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柴火烧着了,这阴暗的洞穴才有了点生机。她拍拍袍子站起来,到处溜达了一圈,回来很遗憾的摇头,“可惜没有吃的,雪下得这么大,上面的下不去,底下的又上不来。要是连着耽搁三天,那咱们得饿死。”
皇帝朝外看看,脱下罩衣抖了抖,冰碴子簌簌在脚边落了一大堆。他淡然道,“这会儿雪太大,等过了这阵出去碰碰运气,要是能打点野味,也饿不死你。”
她哦了声,“那外头的马怎么办?这么下去会冻死的。”
皇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弄进来没处放,总不能人和牲口在一处呆着。冻死了也好,省得动刀子,要紧时候拿来填肚子,你可就活下来了。”
他说话的声口里带着颤音,篝火里的脸异乎寻常的苍白。素以心里一紧,连忙上洞口抄了把雪擦吊子,又另盛了半壶回来加热。仔细看他,他在火堆前坐了一阵,身上结了冰的地方融化了,水淌下来,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这怎么成!主子您受苦了,您瞧您的鞋……”她扭身折了两根树枝在地上插着,不由分说就来搬他的脚,“我玛法说,人的病气全从脚底下来。脚上冷,身上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您这么的不成,奴才给您捂着。”
皇帝以肘支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脱了他的靴子倒扣在树枝上,一双大脚丫子就那么直愣愣搁在她眼前。他自己不大好意思,她却很坦然,纤纤玉手包裹上来。又嫌自己手太小,怕厚此薄彼,略犹豫了下,掀起外头坎肩,把龙足兜进了怀里。隔着衣料搓搓,把脚都擦干,再瞧他一眼,粲然笑道,“主子是爷们儿,这点子事儿……别臊。怎么样?暖和些了吗?
那个软软的胸怀……皇帝心头一拱一拱四外冒热气,她还叫他别害臊!皇帝红着脸别过头,“你是个女人吗?”
素以觉得有点冤枉,她伺候他,怕他冻坏了,他还怀疑她的性别!她不满的嘀咕,“奴才是女的,进宫前都验过身的,不是女的进不了贞顺门。我知道主子意思,可奴才觉得这是考验奴才孝心的时候到啦。这当口,主子别计较那些个。奴才就是奴才,奴才给主子暖脚是应当应分的。主子要是别扭,就别拿我当女人看。当我是路子、是猴三儿,是铜茶炊上的索六都成。您踏踏实实的,这冰天雪地里,奴才……全指着您了。”
这话说起来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皇帝心头那点躁火平息下来。回头看洞外,狂风暴雪,八百年没见识过这样的天气。也罢,困在这里急也没有用。再等等,但凡能动,行宫里的侍卫就会想法子来找他们,这点倒不用担心。打眼儿瞧她,她蹲踞在那里,一手搂着他的脚,一手去翻动那些湿衣裳。火光把她的脸映照得分外柔和,皇帝看得有些呆怔,只觉心里某处默默的牵痛起来。
她是个好姑娘,心善,靠得住,还有一片滚烫的忠心。她不贪慕他什么,她口口声声的叫他主子,在她眼里主子也许不需要区分男女,只要是为了主子好,她的那些女孩儿的脸面都可以忽略不记。这就是大草原上养出来的热忱,她有一副博大的胸襟。怎么办呢?越瞧越好,越瞧越舍不得松手。他自己心里苦闷,却不愿意透露给她,怕会给她造成负担。眼下这样松散的相处很难得,停滞不前也有好处,既近且远,他不急着发展什么。只要她在他身边,不刻意的躲着他,能让他天天的看见,他也心满意足了。
他低头笑得很无奈,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退而求其次的涵养。以前年轻时兄弟们背后管他叫霸王,他生性霸道,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做了皇帝之后学会克己,懂得迂回讨巧,现在遇上她,更变得一点钢火都没有了。
他微微叹口气,带着惆怅的口吻,“将来要是找人家,别去乌兰木通。草原上不好,大夏天晒得浑身暴皮。还是在京里,养尊处优的。冲着你,我自然酌情提拔你女婿。”
素以听了手上一顿,没有抬眼,只是寥寥的应,“主子天恩浩荡,怪道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我们做皇奴的,将来依仗主子的排头,也能在京里有立足之地。”说着又一笑,“奴才心里想着谢谢主子的,先前一通忙忘了。”
皇帝嗯了声,“谢我什么?”
“谢主子没把我送人啊。”她咧着嘴道,“我担心主子怕大喇嘛没人照顾,要把我留下伺候他老人家呢!”
