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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下着,林毓琇只能呆在房间中,偶尔到院子里走动,紫樱和仆妇们便如临大敌。北疆的雪下得又密又厚实,像床棉被捂住房屋和院落。林毓琇想象得出山野的雪景该是如何壮丽,可惜出不去,只好靠画画和堆雪人消遣时光。她音乐上无大造诣,画画却极好,来时一路上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都描绘得栩栩如生。崔鹏的参谋们甚至要求把她的画拿去做行军地图。林毓琇笑着给他们了,很高兴自己能为北征做一点有价值的事情。
至于雪人,更是堆塑得如同真人大小,用棋子作眼鼻,旧衣作帽子,路过的人皆以为是崔夫人的白衣武士。连吴曦文来看她,都被她蒙蔽了,还抱怨她不该那么冷的天气让卫兵单衣执勤。紫樱为此连笑了好几天。林毓琇闲着,便经常拉吴曦文给她讲军情事务。吴曦文怜她身体不好,劝她多休息,她笑笑不肯,说老躺着都要出茧子了。吴曦文便给她讲各地布防,各军特色,各种战役,两个女人热火朝天讨论军事。知道的将领都笑,说真要到让娘们儿上场,那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脸往哪里放。这些话林毓琇只当没听见,加倍认真研究军事,还叫管家婆比着吴曦文的皮甲样式,照自己的身材,找人打造了一套。新甲衣送来的时候,崔鹏看见,男人的自尊心就觉得受了挫伤,不大高兴:“你做这个干什么!难道我还会让你上战场吗?”
“文姐有,我为什么不能有?”说正经的大道理不如这些小脾气更让人接受,反正男人不会相信女人的直觉,林毓琇一心一意做她的战争准备,连崔鹏都拦不住。“文姐是陛下亲封的英将军,有军籍的,率着三营人马。我的贤妻,你偏要在这上面和她比。”崔鹏哭笑不得。但林毓琇试穿起军装来,居然也是英姿飒爽,风采不输于吴曦文,令崔鹏啧啧叫好。
“新年,又是大雪,北疆有在家趴冬的习惯。”林毓琇很认真地对崔鹏说,“这时候最易懈怠,更要严防敌人突然袭击。”
崔鹏很是赞赏妻子有这样的见解,不过他的许多将领,还有云凡,都对此颇不以为然。要在大雪积得有膝盖厚,北风凛冽的一月打仗,除非对方是疯子。
6
无边的黑暗,粘稠的黑暗,寂寞的黑暗,压住旦略的眼睛。他原以为早已经习惯了的黑暗,却是从未见过的这般面目狰狞,窒息他的呼吸,压抑他的脚步。他感觉心脏有随时停止跳动的可能。“我们走了很久了。”他对黑暗说,徒然寻找着那一直在他前面敏捷行走的狼影, “哪里才是目的?”
黑暗没有回答他。黑暗吞没了一切,包括思维。旦略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也混沌成一片黑暗,偶然的一丝光线,照出巴掌大的地方黑云翻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与黑暗融为一体,没有自我,不会再感知,就如陷入永久的睡眠,或者便是安宁的死亡,从此再也没有烦恼。
“不!”这百岁的夜精吼叫着,“不!”他不想化为永恒的黑暗,哪怕是瞬间的燃烧毁灭了自己,也胜过在静寂中无声无息地存在!“不!”旦略怒吼,使出他全部的法术:光球一个接一个劈向黑暗,火焰喷射着灼烧黑暗,许多小的怪兽嘶叫着扑向黑暗。旦略拼了命的挣扎,光明,如果没有,就让他给自己制造一个!
