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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少女们退出来,回到自己休息的寝室内,修明一把拉过夷光悄悄说道,“乐正该不是中意你吧?”
修明说的这个中意可不是中意夷光的舞姿。
“我看乐正看你的时候,那眼睛都冒光。”修明想到那个年轻男人看向夷光的时候那双眼里流动的光彩,不由得心头一跳。
那可不是在看一个无关之人。
夷光听了修明的话眉头皱起来,她瞟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手拍了拍修明的手背,“蚤食吃的可好?”
“哎?”修明见着夷光脸上没有半点惊慌羞涩不说,竟然还给她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的话,她懵懂的点了点头“嗯。”
“那么现在肚饿不?”夷光继续问道。
“嗯嗯!”修明猛的点了点头。她是饿怕了,尽管在越宫里好是好喝待着。但到底还是被饿怕了,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肚子饿。
“难怪眼神差了。”夷光伸手轻轻拍了拍修明的头说道。
修明一听双眼就瞪圆了,她气呼呼的一把将夷光的手拉下,撅着嘴说“我没看错,那乐正看你有些不同,要是你也心悦他最好,要是不中意日后也小心些。”
说罢,径自起身跑去和其他少女笑闹。
夷光坐在那里,听了修明的话好好的想了一下。想起乐正的那张脸,的确能称得上年轻俊秀,但是这些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觉得这个人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感觉。
尤其是今日的面上有笑心中无笑,夷光在心中苦笑一声,心里知道这前程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少女们笑闹一阵,这时有寺人给她们送来蔬果。少女们欢叫一声赶紧拢上去。
不得不说,越王为了这么一群少女当真是费劲心思。用鱼肉将这群少女喂养的身姿丰盈不说,又怕少女们肌肤不够水嫩还又送来甜藕来给她们解馋。
少女们笑着拿过寺人给她们的藕吃起来。修明也给夷光拿了一根。
寺人们也想偷懒,动作磨蹭一点和两个少女聊起天来。
少女一边啃藕一边和寺人聊天,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时之间竟然还真的欢笑连连,露出些快活的神色。
夷光被饿了那么好几年,现在早把在现代的那种挑食的习惯给丢得精光,不管是什么。只要是食物,尤其是送到手里的,她都能吃得下。
手里的那段藕被吃的干干净净,或许是这几天月信将近,吃了这些带寒气的东西半夜里便肚痛闹腾起来。少女们傍晚的飨食虽然不如蚤食那般丰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夷光自然也吃的不少,结果半夜三更的闹肚子叫夷光好不痛苦。
修明躺在席上睡得叫都叫不醒。夷光只好自己爬起来去好远的涸藩。
晚上的越宫沉寂的有几分可怖。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夫人居住的地方,因此这里武士都走半天没见着一个。夷光双手捂着肚子强忍着借着天上的月光一路朝着涸藩跑去。来回几次等到肚子消停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简直浑身都要虚脱。走在路草地上脚步都是飘忽的。
额上起了一层汗珠,她赶紧抬起袖子将额头上汗擦拭干净。
她低着头见借着月光看清楚脚下的路,一路急急忙忙赶。结果天上一股云被夜风吹来挡住了月色。皎洁的月光渐渐淡去,只剩下一层极淡的光。这下可把夷光给害惨了,越宫出了主殿修缮的比较好外,其他地方一看也就稍稍做了些许的打理一看之下根本就分不出多大的区别。
而且这还是摸黑走夜路,就更加坑了。
夷光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摸着走了一段时间,竟然还是没看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接着微薄的光,只能大致的看到一些事物的轮廓。突然夷光看到一件屋舍内有烛火,不禁走了上去。
脚步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突然一阵沉稳的脚步从室内走出,同时出来的还有一盏灯火。
“吾子何人?”有人从室内走出,手中持着一盏火烛。
