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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课,才恶补出这样的成效,好不容易造就这样一个半吊子将军,竟还被世人神话?只能说,流言真可怕哈!
所以,在郑王书房里,静夭远比想象中的礼遇,商谨启心中虽有怀疑,面上却十分恭敬,毕竟,这真真假假一试便知,若是有幸遇见个真的,岂不是天助我也。
“既是天文先生高足,不知连五姑娘对目下形势有何高见?”
静夭如男子一般双手叉握,踌躇了片刻,长叹一声道:
“也罢!前些日子,家师与信中曾说起大良国势,寥寥数语道尽精髓。”见商谨启目露焦灼,静夭才缓缓说道:
“家师曾言:‘大良国势昌隆,尚可五百年不衰。’他老人家纵观时局,指出圣上年老恋权,若一日体弱,太子势大,逼宫之心昭彰,到时候太子内靠中宫,背倚外戚,手握文武,只需着一人挟制天子,即刻稳登大宝,锁京都咽喉,郑王景王到时只怕就要引颈就戮,纵使百万勤王之师于关外待令,又有何用?”
商谨启一语震惊,这正是他一直忧虑的,他一共有四个兄长,嫡亲兄长已经无故早夭,剩下几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各有军功,手握重兵远在边关,他母亲前年已经亡故,母族也无得力助手,若某一日宫变,纵使自己大难不死等到勤王之兵,可到时皇位哪还有自己的份儿?
“家师言说还有一种可能,不等皇上病衰,三王各发关外奇兵,一日之间围困京都,到时三方血战胜者为皇。世子再想,以皇上之雄才大略,这番动静会毫无所查?到时只怕三王失败居多,因此,以三王智慧,这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取。”
商谨启完全信服,他这个皇祖父一生历经变动无数,一直屹立不倒,可见其才略,再说狡兔三窟,连他一个小小世子都能看到的局势,皇祖父岂会不防?只怕到时使出雷霆手段,谁也讨不了好去。
“所以,现今对于世子来说,握有兵权才最重要,而且皇上巴不得他的皇孙都到外面驻守,然后慢慢分化,五指之力可远比不了一拳。”皇世子孙再怎么团结,也不可能劲儿往一处使,把麻辫一股股的剥开,越剥越细,最后都要听命于皇权,以分求合,这是千年不变的帝王之道。
商谨启眼中一亮,能纵观天下,有这番高妙论断,此时他已经确信静夭就是天文先生高徒,因此谦逊地问道:
“如今这个情形,我怎样才能拿到兵权?难道要从安国公和固演侯那里下手?”
静夭扬唇一笑,低头抚着袖衽上的大幅团花刺绣,沉默不语。
商谨启明了,这是谈条件了。
“连五姑娘所求为何?谨启定当尽力满足。”他答得爽快,心里却在揣度,这连氏五女是有俊才,若所求的是力所能及的一般事务,他一定应了,若是狮子大张口,他不介意先诈着应下,等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如斯美人,后面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就看自己的乐趣了。想到此,脸上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
静夭岂会不明白这厮的心理,与他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可是卧龙与猛虎,一般都是猛虎的下场不好,只愿这厮命好。静夭抬眼,眸若含烟,却是十分伤感:
“小女与世子夫人相识日短,却情投姐妹。纵使侯府与世子不合,还望世子宽待姐姐,不求恩宠有加,只求姐姐无忧无虑与闺中一般,小女别无他求,只有此愿,不知世子可愿应下?”
商谨启正等着静夭提什么难为之事,没想到却是这样小小一件,暗道,自从这范素素怀孕,自己就一心要得到固演侯的支持,没想到安国公那个老匹夫从中作梗,结果是一事无成,自己才一怒之下给范素素一剂虎狼之药——没想到,她在这时候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心里虽九曲八弯,面上却不显,恭敬如君子道:
“连五姑娘放心,谨启定不负所托。”
静夭一听,露出欢欣笑容,心中暗想,也算是与范素素姐妹一场,不论真真假假,自己也只能帮到这了,若是商谨启因此死了,不知范素素会不会怪她?
