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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哥子万岁万万岁。”
“糖耳朵又长高了。”皇帝忙蹲下来扶她,“免礼,快起来。”
公主闺名叫糖耳朵,说贱名好养活,这还是弘巽给起的。糖耳朵以前小,叫什么都无所谓,可自打懂事儿起就不对了,一看见弘巽跟乌眼鸡似的,恨他给她取了这么个不雅的名字。别人叫什么花啊朵的,偏她叫个吃食名儿。心里那叫一个恨呐,在桃花堤上哭了半天,要跳湖。太上皇一看慌了神,赶紧给上了个好封号,这才勉强安抚下来。
皇帝宫里的长女和她差不多大,祁人讲究不抱儿辈的,哥哥和妹子就没什么要紧了。皇帝顺手捞起她,在脸蛋子上捏了捏,“大冷天儿的,怎么一脑门子汗?”
公主摇头说,“不是汗,是我哥子拿水泼我。”说着扁嘴就要哭。
太上皇见势不妙,抢先道,“不带掉金豆子的,回头阿玛打他,你不许哭。”
公主的奶妈子送热手巾把子来,皇帝接了亲自给她擦,她一扭,满头小辫儿乱晃。皇帝笑起来,“这头发谁给你打理的?”
公主忿忿不平,“还不是弘巽!他说我长得丑,要给我打扮。只要肯让他收拾,他就承认我漂亮。二哥哥你说他坏不坏?你瞧我的头……额涅看见肯定要骂。”
皇帝左右打量,“咱们糖耳朵长得漂亮着呢,是你十三哥瞎说。不过这辫子编得孬了点,重新打一遍就好看了。”
公主巴巴儿看着太上皇,“阿玛您帮我梳?”
太上皇愕然,“朕哪会那个!你那些丫头嬷嬷呢?”
“我不要她们梳。”公主很惆怅的一叹,“我觉得十三哥这人虽然靠不住,但是有句话说对了。他说女人到底是美是丑,男人看得最准。但凡男人说漂亮,那就一定是漂亮的。男人要么不动手,要动起手来,好些东西强似女人。单说梳头,太监的手艺就比宫女好。我上回看见阿玛给额涅梳头来着,怎么一轮着我就说不成了?”
这么点大的孩子,开口男人女人的,又是弘巽教坏了妹妹。太上皇被闺女问住了,“朕也就拿篦子比划两下做做样子,哪儿会绾头发呀!”
皇帝无奈的放下她,“我来给你梳吧!”
“二哥哥会打辫子?”公主惊讶万分,“光这点就比阿玛强!赶紧的,回头我还要上西边买卖街逛去呢!”
底下人有眼色,早就顶来了黄云龙包袱。到跟前请下来,打开一看,整套的犀牛角梳头工具,从大到小,从疏到密,一应俱全。
太上皇站在边上看一对儿女,虽然小的不过垂髫,大的已经为人君为人父,但是这么和睦的在一处,叫人看着心里暖和。略驻足一阵,想起寿萱春永里的那干军机重臣,便道,“朕设了席面,回头款待那些股肱们。他们这两年辅佐你,朕瞧着敬忠职守得很。显罚以威之,明赏以化之,这是唐太宗《帝范》里的原话。该当的赏赉不要短,恩威并施方是用人之道。”
皇帝正专心致志给妹子打八脚辫,手上忙得撒不开,嘴里应着,“是,阿玛的教诲儿子不敢忘。”
太上皇点点头,看了公主一眼,“这丫头黏人得很,朕不耐烦和她兜搭,先过寿萱春永,你打发了她就来,咱们父子君臣也一处吃顿饭。”语毕旋身过龙凤地罩,背着手往前殿去了。
皇帝落手很轻,梳头的时候一点不痛。公主想回头,又怕乱了辫子,脆声道,“二哥哥的手真软。”
皇帝微扯扯唇角,慢慢替她打上头绳,“下回别让十三哥解头发知道吗?咱们祁人姑奶奶/头发最金贵,不能让人随便碰。”
公主嗯了声,“记住了。”揽着镜子左右的照,笑道,“二哥哥梳得真好,不像弘巽,他就是存着心的作践我。抢我的零嘴儿、抢我的弹弓、抢我的倭刀,今儿又把我打扮得这么丑!那些小过结不计,给我取了这么难听的名儿,这仇可深,我恨死他了。二哥哥替我出气,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皇帝声气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你还小,等长大点就知道手足情深了。自己家里兄弟,没有大过错,怎么能随意的惩处呢!瞧没瞧见阿玛和三叔?几十年的老兄弟,越到年纪大越是珍贵。你十三哥皮是皮了点儿,可他心里最疼你。将来你指了婚,选了额驸,娘家哥哥就是最粗的腰杆子。他能护着你,替你揍人。”
公主对睿亲王很不屑,“我有皇帝哥子,谁敢欺负我!”
