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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应该谢。”
罗冠是『性』情中人,摇头坦言:“那也是该我们谢你才对,若非你手下留情,此间和你交过手的,现在都是死人了。”
仍是想了一会,云顶应道:“我若杀人便有罪。我不杀人是应该,你不用谢我。”
你杀我是应该,你不杀我所以我谢;我杀你是错的,我没杀你你不用谢……活佛的道理不难懂,罗冠笑了起来,不再纠缠此事,伸手指了指还挂在云顶手脚上的精钢镣铐:“这个还不能除去,还请见谅。”
云顶表现出来的实力太惊人,即便所有人都能确定他重伤、脱力、无法再伤人,但仍不敢除去镣铐。对此活佛全不在意,罗冠口中话题再转,又去问他的武功路数。武学门派壁垒森严,罗冠当然明白规矩,他也无意打听具体方法,只是对云顶逆转经脉有些好奇,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不是为了习武练功,是修行。”云顶并不隐瞒,如实回答:“逆转三经,不仅不会提高修为,反而还会有些影响,不过…这样做会疼,很疼。我是苦修。”
说话时云顶则缓缓坐起身来,脑中又回忆了一遍昨晚恶战的情形,开口问道:“第二队高手,还有最后遇到的猛禽,都是从何而来?”
提到此事罗冠笑了,不曾隐瞒什么,把郡主一行返回封邑的经过、二傻召唤鸟群来‘斗气’的原因,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最后笑道:“都是赶巧了,你不是输在本领上,是运气不好。”
云顶先是愕然,继而失笑:“我还以为封邑中有未卜先知的高人,才布下这么个天衣无缝的局,想不到…布局的原来是神佛,难怪会败。”
说到这里,他收敛了笑容:“看来真的做错了吧。”随即他口唇嗡动,念了一段短短经咒,不知是在感谢神佛还是忏悔自己所做之事。
有信仰之人,心中对‘天意’两字看得极重,云顶此败处处都透着几乎没法去解释的巧合,也真就应上了那句‘天意如此’。与其说是运气不好,云顶更愿相信,是神佛觉得他做错事情,是以不允他成功。
罗冠也换回郑重神『色』,对云顶道:“大师并非恶人,何苦来做恶事?若大师应承一句‘再不与封邑为难’,我这就去求郡主,请她放你离开此处,昨夜之事一笔勾销。”
云顶是敌人,仅凭一人之力把封邑闹得人仰马翻,但他始终不杀人,尤其让罗冠承情的,是他在遭遇陈返重创之际,仍放过了老爷子,就凭这一点,罗冠便要保他『性』命。
“做错了事情,天不罚我人罚我,人不罚我我自己罚自己,封邑对我有什么惩处,云顶甘心领受。阁下不用为我担心,不值得的。”云顶回绝了罗冠的好意,同时再度『露』出笑容以示感谢。
这个时候门外脚步声响起,无鱼师太来了。罗冠不再多说什么,对云顶恭敬施礼后,离开了屋子,容两位出家人密谈。
与吐蕃人中的可疑人物、刺客内应不同,云顶没有被囚禁于县衙大牢,他被安排在侯府内修养,算是封邑的对活佛的的尊敬、对云顶始终不伤人的感谢。
无鱼曾到高原求学,吐蕃境内大大小小的活佛,她差不多都知道,但是对面前这位老者,她还真不曾听说过。并非师太孤陋寡闻,而是云顶的名头实在太差劲了些。
对云顶活佛,无鱼既不会怠慢,也不会刻意恭敬,和对普通人的态度一样,先问过对方伤势状况,再对云顶手下留情致谢,随即直接问道:“师兄想从封邑中带走的人,是公主?”商队内应已经招供,封邑要人都知道云顶抓错了人,无鱼明知故问,只是要引出些话题,以便深谈。
对此云顶没有隐瞒:“还有常春侯,可惜他不在家,只能抓一个。”
“抓一个还抓错了。”无鱼没有嘲讽之意,单纯觉得此事有趣,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云顶,后者接过来喝了一口:“真的抓错了么?封邑中高手尽出舍命相击,为了一个不是公主的女娃娃?”
