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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又垂下头去,但是谁也没说是侯爵家的人订花,说不定是哪个管家或者是用人呢。
她随着男子坐进车里,没精打采地扬扬手里娇嫩欲滴的粉色蔷薇,“我只是给那个地址送花过去。”
男子礼貌地笑笑,示意司机开车,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束花很适合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缇茜一愣,却看到那个男子深胡桃色的眼里划过的一丝淡淡的哀伤。可能是想起了自己认识的人吧,缇茜垂下头,不说话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听到他扬起语调,“一直没有介绍我的名字,我是温特·提雅,很高兴认识您。”
缇茜抬起头来,看着他微笑的脸庞也笑了回去,“我叫缇茜·伊笛,十分感激您今天愿意搭我一程。”
听到她的名字,温特好像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她:“伊笛小姐,我家一直是做艺术品与古董生意的,刚才看到您的时候,我就有个问题想要冒昧地请教……”
缇茜点点头。
“请问您胸前的宝石……”温特的话说了一半,然后只是笑着看向缇茜,不再说话。
缇茜垂头看看,然后坦然地微笑了回去,“这个是我母亲给我的,说是我素未谋面的父亲的遗物,从我很小就和我在一起了。”
“那么,您一直把它戴在身上?”温特从怀中拿出一支雪茄,看了一眼缇茜,在得到她的默许之后,他点燃了它。
“是的,我母亲说这对我非常重要。”缇茜点点头。
温特吸了一口雪茄,继续问道:“您在佩戴它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缇茜的每个表情,“比如梦到其他的世界,之类的……”
缇茜歪头想了想,随即笑起来,“没有的,先生。我不记得有。”
温特眯起胡桃色的眼睛,一直盯着车子里的烟雾,好像在想着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就在缇茜觉得几分压抑的时候,他又开口,“缇茜小姐,我有个唐突的请求。”
缇茜在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向他。
温特继续说:“我们提雅家是做古董生意的世家。但追根溯源,我们这生意的开端,是大约一百年前,我们率先在英国的上流社会引发了对埃及古文物研究的流行风。”
缇茜睁大了眼睛,埃及?那是什么地方?她从未听说过。
温特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浓烈的味道让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确切地说,是对木乃伊解剖的流行风。”
木乃伊?缇茜从中学以后就不再上学了,家里自然也请不起家庭教师,对于英国之外的事情,她了解甚少,尤其是非洲的国家,她几乎没有听说过。
“埃及是位于非洲北部的一个国家,是被大海与沙漠所包围的黄金之国。”温特扭过头去,看向烟雨蒙蒙的伦敦街道,“那里与这里截然不同,终日被如黄金般的阳光照射着,而他们赖以生存的尼罗河,是无尽沙漠中蔚蓝的一条清溪,宛若一条蓝宝石的系带横亘在这属于众神的国度。在三千年前,那里迎来了他们漫长历史的一个高潮,有一位知名的法老、国王。他骁勇善战、冷酷狠鸷,他是一位天才统治者,也是古埃及在位时间最长的统治者,他有着丰功伟绩,建立了无数流芳千古的建筑……但是他很孤独。”
他笑笑,“虽然他有数十位后代、上百位妃子、上千位臣子,虽然他所向披靡、流芳千古。但是,他唯一的、最热爱的……宠妃死去了,对他而言,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打造了最豪华的陵墓,用最厉害的工匠精心将她制成木乃伊并将埃及最最重要的宝物放在她的身体里,陪伴着她……他期盼着,她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苏醒的时候,能够用那神奇的宝物,回到他的身边。”
缇茜被他的话深深吸引了,她还在等他说那位国王的故事,温特却停止了说话。不知为什么,她分明在他的眉间读出了一种令人难以名状的哀伤。
“我……我的先人得到了那珍贵的木乃伊,但是很快便失窃了,那是我的家族最重要的宝物。”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缇茜胸前的链坠。
缇茜不由有些怕了,她伸手握住自己的链坠。
温特看着缇茜,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车子停下来了,司机走下来为二人打开了车门,恭敬而礼貌地说:“先生,前面就是莫迪埃特侯爵的宅邸了,要我替您通报下吗?”
