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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巧心中暗暗一惊,却还是含笑道:“妹妹说笑了,周将军的身体至今尚未找到。”
“是么?我却说找到了。”孙尚香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然。
灵巧心中已再清楚不过:孙尚香要她死!
呵,死有何惧?她在听说周瑜死后,早已预备投河去陪他了,只是,她恐在黄泉路上无颜见他,才苟且活了下来
,等待赎罪的机遇,替他继续爱护“乔夫人”。当年,她因嫉妒灵巧,便将其杀死,随后制出面皮,顶替灵巧的身份
,欲要借灵巧的身体获得周瑜的爱,却想不到,一梦觉来,一切都变了。周瑜忘了前尘旧事,灵巧,再也无法获取周
瑜的爱了。呵,自作孽呵!她做了多少的错事,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本是深爱着周瑜,却不想,反害死了他,现在
,一并偿还了吧!
自己一死,不仅救了周瑜的至爱,还平息了潜在的孙刘危机,总算可以抵回自己的罪过了吧!
这么想着,她跟着孙尚香款款来到了悬崖边。
这里,便是那日周瑜坠崖的地方么?将军呵……
忍不住,泪,不受控制的滚滚涌出。一席纱衣,便在风中摩挲着他坠崖的痕迹,伴着黑夜的降临,在波涛中投下
浓重的倒影。
“将军……”哭倒在地上,她的肩膀微微耸动。
孙尚香有些感慨,却也不得不硬下肠子道:“你的夫君便在崖底,也许正思念着你呢。他多孤单呵,为了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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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无数刀剑,却孑然一人走上了黄泉路……唉,想想便令人揪心……”说着,作势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灵巧听闻这话,心中一阵抽痛,缓缓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趋向悬崖,口中喃喃道:“将军,是我错,是我错…
…”
孙尚香趁热打铁:“唉,只可惜,他再也见不到此生至爱了,你们不能同生,也无法同死,生离死别,真让人心
痛呵!来生,不知还有无缘分。你们如今阴阳相隔,真是难受呵……”
灵巧脸上蓦然绽出一个凄绝的笑容。她此刻心中是真的痛,却也清醒孙尚香说这些话的含义。好,便称了她的心
,也随了自己的意吧!
她回过头来,笑得如此澄澈:“孙夫人,我陪我夫君去了,请你转告大家,莫要为我伤怀。”说罢,撩起纱裙,
纵风一跃,那轻巧的身姿便如同翩旋起舞的白莲,在坠落的同时,缓缓盛开,周围的草木登时被拢上一摸绝美的纯白
。
孙尚香一惊,大步走上前,却只是看到那一朵酷似雪莲的身影投入了昏黑的深崖,许久以后,伴着浪花的惊喝,
没在了夜空中。
心,空荡荡的一片。她死了,孙尚香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有完成任务的怅然。她长叹一声,转过头,一步一
步回转去。
第一百零九章 倾城挽歌(2)
车辙在泥土中碾出一道道绵长的轨迹,窗外的景色缓缓倒退,施茜不由得想着,若是人生也能这样倒退,若是年
华也能如同这些景致一般任人驻足欣赏,那该多好。此刻,她唏嘘着,思绪缓缓飞远。她知道灵巧赴死,已是第二日
了。她连感慨都来不及,泪便已涌上眼眶。
有时,真不知这世间的债该如何算,即使是恶贯满盈的人,怕也是有自己难以道出的苦楚的。若是本性不善,又
怎会为了大义而投身崖底呢?
此事一出,她自然便要被藏起来,不能让他人知晓她还活着。诸葛亮一手遮盖了此事,安排好马车,送她去一处
隐秘地方。
此刻,他见她出神的望着窗外,心中暗自长叹。她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该是歇息的时候了。从此,自己便
好生照顾她吧。她,是该被呵护的女子。
施茜将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便对上了诸葛亮的眸子,随即一笑:“看我做什么?”
诸葛亮只摇摇头,半晌,才问道:“你会害怕孤单么?”
