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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也不肯去看夷光,自己背起竹篓头都不回的走远了。
夷光看着逐渐走远的修明,在内心里叹了一口气。
村中此时有祭祀鬼神的事。村子外的原野上早已经准备好了祭祀中要用到的竹管等物,巫人在村子中的地位崇高。没有人敢去挑战他们的威严。
太阳落下后,村人明火执仗分走在原野两处。
“呜——————”吹响有三尺长的竹管。皋皋之声直冲寂静的天际,明火中照亮了原野中披散头发的巫人,一名少女□着上身露出稚嫩的双乳,一头长发披散,下身用兽皮围住。身上的肌肤上用砂画出一条条诡异的线条。
六名披头散发赤膊男子和女子分散成一条竖排,随着吹响的嗷鸣之声疯狂一致甩动头部,头发也随他们上下甩动而飞舞。
里头有一名老巫,走到那几人之后对着点满星子的天空,张嘴大声唱道“愿神来享常驩娱,使我嘉谷收连车;岁岁赐粟,年年蠲租;蒲鞭不施,圜土空虚;淳风复还羲皇初,绳亦不结况其余!”
苍老的唱腔中带有一种近乎于凄厉的凄怆。
老巫唱毕,那□上身披头散发的少女发出一声尖叫“啊————”
原本疯狂甩动头的那几人也停下,仰天大叫“啊——!!”
突然竹管声稍降,急促的鼓点声响猛然而出。和狼皋似的竹管之乐相互搀和在一处。
那几名男女巫人激烈的跳跃起来,每落在地面时便疯狂甩动着头。中间的老巫舞动起来,用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速度疯狂转身口中念念有词,赤*裸上身的少女身上的图案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也动起来。
“羲皇兮——!”老巫突然展开双臂目眦尽裂冲着苍穹大呼道。
而那些村人也似乎受到了老巫的感染也跟着大呼“羲皇——!”村人们也舞动起身躯在原野上尽情肆意的狂欢。
火把照亮了原始的天空下,人们疯狂的舞蹈,以求神灵和祖先的护佑。
夷光没有搀和到狂欢里头去,她看着火把下人们近乎于癫狂的舞蹈和赤*裸的身躯,忍不住就想到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非洲抽风土著。如此想象之下再加上老巫时不时的厉喝,她吓得全身一个激灵,自己抱着膝盖坐在路边看着人们尽情的痴癫着。
“稚子在此为何啊?”身旁悠然一道苍老嗓音吓得夷光差点一滚滚到身后的稻丛里去。她捂住胸口转过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身着巫装的老母在看着她。
“没、没。”村子里巫人至高无上的地位让夷光不敢发怒,嗫嚅着回答道。
“稚子不去同舞以祀鬼神?”老母问道。
“我年幼,冒然只怕得罪鬼神。”夷光自然是不想和村人一道上演非洲土著秀,回答道。
那名老母哈哈的笑起来,“你这稚子倒是有趣。”笑完,又看着有些害怕的夷光道,“我给你占卜一卦可好?”
“嗳?”夷光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村中的巫人主持祭祀,卜筮,甚至还能观天象判断天气,因此地位格外崇高。她一个小小的浣纱女真的还能让巫人为她占卜?
夷光本身本来不信鬼神,但是自己都能穿越到这个叫人崩溃的地方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有劳贞人。”
“倒是和那群野人不同。”老母赞许的点了点头,很满意夷光的说话方式。此时居于国中为国人,居于田野之中之人或奴隶等被称呼为野人。
要真的算起来,夷光也是野人那一类。
夷光记得巫人占卜都要将一个龟甲投入火中灼烧,看龟甲上裂缝走向来判断吉凶,而面前这位老母只是随意将怀中一把榖草撒在地上。
然后老母凭借着火光看清楚地上撒落榖草的形状摆向,一算之后道“竟然是坤卦。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然后眉头一皱,“卦变了‘括囊,无咎无誉。黄裳,无吉。’”
夷光听了半天,两只眼睛都快迷糊了。这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稚子会参与诸侯战事中,此事本君子相交而战并无不妥,当大局已定,你也会无事了。”老母说道。
夷光皱着一张脸,诸侯战事?大局已定?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九策
那一场祭祀对于夷光来说就像是梦,而给她占卜的老母留下的话更是让她在觉得荒诞不经之余,又觉得一丝不安。从她穿越的这个远古越国,诸侯相争么……
夷光浣纱的手不由得满了一拍,她俯下身子看着河水面上照出的面容:十三岁的容貌依旧稚嫩,虽然比别的浣纱女多出几分秀气但是几年的营养不良再加上劳作,面色焦黄不说肌肤黯哑没有光泽。怎么看都不像是所谓的美人,这个鬼样子夷光才不相信自己还能搀和到诸侯争霸里头去。她甚至有些恶搞的想难不成她还能学花木兰从军?