“也是。”皇帝笑了笑,在她鬓边戴上朵蝴蝶花点翠,“手艺不好,您多包涵。”
公主人虽小,却很知道好歹。皇帝哥子是统御四海的九五至尊,瞧着兄妹的情儿给她梳头,不论梳得称不称意都不能挑剔。何况本事还不赖,一根到底的大辫子,反倒把她打扮得像男孩儿那样干净利落。公主很高兴,端端正正蹲个福,“糖耳朵谢主隆恩。”
皇帝嗯了声,牵着她的手出了后殿的门槛。外头侍立的太监伺候往春晖堂去,才下丹陛,迎面遇上了礼佛回来的皇太后。
太后今年三十出头,其实才大皇帝三四岁光景。不比早年在皇太太跟前敬烟时候,脸架子还是一样的光鲜,但是人有了阅历,骨子里透出一种随和雍容的气度来。她很懂得打扮,身上从不穿大红大绿。一件品月色缂丝海棠袍,再戴上顶镶翠珠双喜钿子,这就已经足够了。
皇帝依礼儿对她参拜,“儿子给皇额涅请安。”
太后是清淡的脾气,待人不紧不慢,既不显得亲近,也不让人感到疏远。微微笑着,颊上梨涡若隐若现,点了点头道,“皇上来了?”
皇帝直起身,眼前另一张脸一霎而过。那丫头病了,可惜了的。否则和皇太后照个面,倒也是件新奇有趣的事情。
☆、第23章
素以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身底子好。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寒气侵袭,喝两碗药憋出一身汗来就妥了七八分。这会儿正坐在炕上喝红糖粥,脑门上搭块棉纱布,看样子有点滑稽。
妞子坐在条凳上笑,“品春在彤史手底下干太屈才了,应该派她往东西六宫做保姆,瞧瞧她把你伺候的,多像产期里坐月子的大奶奶!”
素以白她一眼,“你就瞎说吧,等我下了地,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妞子不理她,“你先头说胡话,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她把凳子拖得吱扭响,斜着眼睛睃她,“你提起一个人,猜猜是谁?”
素以心里一跳,“谁啊?别不是翠儿吧,念着死人可不是好事儿。”
妞子嘿嘿的笑,“哪儿能呢!好歹提起爷们儿,才够格让我一说呀。再想想,往好了想。”
素以心里直扑腾,暗道别不是万岁爷吧!真要说起他,那不是中邪了?又得防着妞子使坏套她话,干脆装傻充愣,“我有点印象,是长二总管吧?他说要贬我的职,罚我从小宫女干起,我和他求饶来着。”
“你装,再装!”妞子一根手指头点啊点的,凑近了逼供,“说,你和小公爷什么关系?是不是伺候丧事对上眼了?出了宫打算做公爷福晋,做皇后主子的弟媳妇去了?”
素以吓得不轻,“你说什么呢!我和小公爷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乱七八糟一大套!”
“还不说实话!”妞子觑她,“不说我可要动手掐你了!好啊,咱们一处住了五六年,这么好的事儿居然瞒着我和品春儿!”
素以半张着嘴,搜肠刮肚的要撇清关系。天地良心,她和小公爷统共没说上几句话,怎么弄得像有了牵搭似的。
妞子在边上托着下巴看她,这丫头刚出过汗,那肉皮儿像打过了蜡,又光洁又通透。好相貌,往高了攀也是应当,虽然没听清她说什么,但是小公爷三个字却是明明白白的。她翘着二郎腿前摇后摆,“有你的,如果是真事儿那可妙透了,我要恭喜你,你好日子不远啦!家里说的什么笔帖式,趁早回绝了人家。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忒不成器。咱们掏心窝子,入宫做宫女的,老子娘官职都不高。将来出了宫,也就嫁个城门官儿之流。你要是和当今国舅爷有了情,那阖家老小都跟着升发啦!听说这位国舅爷还没娶亲呢,别说嫡福晋,就是捞个侧福晋,也够你受用一辈子了。”
素以晕头转向,“我叫你兜得找不着北了,我和小公爷压根儿就没牵扯。”
妞子啧啧咂嘴,“那你念他干嘛?坏了,别不是单相思吧!”
