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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筵席为这凌老庄主接风洗尘,这件事,却是扬州人人都知晓的大事。如今这凌老庄主居在董府,若是这凌老庄主能够金口一开,只要为大哥说说情,加上如今贾记方在董家手上,只要有个开堂公审的机会,大哥的冤情害怕洗不脱。可这凌老庄主听了兄弟两个人的相求倒也是没拒绝,却提了个苛刻的要求。
“冯良才那边,我可以去说说,只是,”这凌老庄主说着说着还抿了口茶,转而看着少崖,一笑,说道,“只是我向来是疼爱我这宝贝闺女,她想要的,就是星星月亮我也会给她摘来,”说道这,少崖、少卿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这凌老庄主就接着说道,“如今,我这丫头却是看上了,”凌老庄主手一指,却指向了少崖,继续说道,“霜霜看上了你,天天吵着念着的都是,我也没了法子,我知道,你们这年轻一辈的情情爱爱我们这老腐朽也不好参合,可是如今,霜霜是我唯一的女儿,”凌老庄主神色有些失落,似乎想到了过去不好的往事,又挥挥手,说道,“不说其他的了,一句话,你若是答应娶我家霜霜,莫说替你们说一句话,就是倾我凌家庄全力,我也会保你大哥周全。”
“凌庄主。”少崖扑的一下,竟然跪了下来,说道,“儿女情事勉强不得,即便是在下答应娶了凌家小姐,想必霜霜也过得不快活。”
“诶诶诶,”凌老庄主却是挥手拒绝,慢慢说道,“我这么说,自然也是有把握的,霜霜已经和我商量过,她只求嫁进你们董家,昨个堂堂正正的二少夫人,之后你若是纳小的进门,她都不反对,”末了,还看着少卿说道,“我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如今她都甘心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你还计较什么。”
“凌庄主,”少崖倒是真的急了,平日里看着豪气通达的凌老庄主如何也有这般不讲情理的一面,听闻凌老庄主重女轻男也就罢了,在凌家庄见识了这凌霜霜凌大小姐恃宠而骄也罢了,这凌老庄主居然会为了爱女如此为难人,少崖却真是没想到,连忙说道,“凌老庄主疼惜爱女在下明白,可是,如此强人所难,在下实在是不会妥协。”
少卿看着一脸焦急的二哥,又看着一脸坚定了凌老前辈,只得摇了摇头,终于开口劝了一句,“凌老前辈,若是心里已经有了人,又怎么能够接受另一个女子呢?”
“哦?”凌庄主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崖,开怀一笑,转而问道,“你这小子,莫是心里有人了?”
这话如一剂药引,开始让少崖回想起过去各种片段,那个从自己心里蹦出来的人影,在凌家庄,在董府,在凌波湖上,都是那同一个人,少崖皱了皱眉,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回忆下去,忍住那要将那名字呼之欲出的冲动,将这心里的悸动紧紧的埋藏在心底,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唤了一声,灵襄,可一抬头看着凌老庄主,却是说道,“没有。”似乎是在劝说自己,又似乎是在说服凌老庄主,又强调了一句,“少崖心里一心想习武有朝一日报效国家,如何去想那些儿女情长的琐碎。”
少卿有些惊讶,看着强装镇定的少崖,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这不便好了,”凌老庄主的声音很是开怀愉悦,还起身亲自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额少崖,拍了拍白少崖的肩,说道,“我那丫头最喜爱的正是有抱负的热血男儿,如今,到真是一对璧人,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照少崖的性子本该继续争执下去,可少崖却像是失了魂一般,任由着凌老庄主乱点鸳鸯谱,却一句话都不说。
“二哥?”少卿看着少崖在出神,手一挥。
少崖楞了一下,才终于从几天前那斋月楼里的不快而又无奈的乱点鸳鸯谱的荒唐事里醒悟过来,看着少卿,几分苦涩,怪只怪自己吧,怪自己始终收敛着某些东西,某些牵挂,始终都不敢承认。
“莫烦了,”少卿还以为少崖是在烦心这婚事的事,倒是很随意的翘了个二郎腿,说道,“不就是一桩婚事吗?你先应付着,等到这大哥救了出来,你不娶不就得了。”
难怪少卿如此轻松,这小子的逻辑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这虽说是口说无凭,可是这到底是大名鼎鼎的凌家庄老庄主亲自开口,哪里是混就混得过去的,少崖只是摇摇头。