夷光摇摇头,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给甩出去,继续洗涤手中的纱布。这会修明没有和她一起,修明蹲在她的不远处洗着自己手里的纱,眼神时不时朝着夷光那里飘去,心不在焉的。
其实修明也很后悔自己和夷光发脾气,那天她见着车上那名士人,的确非常喜欢。但是她也不能否认就凭自己这样这身份,没法高攀上人家。夷光也只是说实话而已。
但是一气之下自己走开,等到气消以后修明后悔的捶腿。但是想要和夷光和好,她又有些拉不下脸。
夷光只顾着低头浣纱,没有看到修明频频投来的视线。她站起来腰部的酸疼让她一个踉跄。几年的浣纱生活让夷光身体并不好,心口疼不说腰间也时不时给她添点麻烦。
她将纱再洗一遍拧干放进竹篓里,望了了一眼那边的修明。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修明什么速度她最清楚不过,果然她见着小姑娘也起了身。小姑娘的身子单薄的似乎一股风就能吹走,修明站起身将浣好的纱布装在竹筐中,回过身来两人正好望个对着。
修明望着夷光,嘴唇蠕动了下。流露出一股示弱和羞怯。
夷光一怔,知道这是修明想要两人和好。修明本来就是在思春的年纪,见着个美男子臆想一下也是很正常。
她把竹篓背在背上,此时河边的浣纱女们也陆陆续续起身。夷光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修明走上来。谁知人没等来,倒是听到身后一声痛呼。
夷光回过头一看,修明竟然已经摔到了地上。浣纱女们穿不起履,全都是打着赤脚,要是被路上锋利的石块伤着,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修明龇牙咧嘴,抱着自己的脚疼的直吸气。
夷光赶紧跑过去,蹲在修明身边捧起她的脚,发现一根木刺刺进脚底里。她伸手便将刺进肉里的那根刺拔下。
“我扶你。”夷光说完,手扶着她的胳膊,好让她能使力。
修明被搀扶着起来,她低着头嘴唇蠕动一下,眼里带着些怯弱抬起头看着夷光。夷光此时扶着她走了几步。因为脚上刚刚挨了那么一下,走起来一跛一跛的。
“夷光……我那日不是存心的。”
半饷夷光听着身边少女低低的嗓音,似是小兔子那般的胆怯,笑了笑,“我知矣!”她学着那日修明的语气说道。嘴里用着生气的口气,可是眉梢眼角全都是满满的笑意。一望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修明一只手被她搀扶着,不好动作,她恼羞的瞪了夷光一眼,嘴角抿了抿。眼里积聚着几许的少女的羞怯。
“夷光,我们一直这么好。好么?”修明瞅着夷光,说道。
夷光转过头来,带着些许的无奈,“痴语。难道不应当如此?”
