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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阳走后。谢孜濯开始读信。
大燕现在已近真正进入了战时的状态,睛城以下所有城池入夜宵禁、对路人盘查加强、交通要道一律实行军事管制,大环境如此,谢门走狗的长途信路想要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事情。小狗传递信笺所用时间也变得难以预估,是以两封前后相隔二十天寄出、都是来自南理的信。在三天前几乎同时被送到宋阳手中。
瓷娃娃看过了信,脸色变得古怪了。似乎是觉得匪夷所思、免不了的惊讶、另外她眼中还藏着一点点嫉妒,可神情里又透出了些许欢喜。
帛夫人从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的表情,越看就越纳闷,待她放下信后,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谢孜濯眨眨眼睛:“宋阳的儿子来了。”
帛夫人吓了一跳:“啥?”
“儿子。他有个儿子。”谢孜濯神情依旧古怪:“苏杭给他生的,现在南理燕子坪。”
要说起来,来自南理的两封信算是‘取长补短’了,丰隆皇帝不确定小小酥就是宋阳的儿子,对此只是一带而过,信中着重强调的是天的结果;而左丞相的信恰恰相反,对天之事并无定论只是略略提了下,但对于小小酥的身份、模样可都做了细致说明。
突然有了个儿子,还有苏杭仍在人间、如今平安归来,又难怪宋阳要戒杀三天,他是在庆祝!
不过这三天只是不杀人,并非不做事,宋阳试探过郑转,但蝉夜叉的主将对东海小岛的事情全不知情,更毋论那个‘柒伍叁’的结果。
宋阳有个儿子?瓷娃娃想笑,不过觉得自己不该跟着高兴;至于别扭郁郁,也真的谈不。有关一品擂的所有过程,她早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谢孜濯知道苏杭,那个当千万燕人面前、伸手指了指宋阳、然后对城头景泰笑道‘我喜欢他’的女子呵。
曾经,她挺羡慕苏杭的,羡慕她能有这样一个藐视万人、只看宋阳的机会。
如今这个女子带着他的儿子回来了。谢孜濯想了想,然后抻了个懒腰,终于还是笑了。
这个时候有小狗通报,又有新的军情传到,是南理的状况。
可以说,现在的南火和南理没太多关系了,面对共同的敌人,但是大家各自为战,两处战场没什么关联,更谈不到协同作战,有关南理的军情对南火并不重要。那方的军报,对谢孜濯而言只是用来判断大局的一个‘条件项’而已。
不过这一次谢孜濯看过军报后,迅速就皱起了眉头……军报记载的,是镇西王在南方集结残兵和周边青壮,准备做殊死反抗的事情。
放下军报,谢孜濯又重新拿起了丰隆和左丞相的信。除了天和儿子,两封信还都提到了另个人、另件事:琥珀出山、生番躁动。
跟着垂下头开始久久思索……
好半晌过去,瓷娃娃重新抬头问帛夫人:“我们和傅程还有联系么?”
帛夫人面露迷惘:“傅程?”
谢孜濯点头、提醒:“燕国的一个将军,是一个兵马大营的主将,驻扎在红瑶城附近,我记得那只大营叫做‘镇庆’,后来他领兵造反作乱红瑶,想绑架南理使团去换他义父。”
经她提醒帛夫人才回忆起来,镇庆造反后,谢门走狗也给他们帮过些忙,不过这支队伍规模有限,难以掀起什么风浪,再就是镇庆利用当时国师与皇帝的假矛盾,打出了‘景泰屠杀佛徒天怒人怨、镇庆全力支持国师’的造反旗号,后来国师‘叛国’事发,镇庆也跟着一起丢了‘人气’,又吃了个败仗,就此偃旗息鼓,与谢门走狗也不再联系。
帛夫人的记性也不差,很快回想起了大概经过,报于谢孜濯。现在双方已经没有联系了,镇庆是不是还在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谢孜濯点了点头:“找找看,死了就算了,如果还活着、还有人的话…可能会有用。”
帛夫人又问了怪话:“什么味道的?”
