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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跟了她半天,她告诉他她迷路了,他还问她然后?夏芒怒从心中起,屈于眼前形势,又生生将这团怒火压在喉咙下,瓮着声嘴角抽搐道:“我想回客栈。”
“哦?客栈难道不在这附近?”这下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嗯,在四方街入口不远。”夏芒越说越小声。
“那你刚才这一路兜兜转转,是为了什么?”男人两步走至夏芒身前,俯□盯着夏芒的脸问,眼里有一抹戏谑。
夏芒受惊般往后跳开一步,脑子里全是“为了什么”这四个字。夏芒当然知道自己兜兜转转最初是急于避开眼前这人而无意识地行为,后来则是试图走回客栈,或者说走回好歹能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的地方,不然能走到有第三人出现的地方也行,可是天不从人愿。
如今她有求于人,能这样直接回答么?答案当然是NO了!夏芒心慌慌微有些结巴:“这个……那个……”
男人瞬间又走近几步,夏芒退身,居然发现自己已经背抵墙面,脑中立马响起警报声,刚挪身想从左侧溜过去,男人双手蓦地撑墙,将夏芒圈在自己身前,眼睛看着扭着头不敢直视他的夏芒,声音低低带着一丝温柔道:“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四下无人,赏月,赏夜,赏景、赏人,赏情么?”
夏芒闻言,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铺天盖地的愤怒将她仅有的理智全部淹灭。“啊,受不了了,你这个混蛋!”夏芒在心里一阵怒吼,双手握拳,化悲愤为力气,猛地去推身前的男人。
男人轻松避开,伸手环住夏芒的腰,止住她用力之后失去着力点向前倾的身形,转过身,侧过脸,看着夏芒,认真道:“要么自己走回去,要么我领着你回去。”
夏芒稳了身形,慌忙挣脱,左手轻拍了拍胸口,抬眼,却见身前横过一手。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
大三那年十一文艺晚会,身为主持人的夏芒一身纯白礼服跳下的士急匆匆往学校大礼堂跑。学校的那些演出服陈旧多年,市群艺馆的衣服平时文艺表演还凑和,但不适合主持人,所以身为晚会唯一女主持的夏芒,是在影楼租的礼服,因为在影楼免费蹭了个妆,耽搁了时间。
夏芒双手提着裙摆疾步往大礼堂跑,时间快来不及了,主持人可不能迟到。
“呀!”夏芒一声惨叫,赶得太急,没看清路面,高跟鞋一不小心嵌进礼堂后门下水井栏,脚扭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人便顺势坐在了地上。右脚踝处有胀痛的感觉传来,礼堂已经响起音乐声,这是晚会快开始的序曲。夏芒心里着急,索性坐在地上抽出脚,伸手去拔嵌在井栏上的鞋子,白色的高跟鞋,前缀水钻蝴蝶结,细细的反光丝绸带子还维持着夏芒脚踝的形状。
夏芒很快拔出鞋子,白色的细圆高鞋跟有刮花的痕迹,夏芒顾不得这些,穿的时候只觉得脚踝微肿,让原来松松的带子都有些勒紧了。就在夏芒起身的刹那,眼前横过一手,夏芒抬头,便跌入一双满含担心与心疼的清澈眼眸。
是许文灏,和夏芒同一届,老乡,高干子弟,夏芒众多追求者之一。夏芒从大学新生报到那天开始就有追求者,没有校花系花的头衔,但受男生欢迎的程度却丝毫不逊于校花系花。追求者中不乏条件好的,同年级的,高年级的,许文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从初见夏芒开始就表明心意,两年多来,大多数追求者禁不起夏芒的拒绝,纷纷改换目标,许文灏是难得的坚持者之一。
十九岁的夏芒初入大学,不想谈感情的事。大二开始,经过室友一年的“大一理想□,大二大三浪漫□,大四现实□”以及“在校不恋爱,枉为大学生”的思想熏陶,夏芒开始考虑恋爱的可能性。那时候夏芒二十岁,回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无聊看过的琼瑶小说,觉得自己要的爱情,就算不能轰轰烈烈,但至少要完美,她可以因此骄傲可以因此羞怯,接受所有人的羡慕与祝福,然后毕业、结婚,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夏芒对这种爱情的鉴定方法便是,有谁能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从始至终殷勤不改坚定不移不传其他绯闻的追她满三年,她便给对方机会。
