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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如果从北欧神话推论,他是正义的神,而黑龙尼德霍格属于邪恶阵营。”
守夜人耸耸肩,“好吧,奥丁,无论是神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我们暂且这么称呼对
方,也可能是伪造了一张路牌,把楚子航他们引入了一片无人的区域,比如一条还没有竣工
或者废弃的路,那条路距离荒地不远,最后楚子航逃逸的时候精神非常紧张,误以为自己还
在高架路上,这个解释怎么样?”
“在地图上搜过了,没有这样一片无人区域。”
守夜人沉默了。他的神色很怪异,脸颊肌肉跳动,眼角抽动,说不清是不安、是惊惧还
是搞怪,如果路明非看见一定会说,“喂,你怎么满脸见鬼的表情?”
“那么他是见鬼了,”守夜人看着昂热的眼睛,“他到了……死人之国?”
“对,”昂热也看着守夜人的眼睛,“这就是我的结论。那条高架路确实存在,‘00
0’入口也存在,只是一般人找不到他。直到今天那条高架路也都还在,空着,没有人,和
那晚雨夜里楚子航看见的一模一样……那里是……死人之国!”
“你在扯淡!”守夜人从转椅上暴跳起来,“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死人之
国!那是何等神圣的地方,人类几千年历史里,炼金术士们为了找它想破了脑袋,一个孩子
何德何能就进去了?”
“你在担忧,你在我面前几十年没有蹦起来过了,你总是缩在沙发里像条懒蛇,而且
喝多了啤酒长了啤酒肚。”昂热指指守夜人那条牛仔衬衫遮不住的小肚子。
守夜人低头看了一眼,意识到昂热说的是事实,他作为老一代落拓西部美男子的八块腹
肌已经变成了一整块凸起,几十年来他都没有激动过了,因为委实没有什么值得激动的事,
看安西部和性感女郎杂志回忆年轻时代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忽然失态
了,如果那个世界的出口真的出现……他惬意的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死人之国只是一个传说,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守夜人坐回转椅里,斟酌着词句。
“跟我说说那个死人之国,在秘党里我是新派人物,研究科学,炼金术和龙类的事情你
懂得远比我多。”
“说来话长……”守夜人沉吟着给自己倒满一杯纯麦芽威士忌。
“长话短说。”
“那么就是两个字,天堂。”
“天堂?”
守夜人含了一口威士忌,“其实炼金术师没有人清楚什么是‘死人之国’,传说中最后去过那里的人已经在中世纪被作为女巫烧死在十字架上了。历史上不乏炼金术师说自己去过,到他们都不能证明自己。这个东西的存在比‘贤者之石’还要神圣,炼金术的精髓,就是‘杀死’物质,然后令物质‘再生’,在这个过程中,杂志被剔除,物质获得新生。但是杀死人很容易,杀死物质却不那么简单,为了杀死金属,炼金术师们不断追求更高的火焰温度,和更神奇的配方。”
“生的前提是死。”昂热点头。
“对,死去的物质才是最好的材料,要想炼出黄金,就要杀死白银,要想炼出利剑,必
先杀死钢铁。”守夜人低声说,“而死人之国,就是传说中和我们的世界并存的一个世界。那里不仅仅是死人,而且是死去的物质堆积的地方,那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始终一半暗半明的光中,地面是古铜色的,那是死去的金属构成的,天空是灰色,那是死去的空气构成的,火焰冰冷而且是蓝色的,都是死去的火元素,水不能浮起任何东西,因为水也死了。那里组成城市的是从古到今所有生物的骨骼,它们都死了,第五种元素‘生命’富集在它们的骨骼里,能够炼出传说中的不死药、点金石,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贤者之石’。想像一下那对炼金术师们而言是何等巨大的宝库,如果他们能到达那里,随手一地下拾起一块石头,都是最好的原材料。那里的灰尘在这个世界都价值连城。”
“这和龙族,或者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昂热问。
“很可能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个死人的国家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守夜人说,“你想那些炼金术师过着多么艰苦的生活,整天在火里烧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希望能弄出点值钱的玩意,灰头土脸的。那时候还没有公开讲学的课堂,只靠着羊皮书上东拼西凑的一点经验。如果不虚构一个天堂满足一下自己,这份事业可能实在坚持不下去。这种传说一中世纪太多了,航海家们那时候还没办法航行到中国,于是他们就说中国遍地黄金,但是海路不通,因为海底都是龙沉睡在岩浆里,船航行过那里,龙就醒来咬破船底,人就落进岩浆烧沸的海水里。”他顿了顿,“但是,这确实符合一个北欧神话的说法,黑龙守在‘世界之树’通往‘死人之国’的树枝旁,看起来,他就是死人之国的看门人。而在诸神的黄昏到来之际,大海被破开,由死人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海中升起,它来自死人之国,船上站满了亡灵。他们是死人之国派出向生人挑战的军队。”
“亡灵……楚子航看到的那些黑影?”