“这个封邑有些古怪,那些平民百姓,个个都娇贵得很,师兄随便抓了谁,都会引来那些好手的全力反扑…不过你抓到手的那个,身份也有些特殊,是常春侯的贵客…听说还有个娃娃亲的身份。”无鱼修行精深,但是说闲话的时候不脱女人本『色』,八卦的样子,语气带笑,随即话锋一转:“有件事我始终想不通,师兄凭什么觉得那个女娃会是公主?”
“我修得心眼,以此辨人。”云顶如实回答
在『逼』得内应招供之后,众人心头最大的疑『惑』,莫过于云顶为何会抓错人……听到云顶的答案,无鱼微微皱了下眉头,旋即动容:“师兄修持精湛,无鱼敬慕,更没想到域宗一脉,还有传人弟子。”
汉家禅宗、高原密宗都是佛门弟子,只是修持方式大不相同。而佛学在中土世界源远流长,千百年下来,在这两大宗下,又分出无数分支流派,无鱼口中的‘域宗’,就是高原密宗佛法的一个分支。
无鱼以前没听说过云顶活佛,但她知道‘心眼’修持是域宗秘技,不过域宗这一脉,就算在最鼎盛的时候,也只是高原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流派,始终没有发展起来,早在百多年前就已销声匿迹。
对于无鱼能说出‘域宗’二字,云顶也略显意外,对她点了点头:“师兄的学识,渊博得很。”
无鱼笑了笑,忽然说起了佛法:“万法唯心,心中无过、无愧,自然能坦然面对神佛,真到与佛坦然相对时,我便已成佛。”
世人只道大修行者喜怒不形于『色』,神情永做庄严肃穆,可实际里真正精修者,反倒不会总是板着脸,喜便笑忧则叹,身体自然但本心清净,云顶便是如此,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师太刚刚所说,正是‘域宗’的本旨。
但惊讶过后,云顶就长长地叹了口气:“除了我身边寥寥信徒,高原上知道‘域宗’之人已是凤『毛』麟角,能念出域宗本旨者,怕是根本都不存在了……待我离世后,中土天下便再无域宗。”
虽然少得可怜,云顶也还是有些信徒的。但他们都是些愚钝牧民,比着尚未开化的山野蛮人强不了多少,没人能继承云顶的衣钵。
在高原佛学中,各流派的活佛传接,大都遵循‘转世灵童’之法,但域宗不在此列,相对比较宽松一点,由上一任活佛的弟子接任。域宗活佛收录弟子是‘唯心’的,要以心眼辨认,扣合缘分与福泽双法。云顶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传人,更没办法把域宗发扬光大……即便活佛内心空明纯净,谈及此事时目光也显得落寞了,这是他的教派,堪堪便要灭亡了。
无鱼是套话来的,不关心活佛是否‘有后’,不过也不能全不理会,她正想出言安慰几句,忽然心念一动,试探问道:“所以…师兄来封邑捉拿公主?”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云顶却点头承认:“不错。”
无鱼暂时不再说话,皱起眉头不知动什么心思,云顶也不打扰她,闭上双眼就此沉默。
过了好一会,无鱼忽然起身,对云顶道:“想请师兄见一个人,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起身离开屋子,返回侯府正堂,任初榕正在这里等着她的消息。
见面后无鱼把刚刚了解到的情况说出,前面几乎都是闲聊,没什么有用信息,就是活佛与师太最后说过的几句话,让任初榕提起了兴趣:“这样说来,云顶来燕子坪捉拿宋阳和筱拂,是在做一桩买卖?”
无鱼点头:“他帮忙抓人;请他出手之人,帮他开辟道场、广招信徒。”
云顶好歹也是个活佛,能请动他出手的人,几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其中最值得怀疑的自然是燕顶,另外博结大活佛也有嫌疑。大活佛是高原之主,现在南理和回鹘结盟,他当然看着别扭,而两国结盟的关键就是常春侯与玄机公主,他们俩真要被抓走了,南理的脸面就被人家踩到鞋底上去了。
燕顶和博结也的确都有这个能力,帮云顶广开道场、助域宗布道四方。
不过对于承郃而言,这次事情的主使,究竟是燕顶还是博结,她根本就不在意,也无意去确定真凶,因为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宋阳与燕国的仇恨早就拧成瞎疙瘩了,除非一方死光了,否则永远也开解不了;而吐蕃与红波府也是生死对头,双方纠缠了不知多少年,大活佛若横死,镇西王以后一年睡觉时都会笑醒,反之亦然。
吐蕃也好,大燕也罢,全都是燕子坪的仇人,以前要对付,以后还得拼命,终归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和有没有这次绑架全无关系。
无鱼喝了口水,继续道:“真凶答应云顶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的。关键是我要向郡主求一个准话,云顶这个人……”
不用把话说完,郡主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反问道:“师太怎么想?”