然而黑暗无动于衷。旦略累了。夜精的法术力量取自黑暗与大地,现在他与黑暗对抗着,而大地又不知道在哪里,他无法连续地战斗。
“对抗是不行的。”有个微小但清晰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就是黑暗的孪生子,杀死黑暗等于杀死自己。”
不能对抗。术士的奥秘就在于吸取天地万物的能量,化为自身的大力。黑暗其实就含有巨大的能量,你想象不到的能量。认同它,让它成为滔滔不绝支配你行动的源泉。旦略不知不觉举起手掌,调整呼吸。一股柔软阴冷的力量涌入他的掌心——那是纯粹的黑暗,可以令人放松,也可以致人于恐惧的死地。
旦略放松了身心,黑暗源源不断进入他的身体,化为他骨骼血液中的力量。他感到内心的充实,同时周围渐渐明亮起来。终于,他看清自己倒挂在一块岩石上,那狼人悠闲地坐在他面前哼哼小曲。
第179节:意不平(14)
旦略看着狼人,他的视力和心灵都要比以前敏捷得多,因此他就瞧出了狼人的真面目。“嘿,”旦略笑,“它还是一头狼。你并没有真的将自己变成了狼。”
“那没有必要。”天眼说。夜精都是些倨傲且固步自封的家伙,和他们打交道很罗嗦。想不到旦略却那么好诱导,轻易就感知了黑暗术士的境界。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将旦略培养成为一名真正的黑暗术士。“附生和寄体是术士的基本技能,很容易,但要有控制技巧,不能执迷于其中。否则,还可能会被寄主吞噬掉,很难摆脱。”天眼讲解,“而变形则要耗费更多的术力。有很多术士喜欢拿变形说事,证明自己术的强大。其实这不对。术来源于对自然万物的深刻了解,顺应它们的变化,引导它们步入有利于自己的道路,却不是控制它们。术的要旨是与天地万物融合,而不是对抗。强大的术是没有口诀与暗语,不需要任何仪式的法力。它是随心所欲,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它就是你心里的一个念头而已。”
“听上去不坏。”旦略说,身子轻盈地落在地上,像一颗水珠。他现在感受得到引导者在狼皮下潜伏的温和的褐黄色灵魄,与狼自己的黑色灵魄缠搅在一起。这感受很清晰,以至于他产生了动手剥离它们的冲动。
“你还做不到。”天眼说,并不在意在旦略面前显现自己的真身,“你进步很快,但要战胜我还为时尚早。”
“那么姽婳呢?你们之间有多少差距?”
“我单打独斗是赢不了她的,加上你就可以了。”天眼笑。
“我们会和她战斗吗?”
“可能。但我不希望有那种可能。走吧,旦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雪短暂地停下来。浸润在漫天雪雾中的冷湖,渐渐恢复了平静幽深的外表。这没有结冰的湖泊仿佛雪地中的一只眼睛,孤独而平静地看着世界。
罕见的,一钩明月出现在云间,淡黄的月光给森林间的神秘湖泊涂上一层温柔的色彩。忽然,湖水呼呼往外喷涌,从湖心里升起一团银色的辉光。辉光里站着姽婳。她飘向湖上游荡的树舟。赞扎正坐在舟头。
“赤城那边,有了异动。”姽婳说,“我想去看看。”
“不能去。”赞扎坚决反对。“你现在正处于疗伤最关键的阶段。”
“是攻击我的那个人。他在赤城。赞扎,我们去就能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有这么重要吗?姽婳,现在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赞扎劝。
姽婳没有回答。月光倾斜在她身上,她真如月亮女神一般;又似奇特的异国花卉,在水面开放。她与她的城近在咫尺,城在疼痛,她也撕心裂肺;城在呻吟,她就牵肠挂肚。她的魂灵虽然超脱于城的存在,但她的本源血统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
赞扎无可奈何,她伸出手。姽婳消失了。破月镜从湖水中飞出,落在赞扎手上。“你的想法,便是我的命令。我们去赤城!”她说,身形一动,那树舟就急速滑过水面,轻轻巧巧抵达对岸。她抖擞身形,化作一只白鹤,飞过积雪的山林,来到乌卡鲁的山麓。到处是白茫茫的荒野,凸峰凹谷全部被大雪填平,看上去山都矮小了许多。
“你感觉到了吗?在城里,有些东西躁动不安。”姽婳说。
“是的,很强烈。那究竟是什么?”赞扎问,将破月镜放在地上。姽婳就要彻底觉醒了吗?她对赤城的气息越来越敏感了。这样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带她去寻找圣殿,打破赤城命运的死咒。不过万万要注意不能操之过急,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再也无法弥补。
“月之能量。”姽婳说,“有人在试图动用月之能量。”
“但月镜不都毁灭了吗?”赞扎说。
“怎会毁灭,我不就在这破月镜中吗?”姽婳回答,“月镜要用天河源头之水,铸造天剑的天炉之器,才能毁灭。寻常地震大火哪儿能损它片毫。”
赞扎提醒她:“这破月镜来路很是蹊跷。主人,会不会是那个不知名对手的阴谋?”