谢门走狗身的担子不轻,做事的时候自然得分个轻重缓急,门内以‘酸甜苦辣’来标志事情的重要程度,酸为最轻可以暂放,辣则最重,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甜得发苦。”瓷娃娃应了句,声音平静。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王爷
帛夫人奉命传令,具体怎么做事小狗们自有办法,不用她再操心什么,很快就转了回来。
要是帛先生忽然领回来个儿子,帛夫人觉得自己多半不会太痛快,将心比心,她怕小姐心里不舒服,特意来陪陪谢孜濯,说些闲话开解,至于话题倒是现成的,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傅程……叛军镇庆早就没了消息,就算还有些人,多半是藏在某个山头上落草,做起了山大王,于眼前的战事根本帮不行太多忙。
谢孜濯的回答,却从‘镇庆’扯到了‘儿子’:“宋阳的儿子回来了,这种事情…他或许不会刻意隐瞒,但也真犯不着主动来和我说的,人之常情吧。何况就算他想对我说,直接告诉我便是了,用不着给我看那信。除非信上还有其他重要消息是他希望我了解的,以口转述怎么也不会比着原信上说得更清楚。”
“信上一共三件事,儿子、生番、柒伍叁,第一桩不用提了,最后一桩现在还是无头案,何况有关洪太祖留下的部署一向都是由宋阳去查的,和我关系不大,那便是另外一件事了:十万洪荒生番躁动。”
瓷娃娃平平静静,给出了结论:“宋阳对这件事情很关注,他怕是有些想法了。本来我先前也没太注意,但看过南理刚刚传来的军情,得了些启发……至于联络镇庆傅程,只是提前做个准备,具体会不会用到他现在还说不好,一切都要等宋阳拿定主意、大家详谈过后再说,总之有备无患吧。”
谢孜濯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她不去进一步解释,帛夫人也不会去追问什么,论起江湖经验,她是中土拔尖的好角色,但这些日子她随着小姐转战四方,早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谢孜濯的长处她望尘莫及,有关部队调度、兵家行止、友军合作这些事情。帛夫人只要听令就好了,实在没有深究的必要。
说了会子话,谢孜濯不再闲聊,留守营盘的南火士兵尽起、开拔。在敌境里打游击,再没隐秘的老巢也不如没有老巢更安全,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搬家,宋阳带人出去打仗,搬家的事情就落在谢孜濯和留守南理将官身上。
……
苏杭、琥珀和燕子坪众人进入山区。说法上是‘撤’,实际又何异于逃难。
当初宋阳发动反攻前,只带了两千五百蝉夜叉,余下的洪兵留下来驻守小镇,如今这一部兵马也护送着丰隆等人一起进山。
李公公跟在丰隆身后。脚下山路崎岖难行,心里更是拐了八个弯又叠了九重褶,很不好受。怎么说也曾经是南理国天字第一位的大太监。李公公那颗爱国之心比起绝大多数南理人都更重。前年此时还太平无事的大好国家。今时今日已经变得满目苍夷,再无一片平安之处,竟到了要逃入深山才能避祸的田地,让他如何能不难过。
所幸。队伍中还有个小小酥,这个娃娃着实可爱。丝毫不已跋涉艰辛为苦,成天乐呵呵得逮谁跟谁瞎讲究,衫子上到处都是口袋装满巧克力时不时就会送出去几块做人情,惹得大伙都挺开心。
娃娃尚且如此,何尝不是一份对大人的激励。
李公公很喜欢小小酥,那程度,比起姥姥来也只逊色半分,在听说小小酥竟然还没有一个正式名字,李公公觉得大大不妥,跑到丰隆跟前念叨此事,想让万岁爷给小娃赐下个响亮名号。
丰隆摆着手笑道:“小娃没取大名,那是等着父亲来给订名呢,轮不到咱们越俎代庖。”
“话是这么说…常春侯的资质、武功、本领当真冠绝天下,不过说到诗赋文采么…终归是差了些,远远比不得您老,”李公公小心翼翼的摇头:“照我看,还是您赐下好姓名,待常春侯回来,必会欣然接下,哪个当爹的不盼着儿子有个好名字,您这是给他帮了大忙啊。”
李公公的话,三分是巴结主子、三分是苦中作乐没事找事、但剩下那四分,他的确是觉得丰隆起名肯定比宋阳高明,他也真心盼着小娃能有个好听、响亮且寓意深厚的名字。
丰隆被李公公撺掇得稍稍有点动心,但总算他还明白宋阳的性子,自己这边帮忙给起了个名字,宋阳要是不买账,这个脸可有些丢不起。当即一个劲地摇头。
