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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当地民族装束的老妇人被跟着崔鹏的亲兵走过来。那亲兵看见吴曦文就行礼,指指那老妇人:“崔将军让我带她去看看秦大人。”
“她是什么人?”老妇人那花里胡哨分不出颜色的衣裙和头巾,遮着褶皱密布辨认不出年龄的脸,都无法给吴曦文好印象。
“我也不清楚。崔将军只是让我带她看看秦大人。”那亲兵说。
吴曦文便让两人过去,又觉不妥,“等等,”她叫住他们,用当地话问那老妇人,“你叫什么名字?”
“乌戈玛。”那老妇人回答,声音嘶哑生涩,仿佛钝了的锉刀。
“你是巫医!”吴曦文终于想起来,怪不得这老太太背影总觉怪怪的。这老太太挂了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物品的腰巾特别醒目刺眼。吴曦文刚来镇远的时候,出于好奇心和熟悉地形,曾经仔细地在镇远大街小巷中巡查过,见过这位被当地人称为“有神的眼睛”的巫医。
“是的,将军。我今天早上收到神的指示,说将军府中有要紧的病人,因而就急急忙忙赶来了。”乌戈玛颤巍巍说,“神指示只有我能治好生病的人。”
崔鹏怎会相信这个!吴曦文眉头就是一皱,虽然放了乌戈玛过去,心里却是大大地存了疑问。
乌戈玛在镇远当地确有名声,甚至好几百里外的村民都会来找她诊疗。因此当她出现在崔府前时,崔鹏并没有驱逐她,而是详细询问她如何得到的两个判断:将军府中有要紧的病人,这病人只有她才能治好。秦大夫中邪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崔夫人林毓琇的假死则连吴曦文和云凡都没有得到消息。崔鹏是从不信鬼神的人,任何事情他都坚定地认为不会是无缘无故发生的,一定有可以找得出的前因后果,符合常识和逻辑的解释。因而乌戈玛怎样也解释不清楚自己和神对话的行为,她那些所谓“眼睛一跳”啊“心灵悸动”啊的直觉根本不能成为一种有说服力的证据。
这老巫医说到后来急起来,为了维护她的神的威名,便向崔鹏发誓说倘若病人不能在2天之内康复,她自愿流放到山里去,并且永远不回镇远。乌戈玛如此坚信她神灵的指示,这倒让崔鹏刮目相看。于是他决定给乌戈玛一个机会。
乌戈玛要求和病人同居一室。她指的当然不是秦大夫。因为秦大夫被她的香料熏脸法治疗了一个时辰后就清醒了,晚餐吃了三人份的饭还喊饿。崔鹏看到与往日无大异样基本正常的秦大夫,便同意了乌戈玛的请求,让她和紫樱一起在卧室的地板上铺床,而他自己则暂时搬到书房中去睡。
紫樱很不喜欢身上有母羊膻味的乌戈玛,睡觉时候尽量离她远一点。乌戈玛却不大像有瞌睡的样子,坐在炕沿上,按住林毓琇的手掌,喃喃念着诗歌似的句子,一直唠叨到天亮。
白日,乌戈玛便在卧室四面撒上许多不知名的香草,又用各种看上去很诡异的材料混合熬煮出一种气味浓重粘稠的药汤,并叫紫樱取毛巾来蘸这药汤擦林毓琇的身子,做深层热敷。这样一直折腾到晚间。紫樱熬不住,终于睡过去了。乌戈玛从她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些乳白的粉末,沿屋角撒了一圈。然后她点着了这些粉末。一圈火焰迅即燃起,但又立时熄灭了,只有一层馥郁的香气如帘幕般裹住了这个房间。
第170节:意不平(5)
“万物都已熟睡。”这巫医对着林毓琇念,“月亮赐我信心。魂魄立刻归来,莫再游荡迟疑!”一道幽蓝的光从她手指尖射出,罩住林毓琇全身。角落里的破月镜忽然震动,立起来,镜面正对着那巫医。
“去吧。”巫医低吟,手指一点。林毓琇的身子不住颤抖,一丝淡淡的紫光从她身体里流淌出来,在镜子前转动,却不投入那镜子中去。
“去吧!”巫医说,“去吧,去那里调养生息,将如圆月明朗有力!”那紫光方才入镜。巫医手指抬起,指尖的蓝光脱离林毓琇的身体,也投入破月镜中。镜面中的漆黑突然化开,镜面恢复了往常的明亮。
林毓琇醒了。“紫樱,水!”宿醉后便是头痛喉干,这免不了的,谁叫她贪杯。可是北疆的酒也太烈了些。“紫樱!”这往常一呼便应的丫环今天是怎么了?
