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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驻地附近的特产，年龄还小，文姐你调教一下，会是一匹好马。”
吴曦文望着崔鹏，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国字脸上刻着坚毅与刚强，挺直的腰板透出军人的果敢威仪。如果能够和他并肩上战场杀敌该多好。然而，除了在花园里温柔有礼貌地谈话，什么事情也不能和他一起做！“我相信。”吴曦文点头，“这马儿有名字吗？”
“我们叫它疾风。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换一个。”
“挺好的名字——疾风。”吴曦文说，“和我这把刀的名字倒很配对。”说着，就举起手中的刀递给崔鹏看。刀不长，鲨鱼皮的刀鞘外观古朴陈旧，鞘头的皮都翻起来了。崔鹏拔出刀来，刀柄上刻了“迅雷”两个古体字，刀身上刀纹层层若密云排布，锋刃则于层云之中如狂雷电闪，直射日华。
崔鹏点头：“好刀！这工艺像是中南山区一带的出产。”
“上好云花钢，混以白金铸就。炼刀师是元浦。”吴曦文指给崔鹏看刀柄背面刀匠的铭章。元浦已逝去两百年，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兵器制造大家。
崔鹏虽为武将，对兵器缺不甚迷恋。他一直认为战场之上兵器的重要性次于布阵排兵，正确的战略和巧妙的战法才是克敌制胜的关键。不过，这把叫“迅雷”的宝刀好似很有名头，应该是……崔鹏想起来：“元浦大师所遗亲手制造的刀，只有三把，迅雷名列第二。文姐，这把刀不简单。”
吴曦文笑，掩饰不住眉脚的喜悦，是那种找到知音的快乐，“是啦。迅雷刀一直被宫廷秘藏，前几年天帝才把它赐给二殿下。是林姑娘得知我生日，特意从二殿下那里要来送给我的。她知道我一向喜欢用刀，也一直渴望回到战场上去。”
“哪个林姑娘？”崔鹏问。传说二殿下酷好收藏，能从他手中要出东西，这位林姑娘不简单。
第28节：凤尾汤（5）
吴曦文“扑哧”笑出声来，“还有哪个林姑娘？老宰相的孙女儿，天后娘娘的干女儿林毓琇呗，你忘记了吗？那年晚宴上见过的。”
“啊。”崔鹏对毓琇没有什么印象，他的注意力被吴曦文刚才的话吸引，有点不相信，急忙追问：“文姐是要从军了吗？”
吴曦文还刀进鞘，“我想啊……”她偏过头，瞧着崔鹏，“记得吗，以前我的军政课成绩比你好。我说过，如果我是男生……”她哼了一声。崔鹏补充道：“早没我们的仗打了。”两人相视莞尔一笑。
崔鹏心里，瞬间涌起温柔的情绪。如果非要他娶妻的话，他愿意娶眼前的这个女人。
3
云凡急匆匆跑上凰庭大殿的台阶。值班宦官见他神色焦灼，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但还是不敢直接放他去见天帝。那宦官将云凡拦在外殿，按规矩进内殿通报。云凡心神不定，来回徘徊。
天帝的火麒麟蹲在殿前廊柱下，懒洋洋闭目养神。听见声响，这神兽半睁开眼睛，目光锋利地扫了周围一遍。云凡被它看见，停住脚步，生怕惊动了它。见火麒麟如见天帝，没有人敢对这神兽不敬。而麒麟也忠实守护着它的主人。龙瑀北疆战死之刻，他的麒麟便在天宫撞山而亡，令人唏嘘不已。
大约是觉察到云凡并无恶意，火麒麟的眼睛又合上了。云凡小心靠近它，注视着它红色的毛皮。以后他的麒麟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可是那家伙目前还是青毛紫皮，看不出有变化的趋势。也许，那个将来继承帝位的人不是他——不，绝不可能，除了他，谁还有资格接过炎俊头顶的帝冠——诺丹？幽天？开玩笑，他们怎么能和他相比。就像他不能和龙瑀相比。想到龙瑀，云凡就不由得烦躁。龙瑀已经死去四年的人了，却仍然幽灵样活在人们的语言中，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头顶。都是一母所生，他为什么就不能彻底取代龙瑀，做被世人敬仰的太子，做林毓琇的情侣？
“二殿下，”值班宦官打断云凡的沉思，“您可以进去了。”
云凡再看了火麒麟一眼。他的幕僚班子的主意，大多数都被他鄙视。现在他开始重视他们了。他要彻底改变世人对他的印象。