东篱太子和皇太后的事儿她是知道的,但是不能道破。人要善于守拙,古往今来太聪明太拔尖的奴才,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皇帝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她在他跟前不能什么话都说。主子高高在上,做奴才的适当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皇帝听来却是另一种味道,“你那么怕被我送人?”
她咕哝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其实她是想辩解来着,她还有一年就脱离苦海了,这会儿再被他转赠出去,那这辈子就真没指望了。
皇帝歪在茅草上,就像她说的,脚上暖和了,连带着身上也暖和起来。外头铺天盖地的雪,山洞里除了潮湿些,倒也很安全可靠。唯一叫他心悬的还是她的疏忽大意,烘干的大氅取下来抖抖,前头烧得滚烫的吊子放凉了,她俯身拿起来摸摸底。这一连串的动作,似乎忘了他的脚还在她怀里搁着。年轻姑娘,胸前山峦起伏,隐隐约约的一点触碰便叫人心痒难搔。
皇帝尴尬至极,她却很迟钝,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似的,递过那只壶,好声好气道,“不烫嘴了,万岁爷喝两口暖暖身子。这儿没碗,主子将就用吧!”
他看她嘴唇发乌,女人家更畏寒,也没去接,撂了句话,“你先喝。”
素以才想起来,皇帝入口的东西都要有人试吃,这是规矩。她讪讪缩回手,弓腰应是,就着壶嘴喝了一口。
“再喝。”皇帝道,面无表情。
她听话的又喝两口,才道,“主子您瞧,好好的。这要是有茶叶,雪水煮茶该多得趣儿呀!”
皇帝没言声,伸手接了过去,直接在她喝过的地方下了嘴。这下素以愣住了,她对不起主子,忘了擦壶嘴了。主子这样儿,叫她脸往哪儿搁呢!唉,主子真不嫌弃她。这也是落迫到底了,主子在宫里用掐金丝珐琅的物件儿,吃饭喝汤用茶,各有定规。不像眼下,一只烧得连他妈都认不出他面目的旧茶吊,一点儿不计较,对嘴儿就喝……她有点脸红,悻悻然别过了脸。
皇帝却有孩子样的快乐,这叫什么呢?当真是小儿女心思发作了,连她喝过的水都觉得是香甜的。他从她膝上挪下腿来,靴子没干,先穿了纳纱彩绣高靿绵袜。打量她一眼,探过来在她胳膊上摸摸,衣裳倒是干的。又去撩她袍子,触手一把能掐出水来。他脸上一沉,“你只顾给我捂了,自己的怎么办?”
她往后缩了缩,皮头皮脸的笑道,“奴才没事儿,奴才没那么金贵。以前在草原上,腊月里还打赤脚呢!”
“这会儿不同,姑娘长大了,下半身受了寒,将来女科里不好。”他说着,不等她回话,把她一双脚捞到了膝头上。
☆、第55章
她悚然一惊,主子真是太博学了,博学归博学,自己知道就成,还要说出来。什么女科,主子照料自己身子都来不及,还能知道女科里的事儿,到底是娶了媳妇的人,连这都懂。
“别别别,您可折了奴才的草料了!”她被皇帝捧住了脚缩不回来,趴在地上鬼哭狼嚎,“奴才脚底下有痒痒肉,可受不住啊,要出人命了。”
皇帝瞧她那样儿,愈发来了兴致,“痒痒肉长在脚底下,你这是要成精了。”
她拗起了头说真的,“奴才脚底下怕痒,这要是搁在明朝时候上刑,我一准是个叛徒。”她在地上扒拉,抓了两手的干草,“奴才自己来吧,哎呀好主子,您这样我可没脸见您了。”
皇帝撇了撇嘴,“咱们谁也别嫌谁,你刚才还让我别害臊呢!”
“我不同。”她高声道,“我是大姑娘啊,我还没嫁人!祁人女孩儿脚金贵,您不能看不能碰!”
这世上还有他“不能”的事儿?他自己在她跟前都那样了,不定她心里怎么看他。现在捂趟脚,赚回来一分是一分。再说她怕嫁不掉,嫁给他也是可以的。
皇帝暗自琢磨,嘴上没说,手上也没停。她还缩,他愠怒看她一眼,“你敢反抗?”