她笑笑:“孤单?有什么好孤单的?能活下来就已经‘幸甚至哉’了,每天还能有花花草草陪着,你也会常常来
看我,我还有什么可孤单的。”
“我不在的日子里呢?”他思忖片刻,轻轻开口。
“心在一起,就无所谓距离。还记得我们以前么?”曾经,她在江东,他事刘备,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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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感觉相隔很远。因为理解,因为懂得,于是,就算不在一起,心,也毫无阻隔。
诸葛亮闻此,浅笑一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只是,你无法再施展拳脚了。”
这话便如同一记重捶,打在了施茜的心上。
再也无法施展拳脚了……再也无法帮助他匡复汉室了……从此,自己便如同一个废人,要躲在一处安稳地方度过
一生。而,自己已无几天好过,便真要这么浪费了去么?呵,罢罢,给自己一段清静日子吧。
他见她神色不对,笑容立刻敛了起来:“怎么了?”
施茜摇摇头:“没什么。”一生,也就是眨眼间就过了,她如今,丝毫不怕死去,只是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她
看向窗外,缓缓道:“我想将我所知全部告诉你。”说着,扭头对上他略带愣怔的瞳眸,“你说好么?”
诸葛亮明白过来,只是笑笑:“你知道的是历史,但历史的真面目却是被传唱者所控制的——这是你告诉我的,
不是么?”
施茜闻言一呆,随即恍然。可不是呢,谁又能保证她知道的就是对的?话虽如此,谁又不想知道传唱者口中的今
时今日呢?他会如此说,恐怕又是因为他固守的信念吧。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双手将创造明天,也不相信明天的记载能
改变今天。她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如今,是彻底释然了。
他总是一个与旁人不同的男子。也许真如史学家所说,他就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人,可以卜算出自己的名运,可
以卜算出汉室兴亡,可以卜算出几百年后的李姓男子将起兵太原,还有什么是需要自己补充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
不甘臣服在名运的脚下。他要扭转乾坤,却不想,倾其一生,最终,也只是在丞相祠堂中安然长眠,空留下一世长叹
。忽然间,便想起来杜甫写的《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英雄泪满襟……不过是因为他的忠义与智慧,谁又知道他背后的辛酸过往呢?他终归是一个执拗的人,表面是如
此的温和柔谨,骨子里的理想却永远不可撼动,任谁都无法改变,就如同被铸好的钢铁,如何扭曲都不会变形。
好吧,自己便遂了他的意,什么都不告诉他,任他去闯,任他去打拼。
只是……不知自己还能活到几时,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见他镇守成都,足食足兵。想来,是比较困难的吧。
那么,在死前,可否再奢侈一回?就一回……
这么想着,她忽然抬头,眸中闪出一道光彩:“你……能再陪我去游山玩水么?不需要多久,很快便好。”
凝视着她放光的眸子,久久,他点了头,撩开门帘,对马夫道:“不去红村了,去君山吧。”
马夫说了声“好嘞”,便催鞭而下了。
君山……施茜的的思绪一震。她曾多次幻想过那个地方,那山色水光,那古楼的钟声,那山上采茶姑娘的软声吟
()
唱。如今,她回到了一千八百年前,真的来到了这个她做梦也会梦到的君山,那洞庭湖上袅袅婷婷的倒影,便将不再
是奢望了么?