“你要参加北征！”天帝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放下怀中的诺丹，问情绪激动的云凡：“为何？”
“儿愿冲锋疆场，为死去的兄长报仇雪恨。”
“你还有夏祭的事情要准备。”天帝微微摇头，“北征之事，朕已经派了翼王。”
“既然翼王可去，天父，儿就更该去了！否则，儿有何脸面面对朝臣。边疆不宁，儿却袖手旁观，无所建树！”云凡拔高了声音。一旁的平玉卿轻咳，提醒他注意自己的礼仪。
“你这想法，与你母后商量过吗？”
“母后虽然疼爱孩儿，可是也希望孩儿有所作为，她没有反对。天父，请您就允许我参加北征吧！儿虽然经过军事培训，但从未能够到真正的战场上去经受磨炼。”他跪倒在天帝脚下，“请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在北疆的战斗中冲到最前线去，像龙瑀那样，为您和天家增添荣耀！”
“龙瑀——”天帝沉吟，“云凡，你不必事事向他看齐。”
“但是人人都会拿我和他比较！”云凡无法掩饰内心的焦虑，“天父，请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也能表现得像他那样出色！”
谁的比较云凡会如此在意？天帝不快。策划北征时，林宰相确有希望云凡北征之意，却遭到了吴程远的反对。文臣与武臣的立场，自来有所差别，他并不认为异常。更何况从小就对政治不那么敏感的云凡。莫非……天帝叫云凡：“你站起来。究竟是谁拿你与龙瑀比较？”
“陛下，这，我想是在比较的。”父亲的态度一向对云凡有压迫感，他嗫嚅着说。刚才的慷慨激昂之气少了许多。
“谁？”天帝追问。
云凡低下头：“林毓琇。”
果然是她。天帝的目光就是一沉：“你很在意她的看法？”
“天父，要是她总觉得我不如龙瑀，我会不开心。而且，我听说翼王竟然派人去林府求婚了！”云凡的声音又高起来，“天父，毓琇怎么能嫁给翼王呢！王叔他已经有三个侧妃，他根本不可能好好待毓琇的。”
第29节：凤尾汤（6）
天帝有些疲倦，是他太优柔寡断了吗？失去龙瑀后，他就应当把林毓琇送出宫，让她走得远远的。他反而却纵容云凡和林毓琇的接触。幽天看出他的犹豫了？幽天这一招棋走得狠。天帝看看云凡，如果他能像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样关爱他的儿子该有多好！那样，他就会可以为不能帮助儿子而惭愧，不必像现在这般地要做出铁石心肠。
“北征大事，岂能与你的私人感情混为一谈！”天帝猛然挥手，声音里充满帝王的威仪，不可抗拒：“云凡，朕不准你去北征！”
“天父！”云凡惊呼，“请您答应我！”
天帝冷漠地对周围宦官说：“回宫！”不再理会云凡。
天帝走了的凰庭，有几分清冷。云凡站在原地，尴尬而羞愧。平玉卿上前道：“殿下，您回去吧。陛下既然不准，那就是不准了。”
“天妃娘娘，我，”云凡说不下去，十分委屈，却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
“也许，陛下还不能完全理解殿下的决心。”平玉卿小心地说。
云凡瞧平玉卿一眼，似有所悟：“此话何意？”
“殿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云凡点头，不再多问，行礼告辞。
平玉卿转身走进寝殿。宫女们正在点灯。平玉卿在一壁落地的穿衣镜前无聊地站定，左看右看。“芝紫，”她叫那乐师，“我刚才差点劝云凡对抗天帝！”
角落中芝紫懒洋洋坐着，全然没有白日的钟秀灵动。平玉卿叫她，也不答应。多叫几声，她才抬起眼皮，哼了一声：“娘娘你何必要火上浇油，违逆上意。”
“我忍不住。” 平玉卿说。镜子中的女人身材婀娜多姿，皮肤完美无暇，眼波流光，红唇柔润，不要说倾国倾城，即便是多看两眼，也会不由得自爱自怜。“云凡竟然为了林毓琇要去北征！林毓琇！”平玉卿冷笑，瞅瞅无动于衷的芝紫，怒：“你到底帮谁？哼！天帝要我治你的眼睛，他很关心你啊！”
芝紫换了一个姿势，身下的靠垫滚到一旁，她并不去寻找。“你是天妃，我不是。”这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冰凉，“我是来帮你的。”
平玉卿的手指戳到镜子中的芝紫脸上：“你打算怎么帮？你看见了，天帝连在我这里过夜都不肯。不管多晚，他都会回到天后那里去。”
“但是他白天有时间就会过来。其他的妃子，寻常想见他都不容易吧？”