“少???少爷。”这说话间,十一却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喘了口气,“凌老庄主,凌老庄主走了。”
“走了?”少卿反应快,听出这事不寻常,连忙对十一说,“你莫急,慢慢说。”
“方才是斋月楼里的小安子来报,我还不信,和东来亲自去看了一遭,果然人去楼空,只留下,只留下这一封信。”十一边是喘气边从怀里掏出一封白纸黑字的书信,没有封皮,只是很随意的折叠了两下看得出这留书信的人走得也很是匆忙,“东来追去了,不知道追不追得上。”
少崖拧着眉头,果断的接过十一手里的书信,草草的看了个大概。
“说了些什么?”少卿问道。
少崖看了一眼少卿索性将信也递与少卿,嘴上说道,“说是辽国如今来犯,战事告急,凌老庄主得赶回去处理各项事宜,”看着少卿又继续解释道,“凌家庄位置特殊,处在关要地带,自然是大事为重。”
“无妨无妨,”少卿仔细看完书信,看到最后一句,却是放心下来,说道,“这信里说了,这凌老前辈已经和这冯老头打好了招呼,这大哥的事,也算是有着落了。”说罢,又看着一脸愁云的打趣道,“不过二哥你该是愁了,这凌霜霜虽然也跟着她老爹走了,可是这婚约还在呢。”
少崖不理会少卿,自己心里想的自然不是这等儿女小事,依旧凝重的说道,“我担心的是,这凌老庄主的一声招呼,到底管多少用。”
“你是担心,”少卿有些犹疑了,少卿倒地是个不懂这官场水有多深的毛头小子,心思再缜密也抵不过人家耍赖不认账不是,又看着少崖,终于开口问道,“你担心这冯良才不认账?”
“难说,”少崖摆摆头,“何况如今凌老庄主人都走了,这更是可以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了,若真要处置了,凌老庄主不可能为这等小事追究他的不是,难说难说。”少崖反反复复就是难说这一番说辞,不过这番光景,家难国难,着实一切都成了未知数。少崖思忖了片刻,又对十一吩咐道,“如今爹已经病倒了,二娘和姨娘刚生产完,这件事没有定数前,莫将消息泄露了出去,让长辈担心。”
十一领了命,自然是退了下去。
“如今,我们唯一的牌,便是那柴房里的贾记方了。”少卿这好不容易松下去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皱着眉头。
忽而,一个响雷,打破了这末日的寂静,暴雨奏起了疯狂的交响,窗外,狂风大作,深秋的最后一场雨下得好生狂躁,如今,冬天真的要来了。
第五十六章 雪上加霜
这个冬夜,整个扬州都过得十分艰难,不仅仅是今年几场狂风吹得这庄稼东倒西歪,影响了收成,更是这辽兵来犯,如今抽人丁,交赋税,日子又愈发艰难了。
冬天近了,天也凉了,董家如今对身在牢狱的大少爷董少定似乎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好在这董家银子还是有的,花些钱财,托人送些好吃食,暖被褥进去,至少能让这双腿瘫痪还身陷囹圄的自家少爷过得稍微好些罢了。
“莫心烦了。”说话的是王寡妇,安慰着如今一脸倦色的少卿,如今爹病了,大哥在牢里,董家酒庄的生意少不得当家作主的人,自己不懂生意上的事,这忙的自然是二哥了,如今自己千方百计想着法子在思忖着大哥的事,可却是百无头绪,一心烦,只能时常上这寒山寺里,错过了和无涯方丈的约定,方丈如今自然也不会见自己,少卿只能常来这后山的院子里,偶尔帮着王寡妇做些粗活,这些心烦的事,自然也渐渐说给王寡妇听,王寡妇倒是也静静听着,偶尔安慰几句,倒让少卿有几分欣慰,人一生知己难求,但若能找到个愿意时时刻刻听你说话的人,也是福报吧。
“王姨,”少卿拖拉着腔调,有些疲惫,有些无奈,放下手中的木材,说道,“王姨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这有些事也不是人说了就算了,你看,我相公当初读书考功名,我就洗衣卖菜养家,不求荣华富贵,这辈子就这般平平淡淡的也好,谁又知道,他会在进城寻亲的路上暴毙了呢,”王寡妇笑笑,像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相公死了,尸首都没能运回来,只能给他立了个衣冠冢,谁知道,那时我却已经怀上了念钧了。”说道这,王寡妇眼里闪过一丝光芒,看着少卿说道,“你说,有时老天爷就是喜欢这般捉弄人,给你一些坎坷,一定会给你一些补偿的,若是没有念钧,我只怕当时就随了我相公去了罢了。”王寡妇又是浅然一笑,露出难得的一副小女人的温柔,看着少卿说,“你如今不过也是像我当初,只是经历了一些小坎坷罢了,老天爷马上就会给你补偿的。”
“若是当真这般便好了。”少卿勉强笑笑,心里却很是感激王寡妇为了安慰自己重提那些过往,对一个女人来说,只怕这该是莫大的勇气了,说罢,又看了看这东边空空的房子,随口问道,“忘卿姑娘走了多久了?”