想着想着,她不着痕迹的笑了。难得还能这么歇息一回,这一次,当是完成心愿,了无遗憾了。
马车远去,车轮声混着风声发出悠重的闷响。施茜和诸葛亮相视一眼,缓缓走上了君山。
她没有想到,古时的君山竟是如此娇媚,蒙蒙细雨中,抬头望去,山间林密处墨绿,林疏处碧绿,错落有致,清
淡的雾气再雨中缓缓浮动,不经意的,她便想起欧阳修的词句“山色有中无”。在这山间行走的人很少,偶有一个小
点,也似被这一片朦朦山色溶化了。偶尔,有儿童戏耍的声音飞起,惊得雨雾一跳,脸庞一阵冰凉。这全然不是现代
的游览明胜,只是罕有人至的小山小岛,放眼望去,那洞庭湖面波光粼粼,涟漪轻轻荡开。
缓缓走着,她的眸子也便越来越光亮。此时的君山,已有“江南第一祠”之誉的湘妃祠,已有秦始皇“封山印”
,还有汉代武帝射蛟台。她伸手触去,只觉历史的厚重通过一震悸颤传遍全身。这是真实的呵!一千八百年前的君山
!
诸葛亮在一旁看着她,眼中的温暖黏稠得化不开。此时的她,澄澈得犹如刚去隆中的时候,没有太多负担,没有
太多无奈,一双精灵的眼睛欢快的滴溜溜直转。她喜欢这里。思及此,他笑了,轻轻的牵住她的手,带她继续向前。
她的手便如此刻山上的露珠一般冰静柔婉,触上去,便似一块晶莹的石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呵护。
她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她知道,他疼惜她,害怕她的身子吃不消,却又难得见她开心
。
“孔明,我没事。”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便习惯唤他“孔明”了,也许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吧。她知道自己时日
无多,只想给他留下一些温暖的记忆。孔明,多温暖的称呼呵,似亲人一般。
“嗯。”他点点头,却是更小心的握紧了她的手,“喜欢这里么?”
“喜欢。”她是真的喜欢,打心里喜欢这个地方。曼陀花开了,淡香袭人,便如同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中,让人
恍然不食人间烟火。
“那,我在这里替你搭个房子,就不去红村了吧。”本来,他已想好去红村,那里人烟稀少,也十分隐秘,是个
好去处,如今,若能在君山上替她搭一间屋子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每日看着这景色,赏心悦目。
听她这么说,她眼中一喜,随即,却又一愣,忽而笑道:“不必了,你看——”纤手一指,前方的寺庙便这么隐
隐出现在了林后。
“你……要去寺中住?”诸葛亮微微一怔。
“有何不可?”她却觉得新鲜异常。在现代,她常常看到电视剧中有女施主住进寺庙求清静的故事,可惜,现代
的寺庙再不清静,于是,这也便成了她再也无法体味的感受。如今,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古人,何不去试试?
觑见她眼中的雀跃,他略略颔首:“好,依你。”
眼光一掠,她便见到了洞庭湖中正绽放的荷花,果然正如古人赞叹的一般,素雅高洁。
君山……洞庭湖……这是一副怎样的画面。施茜忽然发觉自己的思维凝滞了,第一次搜肠刮肚的却无法形容眼前
的景象。忽然,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窜入了脑海:“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
一青螺。”看来,今人的词汇已贫乏,或是今人的感官看到古时如此天然秀丽的风景,除了悸颤以外,就没有其他方
式可以表达了。只有古人受育于这样纯粹的环境,才能写出如此浑然天成的诗篇。她施茜在现代也算个小小文人了,
常常舞文弄墨,填个词赋个诗什么的,如今却不得不折服,这样的景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描述不出来的。
诸葛亮见她不语,不禁问道:“想什么呢?”
施茜一时出神,便将刘禹锡的诗喃喃重复了一遍。
诸葛亮听闻此诗,竟呆住了。早在她吟出《咏柳》时他便觉得她作的诗风格与这个时代迥异,现在这首诗亦是如
此。现在想来,她是未来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你作的?”
施茜回过神来,慌忙摇了摇头。贺知章的《咏柳》已被她恬不知耻的划到自己名下了,如今岂能再侵犯版权?她
对他笑道:“这是后人作的一首诗。”
他点了点头,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黠光:“那……你的那首《咏柳》……”
她一惊,尴尬的笑了半秒,随即支吾道:“当时……是因为……咳咳……”她知道诸葛亮顶尖聪明,若她骗他,
他岂能觉察不出。他如今既已知晓,不知可会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