似是一阵清风吹散了乌云,修明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来。
**
勾践自从回到越国后,便将都城从安城迁到了会稽。所谓的王宫也没有住,只是稍微整齐宽敞一点的茅草屋。勾践自己耕作于田野,曾经的越国君夫人也如同普通的乡间村妇似的,粗布裹头亲自纺织。夫妻俩似乎还在吴国为奴的时候,勾践穿着一件窦鼻衣,而君夫人雅鱼只着不镶边的麻布下裳,粗布上衣在屋内纺织劳作。
“寡小君!范大夫和文种大夫等几名大夫求见。”正在君夫人忙碌的时候一个人在屋子外头说道。
君夫人立刻就停下手里的活计,吩咐道“去田里把君上请回来。”说罢,自己也起身。
勾践回国之后也不穿那些丝衣,穿着粗麻衣服,所谓的王宫也不住,自己在屋里头悬了一枚苦胆。
堂堂国君,日子过成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勾践在田里听到范蠡文种等人求见,他从稻田里出来随意清洗了沾满泥巴的双腿,回屋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裳前去王宫。
越国所谓的王宫也简陋的很,甚至连高台都没有建筑起来。经过夫椒之战,越国元气大伤,此次迁都,王宫也修建的颇为寒酸。
勾践身着粗麻衣裳,长发披肩。就这么出去见自己的臣子。
殿内范蠡和文种还有几名大夫已经到场,和披发粗衣的勾践不同,来自楚国的文种和范蠡皆是束发戴冠。
勾践一双手拢在粗糙的麻布衣袖里走到臣子的面前,看着低头行礼的臣子。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咋最前面的范蠡。
范蠡一袭青色深衣,头戴楚国中常见的切云冠。他面容俊雅,即使在吴国两年的人质生活也没让他面容又太多的折损。
“大夫们前来见寡人,不知有何要事。”
“君上,上次君上问臣等,对吴可有良策。”文种双手持在袖中说道。
勾践闻言,眼中光彩瞬时一变,但脸上还是神情未变,“如此,请以教寡人。”
“臣等商议,对吴之策乃有九策。”文种说道。
勾践道“请讲。”
“第一策,乃是尊天地,事鬼神。鬼神贵于人,不敬鬼神,鬼神迁怒。敬鬼神事天地,方可获其护佑。”
“第二策,送大量财物于吴王。臣曾闻,吴王好奢。以送珍物投其所好,让吴王松懈之余,习于豪奢,对越也能放松警惕之心。第三策,向吴国借粮,还粮之时,择良种煮杀之还于吴国。”
此言一出勾践的眉头微微隆起,此计过于毒辣。以煮死的种子还给吴国,吴国若是真的种到地里去,来年必定是饿殍无数。不过很快勾践的眉心又平展了下去,毒辣又如何?就是因为毒辣,吴国君臣才会想不到。
“那么第四策……?”勾践沉声问道。
文种脸上的笑容微微融进稍许的暧昧,“第四策,乃是美人计。选国中美女以送于吴王,令其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
色字头上一把刀,男人一旦沉浸在女色中,不管多少抱负全都要打了水漂。
勾践听着文种的话,双手背在背后,来回踱步。
“可是国中受吴患甚重,美女从何寻找?”三年之前越国大败,那些越国贵族里的美女们早被吴国抢的一干二净。如今越国自己也穷,从哪里能找出美女进献给吴国。
“君上,岂不闻褒姒旧事?”文种说道,“昔日褒垧因进言周天子而被问罪,褒垧之子为让其父脱罪,于乡野之处寻得褒姒以进天子。”
“如今,贵人之中难寻佳人,但可使人到乡野之中寻找资质善佳者,教以歌舞黄赤之道献于吴王。”范蠡说道。他面上微微笑着,双手拢在袖中。
勾践点了点头,“善。此事且遣人去做吧。”
他在美人计上施与的注意并不多,很快又问文种其他的计策。
**
沉静的苎罗村变得不平静起来,越王回国,减免赋税,这让居于乡野之中的野人很是高兴了一阵,可惜高兴还没过几个月。几辆牛车停在苎罗村的村口。
马车都是权贵才能坐,但牛车也并不是野人们能够碰的上的东西。
牛车上走下来几名着麻布衣裳的女子,女子见着赶来的小吏,神色冷淡。粗糙的手指从袖管中探出,“将村中的少女就积聚到这里来。”
夷光刚刚浣纱回来,才把纱放上架好的竹竿上,就被村人一把拉了出来。她望着竹竿上挂着的还在滴水的纱布急的差点要和拉着自己的人打起来。
“作甚呢!”她一边急急的要挣脱,一边问道。
“好事!”那村人头也不回,就拖拉着她一路朝村子外走去。差点把夷光拖得一头倒在地上。
等到到了村外,夷光才发现被带到这来的,远远不止她一人。苎罗村中的少女都被拉到村子口的这片的空地上。
少女们有些做了家中的几年的顶梁柱,脾气火辣,被拉到这里来,心里就有气。双手叉着腰就要理论。可是还没等她们开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能把这么多少女召集到这里,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夷光抿了下嘴,默不作声。
等到村中少女都被积聚起来,两名手执长戟的甲士过来大声叱喝她们站好。乡野之中的人哪里见过甲士?叱喝之下,少女们也默默站好。那几名中年女子便走进少女中,审视她们的脸,手,身子,甚至还会要求少女们张开嘴让她们看看牙齿。这么个简直和挑选奴隶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差别。
夷光低下头,力求那些女人不会看到自己。未及视线里走进了一双草履,越人大多数是光足行走,只有那些有身份的人才会穿履。不管履是什么材质,总是要比这些野人们要高贵出许多。
“抬头。”女人冷冰冰的话语里毫不掩饰自己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