,您老人家就放心去吧,小桃那边,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生得她,为了你的事,还继续操心。”
放心去?还保密?
柳小桃一下,就是惊得目瞪口呆,已然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老爹,该不会是……
“哦哟,小桃,你……你怎么来了。”孟头儿许久没见柳小桃,加上这方才一路喊得是情真意切,一个猛子,就是扎到了明月身上,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又是连忙道,“你老爹他好着呢,挺好的,真的。”
柳小桃戚戚然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孟头儿神乎飘渺的眼神,“我还没开口问我老爹呢,你急着答做什么?”
孟头儿一惊,转身想跑,却是被手脚麻利的明月绊了个结结实实的,耳边是柳小桃附耳问话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那个……。”孟头儿还想瞒着,却看到柳小桃眼里的眼泪刷刷地就是涌了出来,边哽咽还边喊,“老爹他一定出事了,是我不孝,没让老爹好好享享福,就这么去了。”
“不是不是,”孟头儿慌忙道,“你老爹他好着呢,真的好着呢。”
“你别骗我了,老爹若安然无恙,怎么家里都没人,你又怎么会那么说呢。”柳小桃一把甩开孟头儿过来安慰自己的爪子。
孟头儿这人,看着粗人一个,可是,也是最见不得女儿家委屈样的,一拍大腿,将薛老头出卖了个彻底,“哎呀,你家老爹是和那王寡妇谈情说爱去了。”
柳小桃一听,果断地把擦眼泪的袖子一放,孟头儿看着这脸上丝毫没有泪痕的柳小桃,先是一惊,再就是指着柳小桃啐道,“好你个小家伙,又诓你哥哥我。”
“怎么叫诓呢,”柳小桃得意地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这一尘不染的屋子,“我一进来就知道了,要真是我老爹一个人住着,这屋子里头,还不得乱成什么样了,哪像现在,该放哪的东西就放哪,这不该放这的东西,额,也放在这了。”柳小桃边说,就边是挑起这床头的一块娟帕,看着,实在不该是自己老爹会有的东西。
“咳咳,”柳小桃捂嘴干咳了几声,回头问着孟头儿道,“我老爹,如今和那王姨发展得怎么样了?”
孟头儿促狭地一笑,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了一旁的明月,哎哟,这小丫头,张得是颇俊了,回过神,又是连忙道,“还能怎样,恋爱七步走,同吃,同住,同心,同房……。”说到最后一个词,孟头儿又是连忙捂住嘴,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柳小桃却是毫不在意,坐下道,“那我老爹呢?”
孟头儿撅嘴,“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