“您是主子,可您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啊!”她很委屈,带着哭腔道。没敢蹬腿,眼睁睁看他脱了她的鞋袜。
宫女有份例内的规矩,穿楫口鞋,鞋圈儿上镶一圈骚鼠毛。先前雪里爬过了,毛爬倒了,面子里子也湿得够够的。男人靴筒上有遮挡还好些,女人鞋吸水,她这半天肉皮儿都泡皱了。皇帝心里不舍,捧着那双半大脚细细的擦。汉人裹足,细脚伶仃的三寸金莲拿来隔袜子赏玩犹可,真脱了就没法看。不像祁人姑娘,天足,不甚精致,但贵在淳朴自然。尤其她的,真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了。雪白的皮色,肉粉的脚趾头个个灵巧可爱。他脸上发红,心里竟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冻得跟冰坨坨似的!他把那双脚拢在怀里,手心细细的贴住,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热量都拿出来温暖她。悄悄瞥她,她还是呆呆的模样,皱着眉像活见了鬼。皇帝生气了,他心猿意马,她却是这个模样?他使坏,在她脚底下轻轻一挠,她果然咯咯笑起来。
“不成不成,要了亲命了!”她仰在地上那个乐呀,“您不带这样的……”
她越傻越能感染人,皇帝跟着笑,“没出息,将来怕男人。”
她怕他再挠,使劲把脚心抵在他肚子上,嘴里还犟,“只听说过男人怕痒痒惧内,这话用在女人身上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女人不是人?”他学她的样想把脚捂起来,可是端罩湿了,没处包裹。他想了想,解开了袍子下沿的盘扣。
素以看他那样,忙翻起身压住他的手,“主子爷,您对奴才好奴才知道,您不能解袍子,会冻着的。”
皇帝看她一眼,“我想捂着你。”
她嘴唇颤了颤,结了冰的腔子暖和起来,嗓子里堵了团棉花,堵得她难受至极。谁说皇帝没心没肺啊,你一心一意待他,他也是人,也懂得回馈你。天底下从没听说过主子给奴才捂脚的,祁人主子最傲气,就说旗主,奴才在他眼里跟狗差不多。这位是统御四海的皇帝,他对她这份谦和,简直是她素家祖坟上冒青气儿了。
皇帝没看她,看了怕有些话忍不住。过了半晌才道,“我瞧你脚上有个冻疮,等回去了让御医给你送耗子油。你底下人怎么样?伺候得不好吗?”
御前女官和低等的宫女不一样,养心殿女官各有四个丫头服侍,回了下处也算半个主子。她摇摇头,“铺床叠被浆洗衣裳,都挺好。我们平时总在御前呆着,也用不着她们伺候。”
皇帝妥妥当当把她的脚包好了,又来摸摸她的手,“还冷吗?”
主子真是太体恤了!脚都叫他摸过了,摸手压根儿不算什么。素以挺大方,“谢谢主子,奴才不冷了。”
皇帝回身看看外面,大雪封了山,这么下去缺吃少穿真不行。他计较了下道,“我过会儿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打点儿野味。你把那边的湿柴架在火堆边上烘一烘,防着回头没柴烧。这样天儿,缺了火得冻死。”
素以真不想叫他出去,这漫天的雪,出点事儿怎么办?便从腰上摘下荷包,敞开了袋口往前递,红着脸说,“我临走偷着在四喜盒子里抓的,主子要是饿,先垫吧垫吧。”
皇帝看着那一口袋花生直叹气,“你刚才拿这个喂松鼠了。”
她眨了眨眼睛,“没整袋喂,就掏了几颗。”
“这么点病食儿,哪经得起住吃?你留着做零嘴吧!不打活物,万一困上十天半个月,咱们俩得饿得前心贴后背。”皇帝抽出腰刀在刀口上篦了篦,“不拘怎么,哪怕打个獐子也好,活下来是头一条。”
他说要出去,她心里就惶惶跳起来,“那您带我一块儿去,我一个人害怕。”
皇帝心思一动,她这么缠着人,以往都没见到过。管带出身,历练得够了,任何时候都是四平八稳的。可现在她似乎很依赖他,这叫他隐隐有些窃喜,嘴上还嘲笑她,“姑姑不是号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眼下怎么就孬了?”
她忙摆手,“主子您别管我叫姑姑,折煞奴才了!再说奴才长了牛胆也不敢这么夸自己,主子我忒冤枉。”
皇帝低头把怀里的脚拢了拢,“你别怕,安安生生等着我回来。”又把刀放在她手里,“这个留给你,记着一个人的时候不能睡,山里豺狼虎豹多,拿着它傍身用。”
“那不成。”她重又把刀推了回去,“这个您自己带着,奴才没事儿,就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