这个时候走在他们身后的琥珀笑着插口:“有什么好名字,倒不妨说说看。”
琥珀也没想着让那几块料给宝贝孙儿起名,不过用作谈资、说说笑笑来打发时光倒是不错。
丰隆仍是摇头,不应这自讨没趣的差事,同时把李公公给推出去了:“李三,你想到什么好名字,说来请琥珀大家听一听。”
李公公赶忙摇头,堆笑:“我才疏学浅……”
丰隆笑着打断:“说一说,无妨的,又不是一定要按你说的定名。”李公公还是摇头、打算拒绝,可这次不等他出声,琥珀就一字轻吐、不容拒绝:“讲。”
李公公吓了一跳,这位琥珀奶奶是个什么人物他早有耳闻,皇帝的命令他敢打马虎眼,琥珀的话他真不敢不听,当即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沉吟着说道:“我觉得…祖英、祖德都是不错的。”
李公公耍滑头,生怕说的名字不好听会惹恼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妖婆、可要不说怕是麻烦更大,所以取名字时专注的不是好不好听,而是去巴结这位小小酥的两辈长者。
“宋祖英?宋祖德…”丰隆品了品,笑道:“也算中规中矩。”
说着,转头回去望向不远处的苏杭,后者笑:“和熟人重名了,不成。”
苏杭藐视这个世界,有着只能用偏执来形容的顽固念头,但她并不是个难以接触的女子,说完前一句,想了下,又笑着补充道:“还有宋江宋慈宋丹丹…全是熟人,统统不成,都不用想了。”
从封邑到蝉夜叉以前的老巢。前后用去十余天的时间,他们到时山坳中已经聚集了大批人。其中包括以前吉祥地的虔诚佛徒、燕子坪小镇的居民、左丞相的宝贝儿子葡萄、南威和销金窝的工匠等等,全都是以前封邑中人。
这些人在宋阳火烧番军之前就撤进了大山。待宋阳把吐蕃人打退后,考虑到局势还不太平,大伙暂时就留在了山中没出来。打算稳定后再出山,没想到番狗刚退燕贼又来,这下大伙先不用出去了。
几天之后,山溪蛮留在山中的各部也陆陆续续聚拢过来,再加上二傻统御的刘家军。山坳中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再过十余天,刑部杜大人带着小捕、承郃和其他一些重臣家眷,在数百士兵的护卫下进入了山坳,他算是打前站的,小皇帝福原和胡大人一路还在后面。还得需要几天功夫才能抵达。
见到丰隆,大家找了个僻静地方,杜大人对他大概说了下队伍的状况。又交代过镇西王带兵在南方一个叫做平州的地方、正准备最后一战的情形。最后杜大人加重了语气,说了句:“南荒越来越躁动了,站在哨塔上,都能听到山中野人嘶嗥、厮杀声音。山中无风而林木尽做颤抖,日夜不休。”
不用问的。南荒深处的生番已经冲入普通野人的地盘,正掀起可怕杀戮,待他们杀光野人后该闯进人间了吧!
生番一旦进入人间,南理就再无安全之处,封邑后的山区也不例外,山溪蛮就算再强大也挡不住它们。若只是为了躲避燕军,大家只要退入山中就足矣了,但对上生番,就非得躲进这个隐秘山坳不可了。
丰隆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霍然抬头,追问杜大人:“刚刚你说过,王叔在平州招拢义勇、摆开战场准备迎抗燕军、做最后决战?”
杜大人沉沉点头。
到底曾经的南理皇帝,自然对南理地理有所了解,镇西王摆阵之处,背后不远便是南荒了,且从大环境上看,平州正处在一个类似于葫芦嘴的位置上,生番若出山此处首当其冲。三百年前蛮荒怪物闯入人间作祟,最先冲出的便是此地。
镇西王戎马一生,精通兵法,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选择一个这样的地方摆战场?当知若生番出山,他的军队便会腹背受敌,立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丰隆又急又怒,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利索,杜大人就摇了摇头,打断道:“就算没有生番,以王爷手上的兵马对上燕人,也必败无疑。”
丰隆怒道:“那也不能……”
可是才说了四个字,他就猛然醒悟了。
是啊,他自己刚刚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