声音听得夷光心中立刻咯噔一下,这声音她已经听了好几天,要是现在还认不出来,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夷光见过乐正。”她慌忙间弯下腰。对着钟坚行礼。
“夷光?”火烛照亮了青年俊秀的面庞,也照出了他眼中的疑惑。
夷光这才想起这会应该报上当初女师们给自己定下的称呼,方才慌乱间竟然忘记了报上了自己的本名。
她只得弯着身子继续说道,“西施见过乐正。”
话音才落,就听得脚步声靠近。
“原本吾子本名是这样。”钟坚说道。
吾子在此时算是对人的一种尊称,在夷光听来却觉得有如刺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
“妾起夜,慌忙间走错地方,还请乐正惩罚。”说罢,夷光仍然低着头。
钟坚看着面前的少女怯怯的将头垂在胸前,暗黄的烛火只是照出她乌黑垂披在间的秀发和侧脸。
他的目光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今日,怕是望舒也在于飞廉有隙呢。”钟坚打趣说道。
望舒是指月神,而飞廉就是风神。夷光一时间都真不知道要如何回他的话才好。
钟坚也舍不得让她久站,唤来了自己的侍童。侍童头上两边梳着总角,似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小童的脸圆圆的,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惺忪。
“带此女子回寝室去吧。”钟坚吩咐道。
小童揉了揉眼,执了烛火就走到夷光面前。夷光又对钟坚行礼之后,才转过身跟着小童离开。
少女窈窕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火烛中似是被蒙上了一层浅黄的光。而他站在原处,身上披着一件罩衣,看着那蒙着浅淡光辉的身影渐渐行远。
直到两人身影再也看不到,他才伸手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衫,抬头去看天空,此时乌云似是渐渐的被吹散了,露出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望舒之皎洁,飞廉之急促。倒是在此夜将佳人带到他面前了。
“得遇美人兮心悦……”钟坚突然心情大悦,唱起了楚国哈哈大笑返身回到室内。
修明自然是不知道夜里夷光的那一番遭遇的。她好吃好睡,除了白日那些辛苦的舞蹈,她过得比谁都快活。让夷光认为初入越宫修明为情所泣根本就是一场幻象。
每日依旧是练舞,而乐正似乎格外喜欢挑夷光出来练习,而且练习起来,也会让个不起眼的小乐工来吹奏排箫。小乐人年纪小,功夫还说不上很熟练,有时候吹错了几个调子,乐正也会在之后指点出来。
众少女恍然大悟,乐正这样也太狡猾了。这下又是观舞又是教导指点那些小乐工,一举多得。
只是辛苦夷光还要白白的多练习几场。
乐正身上有楚人的烂漫,有时候看着夷光发挥的好,还会自己唱歌拍髀和之。少女们初见的时候,一个个吓得眼睛瞪得溜圆。就是夷光,也惊讶的一个舞步差点踩错。
一日练习完,取来水随意擦洗过身体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夷光才出门就见着一名总角小童在少女们居住屋舍外探头探脑。
小童见到她,呀的一声高兴低呼起来,跑到她面前。
“吾子是西施吗?”小童抬着头望她。
她点点头,小童圆圆的小脸上立刻就笑了起来,“甚好,我师傅唤吾子过去呢。”
“哎?”夷光有些惊讶。
小童也不等夷光开口细问,小手就牵着她的手走了起来。
夷光并不是越王的妾侍,也不是那些宫人,一个正在贴金中的,将要送给吴国的礼物。夷光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一个身份去见钟坚是否真的合适。
小童将夷光带到一间屋舍前,拉开拉门就请她进去。
夷光完全不知道钟坚此时把自己叫来有什么事情,她走进去,室内已经摆好了茵席。她只是坐在那张茵席的下方,并不用那方茵席。
她微微俯下身去,“见过乐正。”
钟坚见她并不用已经准备好的茵席,不禁有些奇怪“吾子为何不坐席上。”
夷光眼角余光瞟见那方茵席,只是垂下头“妾出身野人,不敢用席。”
虽然说出来有些叫人火大,但是按照春秋划分,居住在都城和城内的贵族士等是国人。而居住在乡野之中的农人为野人。夷光来会稽之前,就是日日在苎萝村浣纱。按照此时的说法,她并不是国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人。
钟坚一愣,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室内陷入有些难堪的境地中。
最后钟坚叹了口气,缓缓道“吾子可还记得那束荇菜?”