“我给她熏了安宁香,要明天清早的阳光照到她身上时候才会醒来。这以前,便是山崩地裂,都不能打扰她甜蜜的睡眠。”巫医说,为着干活儿方便,她脱掉了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和装饰,只着了一件宽大的褐色布袍。
“你是?”林毓琇打量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半是梦境半是真实的记忆浮现脑海,她唇边掠起欣慰的笑容:“赞扎,你终于出现了。”
赞扎却有些诧异:“你还记得我?”
“是的,我记得。我以为你是男人。”
“我做过一阵子男人。”赞扎说,“但还是女性让我比较舒服,这是我的自然性别。我经常会忘记,但永远不会丢弃。”
这话很有道理。林毓琇想。谁能想到赤城三大护法之一的赞扎竟然是个女人呢!而且是那么坚持喜欢女性身份的女人。她对赞扎顿时有了好感。“姽婳,”她找破月镜,“嘿,赞扎来了。”镜中的灰白轮廓却没有了,只是清亮透彻的镜面,映着林毓琇憔悴的面容。“姽婳!”林毓琇叫。姽婳好了?走了?回到她的身体里了还是另去别处?她一时间心里空荡荡的。
“我还在这里。”镜子中的声音说,实实在在是姽婳的声音。
“啊!”林毓琇松口气,“你吓死我了。你这是伤好了?”
“本来差不多好了。但又和人打了一架。”姽婳笑,“差点魂飞魄散,连带你的小命也玩完。”
林毓琇急问:“出了什么事情?我那时候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见到一个人。”姽婳的声音里不自禁地带着几分甜蜜,“我今生的爱人。为了他被个多事的家伙用急冻术和穿心针暗算了。”
“那人是谁?”林毓琇问,语义模糊,也不知道问的是姽婳的爱人,还是那个多事的家伙。
姽婳很愿意说出崔鹏的名字,念到这个名字精神都是愉悦的,甚至都不恼怒那个偷袭者破坏了那么甜美的相聚之夜。那是多么浪漫的波光粼粼的夜晚,而那瞬间与崔鹏不需言语心有灵犀的交融是多么的美好。但她看到林毓琇的姿容,这女人因她受伤而被牵累,神情间的倦怠与身体上的痛苦非常剧烈,这个时候说出她的丈夫深爱的人其实是自己,对她恐怕又将是一层打击吧。姽婳便只提那个多事的家伙:“他的法术很强大,并不输于赤城的怨灵。如果我们都有实体,单打独斗的话我也需很费气力才能赢他。赞扎,我手下可有这样的人?”
“有两个攻击系的大术士,是赤城的主管,协助您管理城市。只有他们可能与城主您抗衡,不过他们对您的忠心一点都不比我少。炎俊几次想要收买他们都没有达到目的。”赞扎说,停顿片刻,虽然没有和那两位大术士打过交道,但她有自己的渠道获得信息,她深信自己的判断:“在赤城被灭的那场战役中,他们都被炎俊杀死了。”
“这样啊!”姽婳沉吟,“那人不会是炎俊装扮的吧?”
“怎么会!”林毓琇为天帝辩解,“他又不是术士。而且他那么衰老了,他怎么能杀了你。”
赞扎也不同意姽婳的判断:“炎俊不会到这里来,何况他最不屑附体这种伎俩。”
“啊,这样——赞扎,在赤城之外,可以和我一决胜负的人有没有?”姽婳问。
第171节:意不平(6)
“那个时候没有。”赞扎非常肯定,“城主您是天地间最强大的术士。现在,也不该有人能超过您。”
“可还是没能保护我的城。”姽婳黯然,赤城被毁灭时候赞扎在五湖四海云游,丝毫不了解其中情况,因而她只能笼统地将灭城原因归结到炎俊的野心上,“那两位主管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天机,一个叫天眼!名字都刻在赤城神殿的墙上,是城主之位的候选人。”赞扎答道。
“天机?天眼?”姽婳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试图从飘渺的记忆里捕捉他们的信息。这不容易,为着复生的最小能量需要,她已经将大部分记忆重叠压缩,有些就干脆扔掉了。她不喜欢将鸡零狗碎的事情统统装入记忆的行囊随身携带,拖累她的未来。但天机和天眼都该是赤城最重要的部分之一,不应当找不到对他们的记忆。
“听说他们都是美男子。”赞扎提醒,女性对男色的印象是第一位的,“一个负责行政管理,一个负责安全防御。他们将赤城打点得井井有条。”
“他们都爱我。”姽婳说,“都在我面前发誓说我是他们唯一的爱。做为偶像来爱,做为神来爱,做为信仰来爱。”她找到了对于他们的记忆片段,关于爱的部分最铭心刻骨,“就是从不当作一个人来关爱。”
爱情,本来就是虚无飘渺的所在,姽婳你又何必介意。林毓琇望着镜子里的空明,不胜唏嘘。
赞扎想的事情比较现实,“难道这几十年里又有新的术士崛起了?”她自问自答,“不会,炎俊把所有能找到的术士都杀死了。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里就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力量。”
“这个人,迟早会再露头的。”林毓琇说,劝眼前的这一人一魂,“一时想不出是谁,不必太在意。现在的关键,是姽婳康复了没有。赞扎,你治好她了吗?”