她叹了口气,“你整天在琢磨什么呢!我料着我是给长二总管说动了,昨儿谈起提铃的事,二总管慈悲,说要找小公爷讨个人情,求他在皇后主子跟前美言几句。我实在也怕这种处罚,你不知道三更半夜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喊魂多吓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我心里惦记上了,才会胡言乱语里夹带了小公爷吧!”
妞子其实没听得太清,眼下她这么一解释,似乎也说得通,就换了个话题侃侃带班时候的新鲜事。宫里也跟外头似的,各宫有各宫的主子贵人。寻常过日子,面上一个个和风细雨的,看不出谁好谁坏。私底下拉帮结派,斗起来比玄武门之变还带劲。宫人们眼睛雪亮,明着不敢议论,可嘴长在各人身上,架不住心里那股子热腾腾与人分享的豪情。于是东家长西家短窃窃议论,听上去十分丰富多彩。
太和殿里是大朝廷,过了保和殿的地界,再往北就是后宫的小朝廷。小朝廷里也有党争,是非多,抢吃抢穿抢赏赐。位分低的小打小闹,翻不起浪花来。大头是那些主位们,皇后;贵妃,还有底下四妃,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盏。
“如今密贵妃风头盛,四阿哥才洗了三就封贝勒,她在宫里行走高人一头似的。”妞子说,“皇后吃亏就吃亏在膝下无子,好好的,不知怎么作养不住孩子。加上现在承恩公没了,一下子倒了靠山,弄得贵妃拔尖冒头,呼风唤雨恨不得平起平坐。”
素以事不关己,“老话不是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嘛,闹就闹呗,有什么稀奇的。宫里哪天不出点事儿,哪天当真太平过?咱们是小宫女儿,吃饱穿暖不管那些个。再说皇后主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打从万岁爷龙潜时起就是原配嫡妻,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过错,谁也扳不倒她。密贵妃风头再健,不还是做小么!”
“这可说不准,世上的事瞬息万变,这刻还妥妥帖帖的,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大难临头。宫里不让亲娘带自己儿子,四阿哥安份例应该是养在皇后身边的,可是皇后称病推了,眼下哥儿送到景仁宫愉妃那里去了,这里面可有隐喻。”妞子讲经说法口干舌燥,自己倒杯水边喝边道,“照我看,皇后虽然不声不响,看事儿倒是明明白白的。老对头的孩子养着,太容易被人揭短了。说得厉害点儿,知道武则天不?那位就是个狠角儿,为了陷害皇后,连自己闺女都掐死了……谁能保那些主子们甩开了膀子大干是什么样儿,万一来个依葫芦画瓢,那养着就担风险了。”
素以笑了笑,“戏文里的话,当什么真呐!自己儿女都掐死,真不是个人了。”
“你以为!”妞子一副懂行模样,“几十个女人一个爷们儿,万岁爷好消受,女人家不够使……”
素以伸手打她,“说这不要脸的话,我可削你!”
两个人叽叽咕咕又笑一阵,素以看了天色,估摸着皇帝这会儿该从畅春园回来了。再过一个时辰还得上提铃的差,她想起来打个哆嗦,时运不济啊,难保没有眼睛盯着。奴才病中照样当值,想偷懒绝不成。
下炕来,腿弯子发软,她想起茶楼里演的单弦《穷大奶奶逛万寿寺》,摇头晃脑唱起来,“猛一起身我眼冒金花儿,脑袋发晕,俩脚拌蒜儿。这要是倒卧在这儿,是可怜不带价儿……”
妞子大乐,就着来了段《高老庄》,“ 腰系定丝绦,双垂穗,足下蹬那大红朱履脚巴丫他胖又肥。 手拿着小扇儿,走道儿还自来美,未曾他要一迈步儿;吭先吭哧了好几回……”
正闹得得趣儿,门外站了个人,探脖子一看,“嗬,唱上了?”
素以和妞子停下面面相觑,“您是哪一位?”
来的太监笑嘻嘻道,“我是皇后主子跟前人,皇后打发我来,传素以姑姑长春宫说话儿。”
素以有些惊讶,“找我的?”整了整棉袍又捋头发,尴尬道,“我病了才下炕的,身上乱糟糟,叫谙达见笑了。请谙达稍等我会儿,我收拾好了就来。”
那年轻太监听了没说什么,自发的转到石阶下头去了。
素以忙着换衣裳抿头,嘱咐妞子说,“你帮我个忙,给我包袱里塞件厚点儿的大氅,备着晚上要用。我怕来不及,回头皇后那里出来,取了就往乾清宫去。”
妞子知道她是说提铃歇下了要穿的,叹着气道,“你放心吧,我都给你归置好,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