姽婳正要回答,乌卡鲁山忽然颤抖起来。瞬间,一道明亮的光束从山坡那端冲入天空,向月亮射去。那上弦月漂亮的弯勾突地消失,竟是变成了一轮满月。光束暴涨,将月亮整个儿包围进去。天地星辰瞬间被这束奇异的光联结在了一起,景象甚为壮观。
第180节:意不平(15)
“不好!这是劫月镜在波动。”姽婳失声道,少有的慌乱。“天地间将有异变。”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无法情理,只有一个名字在脑海中闪现。“赞扎,速速去通知崔鹏,恐怕北疆马上就会有大的劫难。”
赞扎也感受到了月之光华的强烈冲击。劫月的特性霸道而强横,比破月镜更具有攻击性,这面月镜果然还在废墟中!可自己几次来废墟查巡,都未曾发现它的踪迹。天眼回来了。早就猜想他那样个性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去死。只是天帝炎俊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他,他回来做什么?赞扎心中警惕。
“这不是炎俊的所为。”姽婳也有了自己的判断,“这是天眼干的。”
“天眼?”赞扎重复这个名字,似乎不相信。
“因为他是劫月镜的镜使,只有他才找得到这面月镜。”姽婳说。记忆中天眼的相貌已经模糊,严肃的表情却还清晰可辨,他是非常尽职尽责的武士,穿金盔带金甲,每天神气活现地在赤城中巡查,对遇到的任何事端都处理决断。有一段时间因为他消魂灭魄的手段太过强硬,术士们怨声载道,逼着天机跑来劝天眼宽厚一点。那天他们两人为此争吵,在花园里,险些动起手来,幸好炎俊来了……姽婳的记忆忽然中止,炎俊这个形象令她不快,是很恶心的感觉,所以她的记忆就将有炎俊的部分都删除了。
“去通知崔鹏。未雨绸缪,也许还来得及。”姽婳催促。
那月华瞬息之间消失无踪。天边仍然一钩弯月,群山依旧静寂昏暗。
“我们不能阻止他吗?”赞扎问。
“不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而且想要消除劫月镜的异能只能使用藏月镜。这面月镜,” 姽婳沉吟,这确实是赤城最大的秘密了,“虽然我见过,你也应该见过,但是藏月镜的镜使,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历任的城主都没有见过这位镜使。”
“这么说藏月镜从未被使用过。”赞扎附和。这样的事情姽婳都想了起来,她距离那最终的日子真的是不远了,而她赞扎的使命不久也将圆满。
“是的,也就是说,”姽婳这才想起被她与赞扎都忽略了的一个重要问题,她慢慢恢复的记忆不知为何将这个问题排在非常次要的位置上:“要想取得四镜再造我的形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7
赞扎在太阳一尺高的时候回到森林的神庙里,换上她巫医的行头。崔鹏派来的两名士兵,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行看守之责,正在神庙门口吃早点。他们并未觉察到巫医已经离开了好几天,那是因为赞扎给他们施了催眠术,让他们对自己的存在深信不疑。现在赞扎收回她的法术,给士兵们她本来的影像。于是士兵们就看见这苍老的巫医像被马蜂蛰了般狂跳着奔出她的居室,一路高呼:“不好了!不好了!”两名士兵立刻放下他们的干粮,警惕地握紧身旁的武器。
“快去告诉你们的将军,”乌戈玛挥舞双臂,“快去!”
“说什么呢?”士兵们问。
“天地之间将有大的变化,一切都在危险之中。这是我的神给予的警告。快去告诉将军,及时做好应对的准备!”
中午,这位伪装成骆驼贩子的帝国谍报人员准备去吃点东西。他在金鼎联盟的核心城市伊斯帕尔塔潜伏已经数月。这座城市是联盟在与帝国拉锯战的400里战线上唯一的城市。对于游牧状态生活的沙民,固定在一个地方生活是种灾难,因而他们并不热衷于建设城市和关口,也很厌恶帝国用层层的关隘和工事来进行的抵抗。沙民们更喜欢直接正面冲击,像他们图腾上的狼或者雪虎那样勇猛地战斗。但想占据帝国北疆肥美的牧场和宽阔的河流并不容易,帝国的士兵虽然没有那样勇猛,却用战争的技巧弥补了这个不足。因而联盟终于也在伊斯帕尔塔安顿下来,酋长们天天聚在阿尼卡斯的大帐里,叫嚷着要血洗帝国的城池,杀死城里的男人,掳走城里的女人,拆掉城市中的每一座房屋。酒气冲天的酋长们在地图上瓜分帝国的北疆,并且还妄想着以张镇为界和帝国重新划定国界。
第181节:意不平(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