无鱼笑了笑:“妙香吉祥地内,若能有一位活佛,是大有好处的事情;常春侯封邑中,再多出一位凶猛高手,又何尝不是喜事?至于云顶到底是不是可信…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我需要点时间。”
郡主也笑了,认真点了点头:“全凭师太做主。”
从扳倒靖王的前后过程里就不难看出,无鱼虽然是出家人,但她的心思手腕绝不容小觑,且还多出了一份真正的沉稳,她做事情承郃放心,至少比对宋阳放心得多……
无鱼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师太前脚刚走,‘南威’的几位主事之人又来求见,郡主返回封邑,生意上的事情他们都要有个交代。
被承郃安排在南威的主事,自然也是精明人,她不在时工场运转井井有条,现在正日夜赶工皇家采办的军器,无论进度或质量都全无问题,等他们呈报完毕,任初榕褒奖了几句,又问道:“萧铁匠呢?”
萧铁匠也是南威的主事,不过没和同僚一起过来。大管事应道:“萧师傅忙得很,在亲自动手锻造一件古怪兵器,这几天正是关键时候,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萧易长得魁梧、『性』情豪爽,但是对自家手艺的那份痴『性』,比起尤太医犹有过之,最近他就犯了这份痴『性』,日夜守在炉前,也不知道要打造什么神兵利刃,别人莫说打扰,就是靠得近些都会被他大声斥骂。
大管事又问道:“郡主要见他?我这便去唤他过来。”任初榕的确有事找他,镇西王那边有现成的军器提供过来,她要找萧铁匠来核对清单,选择可用之器,闻言先点头后摇头,微笑道:“不用去找了,我过去看看,正好也想去南威转转。”
任初榕可不是光听呈报、不去现场的娇贵郡主,封邑中所有事情,她都要看在眼中才肯确认的。一行人策马而行,不久之后抵达南威,才一进场,满耳叮叮当当的打铁大响,竟然没能掩住萧铁匠的哈哈大笑。
前院空地上,只见一条彪形大汉满脸狂喜,正一边大笑着,把一柄样式奇特的长柄战刀舞得呼呼风响,不是萧铁匠是谁。任初榕吓了一跳,心道这位高人莫不是真的疯了……随行的红波卫赶忙踏上两步,把任初榕护在身后,同时皱眉叱喝:“郡主驾到,不得无礼。”
萧铁匠这才一惊而醒,赶忙放下手中的长刀,对郡主躬身施礼连声恕罪,任初榕哪会计较这种小事,挥挥手示意其他主事回归本岗去做事,跟着迈步走上前,笑着问:“萧师傅打造出什么神兵利刃了,得意成这个样子,让初榕也开开眼界。”
萧易的脸上喜『色』再现,掩饰不住的得意,俯身又把长刀拾起来,笑道:“就是这支家伙!”
这时众人才得以仔细打量长刀,当真是‘长’刀,戳在地上比着普通大汉还要再高出半人,上端刀身不过三指宽,略带弧度,可劈可刺;刀身占到兵器全长的三分之一还略强些,这个比例倒是应和了当年宋阳奇士在金殿上的‘天地玄数’。
这样一把狭长利器,乍看上去还没什么,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使然,越是仔细端详,就越觉得它杀气『逼』人,直直『逼』入心中的阴冷。
尤其难得的,整支长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映出了靛蓝颜『色』,尤其锋刃处蓝『色』更甚,足见钢口极佳,大力劈斩也不会损毁刀锋。
有红波卫诧异道:“这把家伙,怕是不轻吧。”好钢自然沉重,毋庸置疑的。
萧铁匠理所当然地点头,神情里稍显不屑,似乎是嫌红波卫多次一问。
任初榕盯着这柄长刀,略略觉得有些眼熟,回想片刻终于恍然大悟:“这是蝉夜叉定制的兵刃,唤作…陌刀?”
萧易哈的一声笑:“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