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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个人之间,关系僵硬,甚至见面,都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两个人都是互相爱着对方的。
虽然互相伤害,但彼此深爱。
对于谢道韫来说,这是她心中最珍视的东西,也是她的支柱。但现在,这根支柱轰然倒塌了。
一股血水翻涌,冲到喉头,又被谢道韫强行的吞咽了回去。她抬起头,绝望而哀伤地望着方云:“他真的答应人皇,要来刺杀我吗?”
尽管有些不忍,但方云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不管他说不说,这一天也是迟早会来的:“是的。”
“噗……”
谢道韫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谢道韫……”
方云大吃一惊,连忙苦了过去。扶住谢道韫,同时一股真气,输入到了她的体内。
谢道韫得到方云的这一缕真气,顿时悠悠的醒转。眼眸睁开,露出一丝凄惨的神色:“我早就知道,我和他之间,不会有结果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谢道韫说着,又是一股血水,从嘴角涌了出来。她一颗心系于李亿玄身上。这件事情,对她的心神打击极大。
方云看着谢道韫哀婉和绝望的神色,心中也是不忍:
“谢道韫,这件事情,也未必就到了如此地步。只要你肯答应,放下狄荒的事务。抛弃皇室的身份,我就能想办法,让你们两跳出这个死圈。”
“办法?什么办法?……”
谢道韫惨然道:
“他向来言出必诺。他竟然已经答应了人皇,不管怎么样,就一定会做到。我和他今生有缘无份,既然走不到一起,不如索性成全了他,也成就了人的君臣之义。”
方云眼睛盯着谢道韫,沉默不语。过了片刻,突然道:
“如果,他愿意抛下一切,和你远走高飞呢?”
谢道韫闻言,浑身猛的一颤,如像被电流殛过。一抹惊人的神彩,仿佛间,她的眼中又焕发出了惊人的生机。不过很快,谢道韫想到了什么,眼神又黯淡下来:
“不可能的。他是儒家传人,三公的弟子。君臣之义,三纲五常在他心中拥有不可磨灭的影响。如果当初,他真能抛弃一切,我们也未必不能走到一起,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先不说他会不会抛下皇命,我且问你,如果李亿玄愿意为了你抛弃一切,你也愿意抛下你的皇室身份,和你现在所肩负的职责吗?”
方云道,目光炯炯。
“我做狄荒的女皇,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怕最后统帅大军,也是因为,我们之间毫无可能,才会退而求其次,才会接过统帅之职。自古以来,又有哪个女子,愿意抛头露面,像男人一样,在战场上杀伐。而且现在的情况,正如你所说,又岂是我一力可以扭转的?不论我做什么,现在都改变不了狄皇的命运了。”
谢道韫摇头道,目中隐含着淡淡的悲伤。
她虽然在狄荒地位显赫,但现在,老狄皇已经出现。全部接管狄荒的大权。她虽然有名义上的统帅之职,但真正的统帅者却是老狄皇。
老狄皇根本不会听她的,否则,也不会在战场上,还派遣督军监督她了。至于朝廷方面,人皇得到圣皇之剑,功力大进。这位万古皇者的意志,更不是她所能左右的。
所以,在这片天地乱局中,她即便是有心。但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于,她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抉择……
抛弃皇室的身份,抛下身上的责任,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毕竟,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可以问心无愧了。
方云听到谢道韫这番回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谢道韫,我也不隐瞒你。你我立场不同,份属不同敌对势力。按说,我现在就算杀了你都不为过。自然更不会无端的生出怜悯,来帮助你。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欠了李亿玄几个人情。如果你真的能够抛弃一切,愿意和状元郎在一起,我未必就不能帮助。这样,我们大周也少了一大劲敌,我也能够还了李亿玄的三次救命恩情。”
“你倒是够坦白。”
谢道韫望着眼前的比自己还小的年轻王侯,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而是纯粹的私人的目的,但心中却生不起丝毫的反感。行事达到方云这种程度,已经有经籍上所说的,“磊磊落落,自在大方”的气度了,任何人都难以对他生出反感。