最后,商谨启自是如愿得到了良策,恭恭敬敬的送静夭与步夏颖回府。
刚上马车,步夏颖就吩咐马车夫绕着大圈回去,专挑人少的地方去走,且绕的越久越好,又故意将那个叫红豆的小丫头支到外面,留着樱桃和荷风在里间,低着头故作生气道:
“今日咱们姐妹是来看顾范姐姐呢,你倒好,一口气钻进了世子的书房,妹妹你且听我一句,你一个待嫁贵女,怎能留到男人的书房里?再说那世子是什么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星!你也敢近他?”愤愤不平却又隐忍的压着声音,但决不妨碍传到红豆那里。
静夭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姐姐您可真是误会我了,世子看我有才,正要与我一同谋事呢,姐姐不要想歪了——”
步夏颖似是气急,虽是压低了声音,却是喘得更厉害了:
“满嘴胡话,你一个闺阁女流有甚的才华?郑王世子是什么人,过门自荐的谋士比长江里的鱼还多,你算什么,能和郑王世子一起谋事?”
静夭似乎也怒了,声音虽着意压低,也透出尖尖的不满:
“你可不要瞧不起人,世子对我十分信重,从不避着我议事。你不见今日那丫鬟顶了我一句,世子一剑便将她杀了?世子的谋士们说,这月初十定要谋了那卢远将军的军权。”卢远将军武江友正是尚荣侯府的大爷,武静思的大哥,那位十分厉害的尚荣侯府大奶奶田氏的夫君。
两个人又是一番吵闹,无意中又对卢远将军的家室隐晦的强调了几遍,车夫也绕了大半天,很无奈的无路可绕了,步夏颖才下令把静夭送回连府,却是直接把静夭同丫鬟扔到府门口,随即勒令车夫速速回府,连头也没回,回将军府自个儿嘟囔了一路。
静夭看着扬长而去的车驾苦笑,步夏颖,做个戏而已,用得着这样认真?
☆、44弥天大(三)
第二日,静夭派人请步多将军过府一叙。
步多依旧一身藏青色锦袍,身上无一缀饰,要说特色的话,就是那一脸生生不息的乱须。
步多看着沉吟不语的静夭,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当静夭垂着眼帘拿手指扣着桌面沉吟不语时,这就意味着她心里在谋划着什么,而且这谋划与自己有关。
静夭见步多一脸防备,挑着秀致的长眉道:
“步多师弟,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这次你可是多虑了。”
步多不哼,直直的杵着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静夭暗想,难道这厮是在盘算着形势不对拔腿就跑?
“这次可是好事,你放心,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信誓旦旦。
静夭又说了一筐的好话,步多才勉强坐下,瞪着大眼,一脸戒备道:
“你说,这次又想让我给你办什么事?若是与那些蛮子有关,你就是打死我也不成!”当初,静夭曾让步多跟航海的蛮子打过交道,那个迎面摆着的大船模型还有一副简易航海图就是战利品,可是那样的经历,步多是打死也不愿意再有了。
静夭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难得对步多正色道:
“听说北疆风景独好,不知步多将军有没有兴趣去观赏一番?”北疆毗邻的北国大盛近来有蠢蠢欲动之态,步多只怕早就想去厮杀一番了。
步多一听果然心动,京城这个斗心眼子的鸟地方确实不得步多大爷的热爱,奈何老皇帝怕自家儿孙打起来时步多袖手,直拉着步多在京城生煎火熬,眼看着北疆有大好的功业可立,在京都有什么?吃不吃羊肉都惹一身骚,步多可是十分信奉静夭的一套:皇帝轮流他们做去,他步多就是一个打仗的,绝不拉帮结派,谁做皇帝就忠心谁。这会儿一听静夭提到北疆,魂儿都飞去了,急切道:
“你说吧,只要能让我去北疆,只要不是砍脑袋的,什么事儿我都应下!”
“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让你去帮我寻摸一个临死的囚犯!”见步多大惊,静夭接着道:
“这囚犯必要是郑王世子的仇敌,仇恨越深越好。郑王世子残忍虐杀,这样的囚犯不难找吧?”
步多内心砰砰跳,心直口快的说:
“这有甚的难找?只怕被郑王世子冤死的囚犯能填满南牢——”说着把一张大脸凑近静夭,神秘兮兮的说,“难道师姐你想通了,想做一票大的?”
静夭没有否认,鄙视的看了一眼步多,真是没见过世面,不过收拾一帮小杂碎,算什么大票儿?