守夜人点点头,“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觉得,尽管我们那么努力的研究龙族,他们依然很神秘。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建立了庞大的文明,把人类作为他们的仆役,修建了巨大的宫殿和宽阔的神殿,按照道理说他们已经留下无数的遗迹,光是人为破坏不足以把龙类的遗迹从地表上抹去。但事实上,能证明龙族存在过的证据依然相当少,普通的人类对此一无所知,那些奇迹般的东西我们从未挖掘出来过,譬如说青铜与火之王在北欧高耸如山的青铜宫殿,比如屹立在今天格陵兰岛上的擎天铜柱,黑王在上面钉死了白王,比如黑王下令修建的连接欧洲大陆和大西洋诸岛的越洋神道,按照文献上说那神道宽大概有400米,足可以让一个马其顿的万人方阵保持阵型通过,平坦如水面,笔直没有一丝弯曲。”
“要是还存在这种道路,我一定会开车去飚一下极速。”昂热点头。
“但是黑王一死,这些东西就消失了,就像亚特兰蒂斯沉入大西洋。事实上,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就是龙族消亡的历史变形,一夜之间,这些比今天的帝国大厦还雄伟的东西,甚至整个曼哈顿岛,甚至整个美国,彻底地消失了,再也看不到,再也找不到。这可能么?你要知道就算这些东西沉入大西洋,激起的海啸还要三天才会到达印度洋,并且一举淹没整个印度,但它消失得很平静。”守夜人问,“为什么?”
“和死人之国有关?”
“这就是猜测之一,龙族的国度根本就不是建设一正常的维度中的,而是建设在他们统治的‘死人之国’。这是个神话维度,是另一种概念的世界,跟我们现在有的世界并存,只有少数的接口可以到达。”
昂热缓缓地仰头,对着漆黑的屋顶,吐出一楼饱含酒精的气体,体会着这个传说里那股魔法般蒸腾而起的神秘气息,“从科学的角度而言,这太难解释了。一个新的维度,新的空间,要打开进入那里的通道需要消耗惊人的能量,大概足够把地球加速到近乎光速,像颗子弹似的射穿黑洞什么的,如果拥有这种可怕的力量,黑王根本不可能被人类杀死,他吸吐一次就足够把世界焚烧几百遍。”
“你在谈能量、黑洞、以及四维空间,”守夜人挑起眉毛,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这仍然是科学领域内的事,你仍然在用人类的眼睛看世界。”
“龙族眼中的世界……跟我们完全不同,是么?”
“是的,龙族的天赋能力是改变规则。你们目前走的路线,是用科学的方式解释言灵,你们说‘镰鼬’的效果其实是通过改变空气的密度,令释放者周围的空气形成自然的放大腔,同时提升听觉,因此对细微的声音极其敏感。但龙族完全不那么认为,龙族就认为言灵改变了领域内的世界规则,释放镰鼬,就是唤醒了空气中沉睡的灵,这些灵化作风妖,把声音像是送信般叼取送到你的耳边,而一旦它们进化为‘吸血镰’,就会从信使变成不畏死的攻击者,化为风的利刃向外扩散。”守夜人说,“炼金术的逻辑上说,一切都很通畅,很好解释。而你研究的科学是种舍本逐末的东西,每次都要搞出不同的科学概念来,解释的磕磕绊绊,什么空腔、微结构、湍流、风眼效应。”
“你们那套炼金术逻辑就是神棍逻辑好么?”作为一个剑桥毕业生,昂热无法接受对方对科学的诋毁,声音高了起来,“而事实上你们神棍说什么就是生动,根本不讲逻辑!”