“他其他的妃子？”平玉卿想象着芝紫白色瞳仁中放出光芒的样子，“见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们不是我的对手。”
“天后，”芝紫脸上，飘过一个与她年龄不符的有点怜悯的笑容，“你当她是对手？”
平玉卿放下手，将脸贴在冰冷的镜面上，轻轻呵斥：“别乱说，天后是陛下的结发夫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
芝紫点头：“你这样想，还算理智，不至于让我做离谱的事情。”
“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做吧？”平玉卿笑。父亲是在南海一个奴隶市场上发现芝紫的，那时候她病得奄奄一息，因为生了双没有瞳孔的白眼睛，当地人叫她“鬼娃”，避之惟恐不及。父亲却花了十两银子买下她，精心医护，居然将她救活。芝紫活过来的第一句话，是让父亲平阳侯说一个愿望。作为酬谢，她一定会让他的这个愿望实现。平阳侯很认真地思考了芝紫的许诺，就将她送到平玉卿的身边来了。
对平玉卿的问题，芝紫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题一转：“你的愿望想好了吗？”
“只能许一个愿望，我当然要好好想想，不能浪费了。”平玉卿冲镜中的自己扮个鬼脸，“芝紫你是不是等急了？倘若我永远想不好，你就只好永远地在这里呆下去，陪着我。”
芝紫神色忽然一变，很是阴冷：“你最好想快一点，我不是有太多耐心的人。”
4
离开凰庭后，天帝到天后宫看望天后。因为天气连续高温闷热，天后最近又开始卧床不起，她的健康状况令天帝担忧。龙瑀殉国后，天后衰老了不少，生命力如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这也是天帝拒绝云凡参加北征的第一个原因。毕竟，天后就只有云凡这个亲生的孩子了。
第30节：凤尾汤（7）
步辇抬到天后宫外，天帝下轿。宫门处，早跪满了各色服饰的宫人。天帝看也不看，径直往里走。跨过宫门，他忽觉异常，侧头寻去，果见林毓琇也跪在宫人之中。她今天穿牙黄色底百花图案织锦长裙，外罩湖绿色的披帛，挽在头顶的乌发中只插了一支累金嵌三宝步摇，人如岸边柳月下花，特别的优雅别致。
“你，”天帝一时说不下去，却非常想和她说点什么，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你去探视天后了？”
“是，陛下。我刚刚探视过天后娘娘，她今日气色不错。”林毓琇抬起头，明亮晶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质。刚才在陪天后聊天之中，她曲折表达了不愿嫁给翼王幽天的心态，基本上已经得到了天后的认同。天后肯为了她对抗帝姆，令她心情大好。而天帝虽然被崔鹏吓了一跳，精神却也不错。这让她更加愉快，眉眼之间，一片春光明媚。
“你——要多来。”天帝说。林毓琇的外貌上与姽婳相差很多，但这纯净幽深的目光却是越来越相似，让他偶尔间竟会心神荡漾。天帝不敢再多看她，掉头走开。
天后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天帝上前扶住她。她问：“云凡和您说了？”
“是。朕没有答应他。”天帝说，“朕不想让他涉身险境。这帝国的未来还要他来支撑。”
天后缓缓摇头，“云凡并无功业，如何服众，做一国之君？陛下让他去吧。”见天帝神色踌躇，又道：“难道妾舍得他去冒险？但是他何德何能继承陛下的光赞之冠？陛下，若要云凡成大器，不可不让他吃些苦头，受些磨炼啊。”
“只是，朕已经派了幽天。”天帝说，“叔侄同在，恐怕老吴那里难做。”
“正是有幽天在，云凡才会有压力，倍加努力。陛下，您就准了他吧，他不会辜负您的。”
天帝沉默片刻，“兰，”他叫天后的乳名，“云凡不去北征也有机会证明他的能力。”
“他要去。”天后坚持，“妾理解他，希望陛下您也能理解。他是为了龙瑀。”天后说着，一行清泪淌下脸颊。
龙瑀！天帝无语。四年前，吴程远的长子吴敌与女婿宋杰和太子龙瑀在北疆殉国，战况惨烈，至今仍是帝国之痛。一时间，天帝任天后泪滴落衣襟，拿捏不定是否该让云凡如愿。
“你好好休息。”天帝起身，“云凡的事情，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