不及温特说些什么,缇茜疯也似的跳出车子,匆匆地向他鞠了一躬,“谢谢您,先生,十分感谢。”
缇茜飞快地向23号的大门跑去,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赶着她一样。她快速地按着门铃,生怕那个温特赶上来再和她说什么,或说出那所谓“唐突的请求”。她用力地握着胸前的宝石,不停地对自己说着不会的,不会的,木乃伊听起来是很珍贵的东西,他们家的样子怎么可能碰触到这样特殊的事物。
她身上的这块宝石,一定就是块普通的饰品,一定是那个人弄错了。她可是第一次听说那个国家、那个法老的事情。
过了那么几秒,但对于缇茜来说,好像有好几个小时那样长,里面终于听到了人的脚步声,里面的人甚至没有问她是谁,就一下子拉开了房门。
在看到一双湛蓝的眸子时,缇茜松了一口气。她回头快速地扫了一眼,发现温特的车子已经离去了。她或许多心了。于是她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礼貌地说道:“您好,我是缇茜·伊笛,这是您订的蔷薇吗?”
前来开门的人约莫五十岁,他身穿着整齐的三件式老式西装,没有打领带,指甲整洁光滑,皮鞋洁净光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整齐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很注重仪表的人。
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在看到缇茜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就又微笑了起来,“伊笛小姐?”
缇茜连忙点头。
他侧过身,示意缇茜可以进去,“你长得与你母亲很像,你的母亲身体还好吗?今天怎么是你来了?”他顿了一下,“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威廉·莫迪埃特。”
缇茜的第一个反应是愣住了,威廉·莫迪埃特,那不就是侯爵的名字吗?她眼前的这人是侯爵吗?紧接着,她又有些怀疑,等等,如果这里真的是莫迪埃特侯爵的府上,就算不算主宅,为什么连一位用人都看不到,反而是侯爵亲自来开门呢?
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莫迪埃特侯爵微笑着解释了一下,“今天有点事情,我让他们都先离开一段时间。”
缇茜这才放心了,她一边走进去,一边礼貌地说:“我母亲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我替她来了。这是府上订的花。”
她走了一半,却看到不远处一位少年静静地看着自己。他十岁左右的样子,湛蓝的眼里写着几分轻蔑与不屑。她抬起手来,想对他打声招呼,但是他却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哒哒哒地跑开了。
“那是我的儿子,欧文。”威廉歉意地对缇茜说,“他年纪还小,比较调皮。你不要介意。”
缇茜点点头,心想自己只是个送花的,侯爵还这样客气地与自己解释这么多,真是极好的人。她不由暗暗给他加了好多印象分,她拢了拢自己手里的蔷薇,“请问您要我把花放到哪里呢?”
威廉指指旁边的花瓶,看着缇茜将花小心地放进去,眼睛则一直没有离开过缇茜。
“你的母亲……她的近况,都好吗?”威廉又问了一次。
缇茜不由好奇地回过头去,浅灰色的眸子不由染上了询问的意思。莫迪埃特侯爵,为什么这样关心她的母亲?
威廉垂下头,看似无意地玩弄起自己金质的袖口,并没有催促缇茜回答,但也并不打算对他方才的问候进行解释。
缇茜顿了顿,慢慢地说:“她都好,一直都很好,只是心疾还会偶尔发作。”
威廉“嗯”了一声,然后便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再理会缇茜。直到缇茜觉得自己腿酸了,主动提出告别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一般十分亲切地送她出门。
“这个带给你的母亲。”威廉将一个上面什么都没有写的信封交给缇茜,“请转告她,希望她注意身体。”
缇茜点点头。
莫迪埃特侯爵展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下个月再麻烦你们。”
艾薇愣在那里,她如果没听错的话,缇茜确实提到了温特·提雅这个名字。那名酷似冬的男爵……为什么会出现在半个世纪之前呢?温特提起的法老应该就是拉美西斯吧!听他们的意思,他宠妃的木乃伊里有荷鲁斯之眼。还有,他的宠妃……是谁,奈菲尔塔利吗?