“那你自己的‘时间零’呢?你能用科学解释时间零么?你延缓或者加速了时间?你能告诉我缩短或者延长时间轴需要多少能量么?”守夜人耸耸肩,“越是高阶的言灵,科学上解释越困难,这原本就是神秘学的领域。死人之国的存在证据很多神话里都能找到,西藏人相信人在死亡后有四十九天的时间游荡一在个神秘的领域,这时人的灵魂被称作‘中阴’,按照发音翻译是‘Antrabhara’,这就是神秘学领域的东西,没人知道这些‘中阴’到底去了哪里,也许是一片真实的空间,也许是存在于虚幻的意识世界里。”
“好吧,神棍”昂热摊摊手,“那么,怎么开启‘死人之国’?”
“死掉……”
“废话!我是说活着去……”昂热感到有点无力。
“我说了历代炼金术师都想活着去……现在他们都去了,因为他们都死了。”守夜人撇撇嘴。“你是整个学院里炼金方面成就最大的人,如果你也对打开通道全无线索的话,那为什么通道会对楚子航忽然打开呢?”
“首先,现在你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楚子航真的到过死人之国,只是个假设;其次,想要进们,最重要的自然是获得守门人的许可。”
“守门人是……”昂热沉默了许久,“黑王尼德霍格。”
“但是在里面他看到的可不是尼德霍格,而是奥丁。”
“神话中黑龙和他的对头……有可能是同一个存在么?”
“剩下的真只有天晓得鬼知道了。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守夜人顿了顿,“好吧……还有最后一条……穿越边界的许可不是一次性的。”
“什么意思?”昂热一愣。
“从最古老的典籍来看,进入龙族的领土,都需要得到许可。人类被允许进入,也许是朝觐,也可能是作为臣仆去听后差遣,这时候他们被严密地见识,只不过能尽可能地多看多听。他们不能在那里拿任何东西,即便那里每一件东西都比黄金还珍贵。但是人类是很贼的一个族类,他们仍旧有人成功地窃取了龙的东西,因为经过很多代的尝试,他们发觉被准入一次的人,身上会带有某种印记,这种东西被称作“烙痕”,曾今走过一次那条路,就能再次找到那条路,于是这些人就悄悄地自己潜入,避开龙的监视,就是传说中进入龙穴的盗宝人。”守夜人忽然压低了声音,“烙痕就像……允许多次入境的护照!”
楚子航是我们所知的唯一一个去过那里的人,”昂热微微打了一个冷战,“去过一次的人,就能找到路!”
“就像灵媒,就像水晶球,就像白天与黑夜的分界,均能沟通不同的世界,”守夜人轻声说,“如果他是被选择的人,被龙选择。”
雨大了起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昂热扭头看向窗外雨幕里蒙眬的校园。
守夜人看着这位多年的伙伴,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抵直了腰,剪影瘦削而坚硬,分明只穿着西装,却如穿着铁甲的武士般威严。每一次他爆发出这样的气场是,都是源于某种强烈的……征伐欲望。
“很多年了,从没有想今天这样,我觉得我距离终点很近了。”静了许久,昂热转回头来,低声说。
“你的终点是什么?”
“我要找到龙王们的故宫,吧他们捆在里面,在那些青铜、岩石、水下或者浮在天空里的宫殿里都塞上一枚核弹,然后同时引爆,我坐在那根钉死白王的铜柱上看这群爬行类的世界覆灭,大火像雨一样从天空里洒下来。”昂热表情认真,“你觉得我得人生终极理想怎么样?”
“蛮好,”守夜人居然点点头,“我相信你做得出来,你这人一贯记仇。”
“对啊,死人之国,这是我的机会。”昂热举杯,“老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