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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抢劫……
她惊恐地看着他们在掠夺她身上所有饰品后,又将手伸向了她的皮肤。他们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白皙皮肤的女人,他们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大声地讨论着。这真是个奇怪的国家,如果是银色的头发,就会被当成衰老而恐怖的象征;若是金色,就是繁荣和富足的表现。而她来不及发出嘲笑,他们已经撕开了她的上衣。
明明是余热未散的傍晚,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大声地尖叫、求救,而他们只是伸手将她的嘴堵住。只那么轻易,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脆弱。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活得很好,自己可以掌握这个世界。然而她的幸运,是多少人在帮自己,多少人在保护自己。拉美西斯、雅里、冬……甚至拉玛。没有了这些人,她在这个古老而野蛮的世界生存的几率根本就是零。
粗壮的身躯压在自己的身体上,带着酒精臭味的气息划过自己的脖子,粗糙的手残暴地蹂躏着自己柔嫩的皮肤。
“你们看,她身体真瘦小啊。”
“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
“这世界上还有金色头发的女人啊,会不会是染的?”
她恶心得哭了出来,拼命地呜咽着,“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而他们笑着,狰狞的面孔显得更加恐怖,“不用麻烦,我们爽完就让你解脱。”
“如果你们被士兵发现,一定会受到法老的惩罚,被秃鹫咬啮而死,永远不能拥有来世!”她用着古埃及人最恐惧的话语诅咒着他们。
“外国婊子!”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重重地给了她一个巴掌,打得她立刻嘴角裂开,脸也跟着侧了过去,摔碰在地上,额头被砂石划出一个小小口子,“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士兵都在南部打仗,死了你这么一个丫头根本没有人在……”
“意”字还没有说出来,忽然艾薇只觉得脸侧一凉,随即只听到噗的一声,自己眼前的沙地上骤然染上了赤红的颜色。她一惊,转回头去,大汉还压在自己身上,而刚才与自己叫嚣的头却滚落到了一边,保持着刚才的神情,仿佛还没意识到身体已经离开了自己。
剩下的几个人一看,纷纷抽出刀来,指向来人。艾薇被眼前没了头的大汉压着,他不停喷涌出来的血涂满了她洁白的裙子,喷溅到她的脸上,让她几乎窒息。她没有办法移动半分,也没有力气推开他。她只能无助地听着混乱的厮杀声、刀剑声渐渐消失。
这场争斗,似乎只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无头大汉终于被人从她的身上拎开了。她木然地看着眼前拿着弯刀的陌生人。
微挑的眉头下是微挑的单眼皮,凝黑色的双眸好像溪水里捞出的石子。此人梳着短发,头发呈深灰色,整齐地卷曲在金绿色的发带之上,身穿的白色长衣上面绘制着浅棕的花纹,与略发古铜的肌肤搭配得相得益彰。
这个人长得好漂亮,就是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救了自己吗?艾薇看着这人手中染满血的弯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有些轻蔑地一笑,“哼,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这人的声音有点低,听起来有些中性的感觉,而带着异国口音的埃及语听起来却格外有韵味。这人见艾薇脸上还带着泪痕,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便又是一笑,不置可否地弯下腰,拾起地上大汉的衣角用力地擦起了刀。艾薇挣扎地想要站起身,但是刚才用力地挣扎用光了她最后的力气,还没直起腰,就又一下子坐回了地上。
“女子”抬眼看了她一下,一边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劝你快离开这里吧。西岸不安全,若不是碰到我,说不定你早被人吃光抹净尸骨不留。”语毕,“女子”收起了弯刀,却又出言讽刺,“不过你现在这样子,真是堪比妖魔,估计就算别人看到你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艾薇低头看看自己,确实狼狈,白色的裙子几乎被染成了黑红色,满手都是血,估计脸和脖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突然发自内心地想要呕吐出来,但是自到达了冬的家里,一直折腾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于是强烈的吐意就变成了一阵阵莫名的干呕。那个“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快的神情,只是自若地站起来,翻着那些尸体的口袋。“女子”似乎对钱不感兴趣,只是在看到镶有宝石的戒指或者首饰的时候会停一下多看一眼。但最后,“女子”似乎也无趣地放弃了。
“什么都没有嘛。”“女子”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看向艾薇,“你没事的话,我走了啊。”
艾薇终于停止了身体里不住的颤抖,她深深吸气,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七零八落的肉块,抬眼看向那女子,“可以借你的刀用下吗?”