赞扎说:“还好只是被穿心针擦了一下,否则便是赤城所有的前辈城主复生,也都无能为力了。现在我把城主的魂魄大部分转入破月镜中,镜力加入我的念力助她治疗,大约十日左右就可以导回到林姑娘你身上了。”
“她还要回来?”林毓琇半喜半忧,半玩笑道:“我还以为我就此对赤城城主姽婳没有用了呢。”
“只有四镜归一才能将你与我家城主彻底分开。归月、破月、藏月、劫月四面月镜,原本都悬挂在赤城神殿的墙壁上,可惜赤城毁灭后就失散了。”赞扎说,“我还亲眼见过。那时城主你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娃娃。而我就被神命选中为你的守护术士。”
“等等,那现在的我,赞扎,现在的我,”林毓琇少有的激动,“我体内没有姽婳了吧?我就是我自己了。对吧?”一直在与姽婳的共生状态中,不知不觉受着姽婳的影响,尤其是这几个月里,姽婳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存在心中,凡事都要多考虑她的感受得失。姽婳走了,她便终于可以独立自主,任性妄为一番。
“那是不可能的。我无法将姽婳全部的魂魄都导入这破月镜中。她就像植物,根是扎在你那里的,我现在做的只是将她的枝干泡进药水中清洗消毒。就是这样,”赞扎说,“挪根要伤元气,搞不好你们就都魂魄消散,永远没有机会活下来。这种冒险,我绝不会去做。”
林毓琇的情绪消沉下去。在赞扎与姽婳面前,她显得那么软弱,那么无能为力,身份地位权势都无法换来一个真正的自由独立的“我”。她只是姽婳的土壤,抚育着姽婳的成长,无望地等待姽婳成熟离开的时候。
“你一直是你自己。”姽婳洞悉林毓琇的情绪,宽慰她,“我并没有干扰你的生活。”
林毓琇苦笑,姽婳的安慰太缺乏力量了,就像风吹过发梢,什么也没有带走。她真的是天地间最强大的术士吗?说话那么不着边际,那么敷衍。
“我们总会有办法的。”赞扎的话语听着还比较真诚,“现在的情形,城主你最好就随我去冷湖秘境疗伤,留在这喧闹的军营中不好。”
“好啊。”姽婳笑,跃跃欲试,“冷湖很好。”
第172节:意不平(7)
“不用再带着我吧?”林毓琇问,编造怎样一个理由才能离开这里呢?要哄骗崔鹏与天帝,真得要好好动脑子呢。
好在赞扎说:“不用。我只带走破月镜。这镜子你周围可有人见过?”
“丫环们见过,我没瞒她们。”越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越是不被人注意,林毓琇深知这一点,那些锁起来的所谓秘密实际上是一种炫耀。真正的秘密从不掩藏,只是会巧妙地被人遗忘。
“好。”赞扎拍了一下巴掌,手上立刻出现一面镜子,与破月镜完全相同。她拿了真镜,“十天以后,我会再来。”
“这里?几日后我就要跟着劳军营回京了。”
“必须是在这里。”赞扎说,“破月镜的禁制非常强大,一旦到时间了不能脱离,城主与你都将受到极大伤害!”
3
崔鹏清早醒来便去看妻子,准备一旦林毓琇毫无起色就把乌戈玛捆起来押到黑山那边的荒漠里去。他自来很讨厌巫医法术之类的玩意儿,总觉得这些东西里毫无公正和公信力可言,只能助长人的疯狂、偏执、懒惰与邪恶。但是姽婳的出现改正着他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