那么,若是如此,缇茜为什么会持有荷鲁斯之眼。弦哥哥说过莫迪埃特家族绝对不会对缇茜下手,与那个时候缇茜送花去到莫迪埃特家又有什么关系?
疑问重重袭来,艾薇只觉得头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她看向自己左手那淡淡的印记。她早就该知道,她能够得到黄金镯,一次又一次地穿越回那个神秘古老的年代,绝对不是巧合。但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坐在对面的缇茜猛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艾薇连忙站起身来,想去为缇茜倒一些水,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这个房间太过简朴,除了简单的桌椅,其他的什么都找不到。她想出门找一下,缇茜却拼了命一般地对她摆摆手,“你坐在那里,继续听我说,我快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那是什么意思?艾薇不及问下去,老妪就强压着喉咙的干涩,继续说了下去。
缇茜拿着那个有些沉甸甸的信封往家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想法驱使她将那信封拆开。瞬时,淡黄色的信封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脏污的泥点溅到了干净的表面,也好像溅到了十七岁的缇茜的心里。
那是一沓厚厚的钱,她不会看错。远远超过那一束花价值的、招摇得格外刺眼的钱。
想起侯爵对自己母亲的关心,想起他嫡系儿子对自己的莫名敌意,想起母亲每个月对他的拜访和家里莫名其妙不断的存款。她突然有些恶心,这些想法使得她几乎想要干呕起来。她狠狠地捏住自己胸前的链坠,几乎想要将它一把扯下来,扔到泥里。
但是那链子却好像打了死结,不管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扯掉。
她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里,将信封拍在母亲病榻的桌前,不顾母亲有些惊诧的眼光,低低地问:“威廉·莫迪埃特,到底是我的什么人?”
伊笛女士突然哭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焦虑。缇茜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她不管母亲在自己身后说什么,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一动也不想动。
一切仿佛太轻易就连接到了一起,丑陋的事实竟隐藏在如此不堪一击的假象之下。
她想睡着,她想忘记——
自己是私生女的事实。
自己的父亲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却拒不相认的事实。
自己和母亲被遗弃的事实。
浓浓的黑暗如她所愿一般向她扑过来。她就这样睡去了,直到一阵浓烈的烟进入她的鼻息,四周猛地热了起来,她强忍着呼吸,勉强从床铺前支撑着坐起来,却骤然发现自己在一片火海当中。
“妈妈……”第一个念头是睡在楼下的母亲不知是否有危险。她弯下腰,拼命地走到房门前,却骤然发现门不知被谁从外面锁上了。她用力地推着、敲打着,却丝毫没有反应。烟变得越来越浓烈,她慢慢地趴下身子,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位优雅的提雅男爵。她只记得,他给她形容过的,那个美丽的国度,如同黄金一般的国度。
她紧紧地握着胸前的红宝石链坠。
湛蓝的天空,黄金的国土,蔚蓝的河流。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好想去那里看看。
但是没有希望了吧,神啊,她真的不想死在这里……
四周仿佛亮起了极耀眼的光线,她觉得自己周身变得热了起来。她想,或许就这样结束了吧,或许火舌已经将她吞噬了。于是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任凭那光芒将她围绕起来……
“这……这不可能!”艾薇站起身来,她身后的藤椅因为她的力量往地面倒去,发出喀嚓的声音。房间里一片寂静,缇茜又开始不住地咳嗽。但是艾薇已经无暇顾及给她找水或是什么,一双湛蓝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不相信她所说的任何话语。
从缇茜的话里,她听到了父亲的名字——欧文,以及祖父的名字——威廉。面对这些令人惊讶的事实,艾薇只能不住地摇着头。艾弦的话好像梦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