“啊?”“女子”愣了一下,但是却也爽快地将刀抽出来递回给了她,“那些人都死啦,他们也没得逞,你不要自寻短见啊,我不会拦你,但是我也懒得再擦……刀……”
话没说完,就见艾薇抓住自己头发的发尾,一刀,金色的长发就整齐地被割断了下来。金色的光芒随着下沉的夕阳,隐入了西岸无尽的地平线里。
她将自己的金发扔在大汉的尸体上,坦然地将刀递回给“女子”,“到了下个村落再染了它。”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一般,“女子”接过刀,看向一脸血污却倔强异常的外国少女,“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子,真不枉我救了你。”“女子”向半坐在地上的艾薇伸出手,美丽的脸庞在夕阳下显得有些耀眼,“我叫那萨尔。”
艾薇亦看回“她”; 嘴角勾起没有弧度的笑意。时间仿佛回到了起点,而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到达期待的终点。找到冬,回到未来,不管接下来要吃多少苦,受到多少折磨。
她将手伸回去,回握住那萨尔骨节分明的手,“奈菲尔塔利。”
“哦?王后的名字。”那萨尔挑起眉毛,一用力,艾薇就被拽了起来,“你要去哪儿?我日行一善,带你去了。”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南部在打仗,西岸很乱。”
艾薇摇摇头。她熟悉这个国度的每个重要城市,她认识黄金宫殿里的每个主人。埃及这样大,但是却不再有任何一个地方属于自己,自己也已经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我没有地方可去。”她晃了晃自己金色的短发,乍一看好像未成年的少女,“你要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到时随便路过什么小镇把我留在那里就可以了。”
那萨尔又是一笑,“不如和我一起去代尔麦地那吧。”
“代尔麦地那?”
“法老新建的工匠村,为艾薇公主修建陵墓的,正缺人得厉害。你到那里做几个月工,赚些钱。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是身无分文吧。”“她”的笑里有些嘲讽的意味。艾薇不喜欢“她”讥诮的笑容,但是她却知道那萨尔是在帮自己。而对她而言,只从刚才那一句话里,她已判断出自己回来的时刻果然是接续着艾薇公主的死的。南部的战乱也说明,拉美西斯果然依照着自己的计划继续攻打古实了。心里因为他实现了自己的计划而感到释怀,同时却又因为此举证实了冬的说法而令她感到难过。
于那萨尔看来,艾薇莫名的低落似乎是因为“她”的嘲讽。“她”便勉强算是安慰一般地又补充道:“下个村落,你就找个地方染发好了……顺带买一件新衣服,免得你穿成这样吓到别人。”
艾薇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扬起下颌,迈开步子,带着狼狈不堪的艾薇向北部走去。
艾薇的猜测是十分准确的。她归来的时刻,是在艾薇公主去世后大约十日左右的光景。艾薇公主虽然已经去世,木乃伊的处理也已经开始进行,但是陵墓的地点还未决定,修建也似乎还没有开始。
古埃及人崇敬死亡。
他们认为人的死亡,只是短暂的分别,死者与生者依然会保持某种联系,阴阳两界之间有着互通的渠道,即使在死亡之后,死者依然存在于家族之中,受到尊重。而死者更可能通过试炼,从另一个世界回到生者的身边。因此肉身要好好保存,当死者归来的时候,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继续在生者的世界舒适地活下去。
这一信仰,即使在平民中也非常盛行,对于王族,下葬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少法老、贵族几乎花费了与其在位期间相当的时间来筹集殉葬品与修建自己的陵墓。其规模、奢华程度以及复杂的设计即使放在三千年后的现代也一样令人叹为观止。