“收着你的出息吧!找人这个事不要做的太干净,给他们留着线索,这人最好和太子党沾上点关系。只怕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有一个长假!”这后面只怕要步多陪她做场戏了。
秉承着买一送一的原则,步多豪爽的借给静夭一个绝顶斥候,专门负责盯郑王世子的梢儿。
过了半月,郑王世子估计已经打点好了郑王方面的关系,终于给尚荣侯府的大爷卢远将军下了明日醉香楼一聚的帖子。
静夭等的就是这一刻,想着步夏颖身边的小卧底,那个叫红豆的,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一定把郑王世子要夺卢远将军兵权的消息传给了傅姨娘,傅姨娘一定传给了太子,那后面的就看自己猜测是否正确了,看看这尚荣侯府一家是不是暗地里既依着景王,又通着太子了。
若说静夭为何有这样的猜测,那就要从连六姑娘私奔一事说起了。当时连六姑娘事情一出,连老太爷就直接卧床了。静夭大怒,非要步多把那城门吏的祖宗八代查个清楚,不料,这阴差阳错查出了一番隐情,那纳了连六姑娘为妾的八品城门吏,原本做过皇世子的车夫,后来就转投城门吏效忠景王了。这层关系,很耐人寻味啊!身为景王幕僚,能指使得动太子的线人,看来尚荣侯府做的也是双面间谍呀!
风云突变的引线,可就在明天了。郑王世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二日天气晴好,冬天的阳光弥足珍贵,到了下午,静夭难得穿着家居红梅缠枝小红袄,坐在窗子底下绣那幅《隐山百老图》,到前院打听的丫头已经回过话了,说老爷从早上上朝回来又被召回了皇宫,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夫人急的已经出去打听了两遍。静夭心中暗想,到这个点上了,只怕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了。
一直到接近傍晚,窗外早没了太阳的影儿,连焕仲老爷才从宫里回来,静夭闻听着信儿,立即着荷风给自己收拾了,愉悦道:
“走,咱们先去老爷的书房候着。”
果然,连焕仲回府来神色惶惶,二话不说,第一个开口要找的就是静夭,把在一旁侯了一天的吴氏都听愣了,直想老爷是不是魔障了。这时正巧荷风报说,五姑娘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连焕仲大惊,差点没有站稳,吴氏更是连声念佛,今儿是怎么了,一家人都魔障了?
静夭行过礼,就安静的坐在红木圈椅里,一张比得上六月风荷的娇颜在烛光闪烁中,镇定静好。连焕仲似受到影响,也镇定了下来。
父女俩隔着书桌和烛光,心里各自盘算,一时无话。
当然,与静夭相比,还是连焕仲沉不住气:
“郑王世子被杀了!”
静夭闻言,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道,商谨启,你果然马到成功。
连焕仲就没有那么好的涵养功夫了,看着沉静的静夭,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时间想把心里憋闷一天的惊慌和害怕全部道出,似乎说出来了,这惊慌和害怕就会减少一样,他的声音抖得厉害,但出奇的流利:
“你知道郑王世子是被谁杀的吗?是卢远将军!就在醉香楼!王世子的尸体抬到大殿上,致命的当胸一刀,刺得又狠又准,其他地方数不清多少刀,都剁烂了。圣上立即下令抓捕卢远将军,连尚荣侯府也被封住了,难道这京城的天要变了?咱们现在谁也依傍不上,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最后像失了魂魄一般。
静夭知道这个便宜老爹的想法,他怕这一番动荡下来没有护持失了官职,因此平静的安抚道:
“父亲放心,京城早就该这么闹上一闹,要是不把水搅混了,皇上怎么能看得清这文武百官里,哪个是真情哪个是假意呢?父亲,你且耐下性子等一等,你的出头之日怕是要到了!”趁机像皇帝表一表忠心不是坏事情,这不,机会马上就会来了。
连焕仲一听这话,就如找到了目标一般抬头直直的盯住静夭,一双年老还未昏花的眼睛好似染上了光芒,明亮抵得上烛火,连声音也带了沙哑:
“我儿,你说的是真的?为父真有出头的可能?”
静夭暗叹一口气,真是个没出息的!但有什么办法,终究身上有着他的骨血。
“父亲不要着急,先跟我说说今日大殿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