“有几日了,”王寡妇手上还做着活,也是如家常一般和少卿说道,“那日忘卿姑娘走得匆忙,我总想着,许是她哪日还回来,她的屋子,我也是时常打扫着。”
“哦。”少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
“少爷,少爷,我可是找到你了。”说话间,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却突然出现在这院子门口,看到少卿愈发激动了,带着哭腔说道,“董家都乱作一团了,二少爷在酒庄,你又寻不到人,老爷已经急得吐血了。”
这事可不得了,少卿正色拉过这丫鬟,才发现这正是桓香,只是这一路跑得太匆忙,满头大汗,这发髻都歪了,少卿却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吼道,“还不快说,什么事。”
“少爷,”桓香哽咽的说道,“大少爷,大少爷被判去充军了。”
如晴天霹雳一般,少卿不敢相信,可是等自己赶回董府,看到这官府正名的文书和充军的檄文后,却是不得不相信了。
“如今让大哥去充军,不等于是让大哥去死吗?”少卿一股子的不平,在这聚德苑的院子里骂开了。
“少爷。”桓香想劝住自家少爷,如此张扬的话语,若是让这房里的大少爷听了,心里又不舒坦了。
“如何,我还骂不了那糊涂知府了,如今我们分明有证据,他偏偏这样私判,有本事开堂公审啊,”少卿满脸通红,方才一进府自己就来了这聚德苑,看到被送回来已经是十分虚弱的大哥,多么想这消息不过是桓香犯了糊涂吓闹的,可分明看到了这文书,分明看到了这檄文,分明看到了大哥眼里近乎绝望的眼神,自己知道,这事是真的了,少卿好生气不过,继续骂道,干脆连凌老庄主一同骂了,“他到真念旧情,这凌老头不是吩咐过了,对,他到真的听了,倒是没直接要了大哥的命,充军?他儿子好手好脚的如何不让他儿子充军去。”
突然,这房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桓香连忙捂住这自家少爷的嘴,几乎是哀求到,“我的爷,你还是消停会吧,如今大少爷可就在这房里听着呢。”
少卿心下也冷静了些,觉着有些理亏,只得握拳隔空打了一拳,暗骂道,“什么狗屁知府。”
这聚德苑少了少卿的骂,突然也安静了下来,这时,又有一个小丫鬟来报,仔细一看,正是这藏香阁里沉香。
“少爷,”沉香到底是桓香教出来的人,也是懂得轻重,想来这消息不一般,沉香见着四下没人,依旧压低了声音对少卿说道,“后门来了位故人,来求见少爷您。”
后门,少卿思忖到,哪有人来这拜访还走那些猫儿狗儿才走的后门,又自称是故人,少卿如今在气头上,也无心多想,直接说道,“不见,不见。”
“少爷,”沉香又继续说道,“那故人说有句话传给少爷,若是少爷听了,必定会见她。”
“直说。”少卿最不喜这些绕绕弯弯的事当,何况,如今正在风头上。
“她说,少爷喝酒的小葫芦还戴着吗?”沉香一字一句的重复了门外那女人的话,心里只是觉得奇怪,哪有人这般传话的,可是自然也是知道,这么传话自然是有传话的道理,索性直说了来。
少卿眼神一亮,这分明是,还未多想,却直接夺院而出,直奔后门,如今这董府里下人大多遣散了回去,这一路风风火火到也没人看到。
“少爷,您慢些。”身后的桓香一路跟着,只派了沉香在聚德苑看这状况自己也跟着匆匆赶来了,只因为自己听了这沉香传的话,大抵也知道,这来人是谁了,这可是自己相处了多年的好姐妹啊。
果然,少卿一把把这董家简陋的老木门一拉开,就看到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宛然站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