许文灏没坚持满三年,因为不到三年,两年余几天的时间,他就成功了——在这个狼狈而又时间紧迫的时候,夏芒没有多想便将手递给许文灏。她还记得那一刻,这个一脸清俊总是温柔看她的男生,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却透着激动,问她:“没事吧?脚有扭伤么?晚会马上开始,大家都在等你。”
夏芒摇头,长过脚裸的裙摆下,试着动了动右脚,不适,但不是特别强烈,可以坚持。
这一牵手的动作,恰好被另一个跑出来焦急找夏芒的同学看到,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就是一个晚会的时间,晚会结束之后,所有的人都知道夏芒接受许文灏的追求了。夏芒没有反驳,没有解释,觉得这一切,出乎自己意料的自然而然。
许文灏很喜欢牵夏芒的手,以至于后来在他们交往的四年时间里,每次走在她身边,第一件事便是伸手至她身前,示意她牵手。那时候的夏芒总是想,爱牵就牵呗,又不是第一次,为何不直接牵她的手,非要将手横在她身前让她主动伸手,难道是因为怀念第一次牵手的情形?有一次夏芒终于忍不住问,文灏只看着她笑,就是不说话,直到她急了耍起小性子,方认真说道:这样才有两个人的态度在里面。
这样才有两个人的态度在里面!夏芒心里一痛,许文灏,为何你可以在与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之后,还能在自己面前将这一份态度表现得跟往常一模一样,为何自己竟没发现蛛丝马迹?是你太会掩饰,还是自己太没有危机意识?丁醯亲密的恋人,能感觉到对方最细微的变化,她以最不堪的方式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因为与文灏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还不够亲密么?
夏芒的手握紧成拳,心里一时是说不出的感觉。左右还是没有旁人出现,时间分秒过去,她该早点回去,或者说该早点脱离这迷路的尴尬困境,可是要让他牵着手,夏芒觉得难以想象。他们已经很亲密,亲密到第一次见面便做了她与文灏坚持四年都没有逾越的情人间才做的事,可是现在要去牵他的手,要在这月夜街灯古城中牵手并肩而行,为何会感觉比那件事还亲密?
狭路?相逢
男人很有耐性,夏芒足足犹豫了两分钟,他的手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丝毫没有缩回之意,好象一早便能肯定最终不会落空一般,需要的只是时间与耐性罢了。
夏芒握成拳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后低着头,以蜗牛的速度将手伸向前。夏芒不敢抬眼看男人,脸没用的又烫了起来,手指刚触碰到男人的手,如被炙烫般直觉缩回,男人却适时牢牢反握住她的手,侧过脸看夏芒的时候,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夏芒没再挣扎,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着牵手向前走去。男人的手修长温暖,将夏芒的手握在手心,微微用力,夏芒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
若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其实也没什么;若是朋友,或许也还坦然。可是身边的人,却太让人尴尬。夏芒根本不敢侧过头看他,只能小心跟着,任由他拉着她拐过一弯又一弯。一时倒也没提防男人会不会将她带到更陌生的地方。
“到了。”好象过了很长时间,又或者,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男人站定,声音从左上方传来。
“谢谢!”夏芒慌忙转过身冲着男人鞠了一躬,头也不抬死命挣手,只想快快逃离。
男人不松手,轻笑声却毫不顾忌地传来。夏芒猛地抬头,赫然看到整条古街依旧一个人影也没有,两边商铺黑漆漆的,这根本不是四方街入口处嘛!