谢道韫顿了顿,认真道:
“如果你真的做到你所说的,那我可以立刻交出帅印。以后狄荒和大周的战争,再不介入。而且,在私人上,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可能,必然还你。”
“呵……”
方云微微,招了招手,附耳道:“如果你想让李亿玄住手,只需如此如此……”
三天之后,谢道韫以巡察的边荒,防范大周反击为名,步出皇宫。带领一队铁骑精锐,前往狄荒和大周交界的地带巡逻。
与此同时,大周腹地内,白衣李亿玄正走在前往狄荒的路上。狄荒和上京城之间,路途漫漫,极为遥远。普通人只怕十天、半个月都到不了。不过,对于武道强者来说,却又不一样。
按道理,以李亿玄的修为。遁入虚空之中,操纵空间规则。只需短短数个时辰,便可到达狄荒。但是这一日的路程,却让李亿玄硬生生的走成了三、四天。
每一步,都让李亿玄走的备受煎熬。就像亲自走向毁灭的末日一般。
“眉儿,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李亿玄驻立一座山峰上,发出长长的叹息。他的眉头紧锁,阴云涌动,心事重重。让他亲手杀死谢道韫,这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已经把她伤得很深了。再要深手杀了她,如此残忍的事情,李亿玄怎么也做不到。然而皇命难违,令出如山,由不得他反抗。
在“佳人深情”和皇命之间,李亿玄心神倍受煎熬。
“只以此身寄皇命,唯有来生付深情……”
李亿玄长长的叹息一声,眼中掠过一抹毅然的神色,猛然扎入了虚空之中。
距离李亿玄数千里的地方,方云盘坐虚空。李亿玄看不到他,但方云却清楚的感知到了他。这位儒家的状元郎,身上浩然磊落的气息,犹如恒星一般,即便隔了很远,也能看到。
“谢道韫,李亿玄朝着狄荒来了。”
方云适时的分出一缕意识,将李亿玄的位置,知会了地上的谢道韫。于是这一队狄荒铁骑,立即改变方向。向着李亿玄来的方向奔驰而去。
没有任何的“意外”,在一番看似偶然的“巧合”之中。李亿玄碰到了谢道韫。这对当年同朝殿试,名列三甲的状元和探花,再次“宿命”般的在狄荒相遇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方云矗立在虚空中,俯瞰着下方。眼神中,有那么一刹那,恍惚了一下。他还清楚记得,大约五、六年前,就在这片大地上,当时还是校尉之职的他,被谢道韫一路追杀。最后,被奉了夫子之命赶来救场的李亿玄救下。
那个时候,他也是站在高处,俯瞰着这对情侣之间纠缠不清的爱情。
一切,仿佛还在昨日。但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依旧是当初的状元郎和探花,依旧是那般的暖昧难明,难表心迹。只是他,却从当初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丙、丁,变成了举足轻重的强者,并且促成着这一对苦命的鸳鸯。
冥冥之中,方云只感觉时间仿佛流沙一般,匆匆的从指间滑过。尘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一阵隐隐的喝骂声,下方传来。谢道韫挥退了周围的随从,望着李亿玄,显得非常的激动。和几年前不同,现在方云只要一个动念,就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方云并没有这么做。这一切,都是在按照计划行事。他甚至能够猜到以后的情节:
情绪激动,极其伤心的谢道韫,抓住李亿玄的剑,毅然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之中。倒地而亡。李亿玄终于完成此行的目的,得复皇命……
时间慢慢过去,大约一柱香之后,方云睁开眼来。向下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谢道韫倒在血泊之中。一旁,李亿玄呆若木鸡,失魂落魄……
“眉儿眉儿……”
李亿玄看着血泊中的伊人,感觉五雷轰顶。他的剑尖,依稀还残留着佳人的鲜血。在刚刚那会儿,场面一片混乱,李亿玄有了片刻的失神,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谢道韫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而他的手中,正抓着那柄剑,殷殷滴血。
皇命不可违,在不久之前,李亿玄还在踌躇,该怎么办?还在想着“三纲五常,忠臣之义”。但在谢道韫倒下的刹那,李亿玄才感觉到整个世界轰然崩塌。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喀啦一声碎掉了。