嗯?夷光疑惑的抬头,满是不解。
钟坚见此景,就知道她根本不记得,顿时气得大叫“果然好个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涸藩就是古人对WC的称呼,也有叫毛司的。话说我爹妈这一代还这么叫呢。
、大傩
夷光被眼前这个男子给惊吓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在何时和这个男子曾经相遇过。
她的手捂在胸口上,显然一副被眼前男子给惊讶到了的模样。
钟坚见她如此,想着自己刚才定是唐突了佳人,可是的确是心中又失望又愤怒。他有些后悔,嘴唇动了下最终吩咐外面的小童给拿进一些菱角来。
菱角在夏季是消夏的好东西,不过小童抱着那一小篓的菱角进来的时候,嘴角还有稍许可疑的痕迹。想来之前偷吃了两个。
“吾子,请。”钟坚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夷光微微俯下身子,算是答谢。但是她看着面前的菱角半天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男人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贪的。这个道理夷光早就懂的,尤其是这个食物都能拿来用作交换的时代。她更是不敢随意吃别人给的东西。
勾践是因为想要将她们养的容貌靓丽好送到吴国去,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为了什么?
她可没什么好馈赠他的。
“不敢。”夷光垂首道。
“吃吧,本来也是多余的,我一人也吃不完,烂了也可惜。”钟坚见她迟迟不肯伸手,不由得说道。
夷光听了抬眼来看他,眼里波光流转似是一只小心试探的小狐狸。这样子倒是看得钟坚无可奈何笑出来。
这模样还真是和以前在楚国云梦泽中,他遇到的那只小野狐的警惕模样真是一模一样。
钟坚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用这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禁哭笑不得。自己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歹人。
夷光听后,眨了眨眼,伸手拿起一只菱角小心翼翼的啃咬一口。清甜的汁液就在舌尖上弥漫开来。味道倒是比前段时间吃的藕还要好。
她不由得笑起来,又咬了一口。
钟坚见她秀气的小口小口将一只菱角吃的干净,伸出手想要拿第二个,又抬起眼瞅着他。似乎在征询他的同意。
钟坚笑起来,再次请她食用。
夷光见他如此,又想起修明说起的那些话,要是她露出大胃口来想必会吓到他吧。因此也没客气,不过吃到第三个倒是她自己肚子饱了。
菱角这东西很填肚子,吃了两个就已经饱了。再想勉强吃一个,她差点就一个嗝打出来。讪讪的收回了手。
“吾子可还记得入会稽的时候?”钟坚见夷光吃好,笑笑问道。
“嗯?”夷光顺着他的话想起自己入会稽的那日,那日天气很好,自己则被会稽夯土的城墙给弄得有些失望。再然后入了阴山大城后被人围观。
围观……
她眉头微微皱起来之后的事情她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有人送你荇菜?”钟坚问道。见着少女清澈的眼里似是有稍许不同的光彩。
“哎?”经过钟坚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什么来。似乎那天还真有人送了她一束荇菜,只是后来随手就被她给当做垃圾给扔掉了。
她略有些吃惊抬起头,难道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夷光当时没有多少心情去关注自己身边有多少事,因此对方送了她也就收了。也没记得太多。
但是好像这个还惹出了麻烦……
夷光飞快的瞟了钟坚一眼,那年轻男人脸上浮起些许的笑意,之前的愤怒倒是淡的看不见了。
她心里暗想,该不是自己之前的行为让他误会了什么?
“入会稽之时,行止无状。还请乐正谅解。”夷光俯身行礼道歉道。
钟坚见她如此,嘴角的笑瞬时就僵在那里。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直接坐在地上,身下并不铺席,依照越俗削短的头发披在肩上。有几丝青丝落在她的脸颊旁,更是衬得她肌肤如雪。只是她昳丽的眉眼间神情淡淡的,少了几分这个年龄少女该有的多情。
“收了我的荇菜,现在再想反悔。迟了。”钟坚看着她说道,看着她吃惊的抬起头来他说“如果你真是无心,我也不会在你眼前自讨无趣。”
他眼睫垂下去,眼眸上似是带有稍许的落寞。
从钟坚那里出来,夷光看着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不禁有些想要伸手抚额。这时一个童子走过来,这个童子就是方才引夷光来的。童子头上梳着两只总角,脸蛋圆圆的看上去就十分讨喜。
“吾子,”童子开口,“师傅让我送你回去。”
夷光点了点头,童子领着她走回去。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屋内出来,看着她和童子的身影一路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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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们在越宫呆了差不多一年有余,新年里少女们欣喜好奇的看着宫中狂夫也就是方相氏身披熊皮持戈扬盾带着一百二十名奴隶索室驱疫驱除邪魅的大型仪式。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