而艾薇公主的死,应该算是近年来法老最重视的葬礼。不过十天时间,全西亚上下就飞满了各种消息与传闻,拉美西斯为艾薇公主葬礼划出的人力、物力已经远远超过为他自己与奈菲尔塔利的第一公主之死而筹备的预算数倍。加上艾薇公主的逝世来得出乎意料,又是死后才被加入王室族谱,不管是帝王谷还是祭祀院都未曾有给她准备的资源。
然而拉美西斯却执意以国葬对待,着令建筑院改建自己墓穴附近原本为妃子准备的侧墓,在全国范围内收购昂贵的珠宝、衣饰,并为她在帝王谷兴建工匠村代尔麦地那,数百名工匠暂停手中一切工作,全心制作艾薇公主的殉葬品以及侧墓室里的装饰壁画。
艾薇公主是侧室的女儿,失去地位的法老的妹妹,但是却要以几乎是法老的王后或者是享受极盛荣宠妃子的水准下葬,消息一传出来就在底比斯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力挺王后奈菲尔塔利的守旧派贵族,据说派人第一时间送上纸莎草书联名表示反对,却被以法老在外远征,并非重要内政决策不受理为由直接退了回来。
而拉美西斯的反常似乎所有人都看到,拨派人手大力寻找失散的秘宝之钥,调派赛特军团与阿蒙军团会合要一举攻下古实,强行从祭祀院分派人手为艾薇公主建墓。以他的性格,这样的事情他通常绝对不会插手处理的,更不要说那样坚持。
“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打算,但是因为紧缺人手,代尔麦地那的工钱给得很高。”那萨尔一边说,一边挑选着有岩石阴影的路线走着。新建的工匠村在今日的帝王谷附近,也是在帝国王城底比斯的对岸。“她”遇到艾薇的地方,是在阿莱方庭往南一点点的位置。再往南走一天就是阿布辛贝勒,往北坐船走个三天,步行大约十日就到底比斯。
艾薇因为脚肿了起来,走得就比较慢,二人这样拖拖拉拉也已经走了十天,但只大约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为此那萨尔没少出言讽刺。不过“她”还是对她颇多照顾,不仅走路会挑有影子的地方,看她实在不行了就会停下来休息片刻。
二人在路过第一个村镇的时候,那萨尔出钱资助艾薇把自己的头发染黑,又买了两套亚麻短衣给她。艾薇总是说在代尔麦地那赚到钱,就会还给那萨尔。而那萨尔每每听到这个,就会大笑着拒绝她。而艾薇也没有再坚持己见,只是不时给那萨尔讲一些好笑的事情,逗得“她”笑个不停。艾薇偶尔问起埃及的现况局势,那萨尔就会讲给她听。
而这一次,她没有接话。那萨尔有些奇怪,便发着牢骚转过头去。只见艾薇停了步子,有些木然地站在自己身后大约数米远的距离。
“喂,奈菲尔塔利。”
她这样一叫,金发的少女好像突然醒来一样,恍惚地看向“她”。“她”不由叹气,大步走回去,拉住她的手臂,“坚持一下,今天就能走到代尔麦地那了。”
“她”拉着艾薇,艾薇却没有动。
“喂,你怎么回事?”那萨尔有些担心地弯下身,想要仔细看看艾薇。她这时却突然开口,清脆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活力,低低的,好像溶进了空气里,“明明是法老自己将那个公主作为诱饵送去古实。公主的死不过是迟早,亦在全部人的意料之中……现在又要修这样一个陵墓,又有什么用。”
“啊?”那萨尔皱眉,“王家的事儿你管他呢?”
这时,艾薇突然抬起头,水蓝色的眼睛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紧接着又弯成了个月牙,对那萨尔笑着说:“是啊,管他呢。”
她突然的微笑,让那萨尔脸一怔。“她”别开头,嘟嘟囔囔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会儿呆呆的,一会儿又露出这么小女孩似的笑容,真让人受不了,不会是发烧了吧。”为了配合,“她”还过来摸了摸艾薇的额头。
那萨尔便是如此,一天到晚没有个正经样子,随时都要拿艾薇开玩笑。就像平时,那萨尔也经常讽刺艾薇不男不女的装扮。
艾薇十分喜欢自己最初来时穿的裙子,她在换上短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