“你放手,太过分了你!”夏芒这回是怒了,直接冲着男人大吼,边吼边挣扎。挣了半天没挣脱,夏芒一个血气往上冲,用力抬手,低头便朝男人的手狠狠咬下。
“夏芒!”男人吃痛,松了手,声音里微有些不可思议。
“不许叫我的名字,我们不认识,没关系。你这爱耍人的浑蛋,咱们各走各道,我就算迷路在大街上游荡一夜,也不依靠你!”夏芒是真的生气了,真的发飙了,每回她真生气真发飙的时候,都不允许对方叫她名字。
“你没说自己的客栈名。”男人的声音从此至终都还算平静。
“不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刚才明明有说过客栈是在四方街入口处,你若有心,也该领我走回人多热闹点的地方,或者刚才的小石桥处,而不是现在这种不见人的鬼地方!”夏芒越说越生气,声音里已隐隐有哭腔,“我是笨蛋,才会相信你,才会相信你们男人,一次一次被骗。”
夏芒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激动,更不应该冒出最后一句话。可是想到刚才自己全然相信眼前这人会带她脱离迷路困境,结果却是又一次被耍被骗,思及之前文灏的欺瞒,气不打一处来,最后索性大吼,在眼泪落下前,转身便往前跑。
反正已经迷路,再迷一次也还是迷路。
没跑两步,被人用力拉住,身子一个趔趄,抬眼时已落入一个怀抱。
“不是向前跑,是让你右转。”男人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无奈,却没有不耐,好似早有了心理准备般,笑容里也有丝无奈。
夏芒愕然,抬头,一脸疑问。不施粉黛却胜似的娇俏脸庞,五官精致,此刻脸上未干的泪痕,在街灯映衬下,闪闪湿意,显得眼眸愈发清亮。夏芒有一颗可爱而不特别明显的小虎牙,男人可以想象她笑起来时的可爱模样,只可惜夏芒还未对着她笑过。
“走吧。”男人撇开脸,径自拉过夏芒的手,转身右转,朝前行去。
他对她的狼狈视而不见,这让夏芒松了口气。刚才想到文灏,才勉强结住伤疤的心又被自己亲手撕开,一滴一滴的流血。夏芒没有说话,小心地跟着,用拎着东西的手抹了把泪。
男人没有说谎,右转直走,约莫两百米的路,便又回到四方街入口,也就是刚才长街宴的位置。如今宴会摆设已撤,地上还留有几堆物什等待搬运。
“对不起,谢谢,再见。”夏芒恩怨分明,再次松手,七个字,表达了刚才的误会之意,现在的感谢之意,以及礼貌的道了个别。
“芒芒!”萧凌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夏芒扭头,果见萧凌晖在街对面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芒芒,你手机没带,这么晚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迷路了!”萧凌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夏芒身边的男人,将一个手机交到夏芒手里,转手拎过夏芒手中的礼物袋,一边继续唠叨,“礼物买齐了么?若还没有,不如明早起来再买,现在晚了,早些回客栈休息吧。”
“呃,好的好的,回客栈吧。”夏芒接过手机,立马远离是非地。
“芒芒。”萧凌晖无奈地叫了一声。夏芒止步,转过身看他,一脸疑问。他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递至夏芒身前,道,“房间钥匙,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回来。”
夏芒自然接过,转回身以一种“逃”的速度穿过马路,向客栈方向跑去。而身后的男人看着夏芒离去的背影,又抬眼看了眼萧凌晖,眼眸深邃,嘴角似笑非笑,转身便朝另一侧走去。
“请等等。”萧凌晖出声,男人停下,并不回头,萧凌晖两步走至男人身前,脸上挂着笑容,微点了点头道,“谢谢你送她回来。”
原来刚才他不是没看到他,而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夏芒身上。男人嘴角的笑容更难捉摸了,沉默两秒,方抬手,左手轻抚了抚右手背被夏芒咬过的地方,眼睛看着街灯下右手背上牙印的痕迹,眼里有笑意,声音却清冷:“关于这一点,刚才她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过谢意了。”
男人说完,再不理萧凌晖,边往前走边拿出手机打电话,身形渐远。萧凌晖怔在原地,一脸若有所思,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向客栈走去。
翌日下午六点的班机,下了飞机已是晚上九点多。夏芒早已累得不行,所幸年休假连着双休有八天,明天虽是周三,却还能再休一天。萧凌晖刚回国,自也无事可干。两人打的回家的时候,夏芒横趴在车座后排,半梦半醒地道:“到家叫我,还有阿晖,你从美国回来,我的礼物呢?”
“明天给你。”萧凌晖坐在副驾驶座,转过头看像猫一样头靠着大旅行袋半蜷着身子的夏芒。
“好。”夏芒的声音几不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鄙视我吧,为了那万恶的三藩巧克力,写了这么点我也更新了,哦也!
再见?文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