“眉儿,眉儿,你醒醒。醒醒啊……”
李亿玄跪倒在地上,抱起谢道韫的身体。他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悲伤,没有哭泣,但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落。然而谢道韫的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眉儿,我答应我答应你,只要你活过来,我什么都愿意。我答应你,抛下一切,和你远走高飞……”
李亿玄的心中一阵阵的疼痛,整个人仿佛撕裂了一般。灵魂都没有了,变成了行尸走肉。谢道韫的“离去”,也带走了他的全部灵魂。
“今生今世,我们都有缘无份,不能在一起。你的情意,我无法报答。唯有以命相抵,来生相见了。”
李亿玄的眼中一片死灰。三公退隐,父母早逝,谢道韫是他心中唯一珍视的东西。如今谢道韫也去了,亲手死在了他的剑下,李亿玄只觉得浩荡的天地之间,只余他孑然一人,孤零零的,形影相吊,再没有了生的意念。
“唰——”
剑光一闪,李亿玄便欲把沾血的长剑,插入自己的胸膛。
“砰……”
就在此时,一道劲气突然弹在李亿玄的浩然长剑上,将长剑弹飞。
“李亿玄,你可是说话算话吗?只要我活过来,你便和我远走高飞吗?”
“李亿玄,你可是说话算话吗?只要我活过来,你便和我远走高飞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传入耳中的时候,李亿玄的浑身剧震,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尽头,一名娇俏的女子,从血泊中坐起,正一脸喜悦地看着他。
“……”
一种梦般的感觉,让李亿玄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眉儿。”
“呆子。”
谢道韫欣然微笑,呼唤道。
这一声呼唤,让时间回溯了十多年。仿佛中李亿玄又回到了那一年,当年在书馆之中,女扮男装的谢道韫,就是这般称呼他的。
“你……”
李亿玄眼神恍惚了数次,终于回过神来。一股怒意,猛然暴发。他霍地站起身来,振袖道:
“你骗我……”
以他的能力,本来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分不清的人的死活。他一向理智,但是关心则乱。对于谢道韫,他实在很难以平常的心态去处置。用一句话来说,谢道韫就是他的破绽
“不骗你,难道还真的让你们互相厮杀,最后同归于尽?或者,这样才是你想见到的吗?”
一个声音从天下飘来,方云衣袍舞动,仿佛一只大鹰,从空中徐徐地落下。
“方云,是你。”
李亿玄吃了一惊,没有料到方云会出现在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李亿玄眼眸迅速变得清晰,脑海也从混乱中清楚。他很快瞟了一眼谢道韫,又望了一眼方云,很快想到了关键:
“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
“如果,你认为,不让你杀了谢道韫,是我在捣鬼的话。那么就算是好了。”
方云平静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呆子,刚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谢道韫却不管这么多,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亿玄,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和内心。
“这……”
李亿玄犹豫了。他在朝中,向来独来独往。自从十年前的那次殿试开始,他所说过的话,都没有今天一天来得多。谢道韫的逼问,让他陷入了两难之地。
儒家向来重信诺,他既然应承了人皇,自当斩杀谢道韫,以成君臣之义。但是他刚刚明明又答应,如果谢道韫醒来。就和她远走高飞……
“你真的还想杀她一次吗?”
方云摇头道。他伸掌一摄,凌空从谢道韫体内摄出一件法器,指了指谢道韫的胸口道:
“虽然我用法器帮助谢道韫,让她假死骗过你。但是那些血,却是真的。没有丁点做假。你那一剑,虽然没有杀死她,却是真真正正的捅在了她的心口。十多年前,你捅过她一次,如今还要捅第三次吧?”
李亿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道韫,果然发现谢道韫虽然没有死,但脸色却很苍白。死亡可以做假,鲜血却做不得假。
谢道韫身体和地上的血流,没有一丝做假。全是从她体内流出来的。为了逼真,这些血液是必不可少的。
李亿玄沉默不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