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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鹏对此却并不在意,丝毫不为自己的仕途奔波,他坚信只要有才华便一定有用武之处,况且帝国目前还没有到“飞鸟尽、良弓藏”的太平盛世。因而跨进府邸时,他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如何面对他的妻子。毕竟,他将和她开始家常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出征。他必须做出姿态,打破目前的僵局。这件事情,起因是他叫错了名字,伤害了妻子的感情,他确是该认错的。其实细细想来,毓琇亦有许多动人之处,如果没有遇到姽婳,也许会爱上她,不似现在,对她更多的是责任与亲情。
崔鹏这样思量着,便在仆从带领下走进内宅。随从们却不能再跟进,另有管家安置他们的住处。内宅门口等候的侍女,都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穿着明快的鹅黄衫子,翩翩蝴蝶样引着崔鹏穿过游廊,来到正房。
林毓琇正坐在外间屏风前看一册文件,身上穿了钿钗大礼服。想是本来要出门按礼仪正式地迎接丈夫,可这文件却更十万紧急,以至于顾不上规矩了。
紫樱轻咳,见毓琇看得专注,小声提醒:“夫人,将军回来了。”
林毓琇这才放下文件,瞧瞧走过来的崔鹏,换作他人早就急急跑回来见她了,哪里忍得到今天。在崔鹏眼里,自己终究是比不过姽婳吧。一时心里竟是酸涩,但还是起身上前行礼问候,歉然道:“将军回府,本该门厅相迎。但事关紧要,不得分身。”略微停顿,便问崔鹏:“将军,您愿意留京城权重天下呢,还是继续戎马生涯征战四方?”
崔鹏知道毓琇回京后病况好了很多,此刻见她华冠美服,依稀有几分新婚时候的姿色,心下宽慰许多。听她问题,不由得奇怪:“夫人此话何意?”
毓琇并不正面回答,追问道:“您且说说,更愿意选择哪样:京城为官还是继续打仗?”
崔鹏答道:“军人天职,便是平定一方战乱,保疆守土;又岂能安睡高床,养尊处优。”
毓琇沉吟:“既如此,可也不尽好。”补充道:“南方山地,不宜骑兵大规模作战,且气候湿热,百族混杂,需屯兵逐一治乱,非五六年不得见成效。又不是战役性质,后勤补给都要自己筹备,会很繁琐。若做得好难免会被怀疑拥兵自重,做得一般又会被人诽谤能力。此番艰难,不是北征可比,还望将军三思而后行。”
崔鹏起初不解,听到后面,句句指的是南方平乱似有可能让他前去之意,再看毓琇手中文件是枢密院公文样式,心内凛然,问道:“我并未接到任命,夫人为何有此疑虑?”
毓琇坦然道:“老丞相以此事试你之心。”便将那枢密院文件复本在烛火上烧了。她素来并不直接称呼祖父,皆以官职代之。“他知你毫无谋权之心,恐陛下差你去南疆,你便会一口应承,则此生再无回京之望了。”后面这句却是毓琇添加的。祖父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将天帝派下批示了的奏章转抄一份给她阅读,因她更能揣摩天帝之意,所给建议常常合天帝之心,便是可能违逆之处也会一一巧妙遮盖化解。这是林华台为官秘诀之一,凡有疑难,便由孙女林毓琇定夺,近十年来无一差错。这次事关崔鹏,林华台更是立刻就将天帝下发的奏章汇总送来。毓琇见那些奏章中有建议派崔鹏去南方的,也有要求留京派他文职以免养虎成患的,还有力劝天帝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对崔鹏委以重任的,方方面面都有各自的道理,天帝的态度却是相当的不明朗。而她昨日进宫面见天帝,他一个字也没有提及崔鹏的前程。当然她也没提。能够重新为天帝工作的感觉非常良好,以至于毓琇觉得任何语言都是破坏那温馨的工作气氛。
第202节:佳期误(14)
现在毓琇必须半个时辰内给祖父一个回复。她将大臣们的各种意见综合起来斟酌考虑,还未曾想出一条万全之策,崔鹏便回来了。
崔鹏一向认为军人如果没有仗打,任盔甲放旧生锈,不像个军人样子。若不是怕提出去南方打仗有不放兵权之嫌,他早就毛遂自荐了。这两天北征军彻底解散,他正想去兵部要求南方作战,若是枢密院也有此意图,倒是合意。因而见毓琇眉宇间有忧色,心下大不以为然,便说道:“若可马革裹尸,不必京城富贵。夫人多虑了。”
毓琇冷笑:“将军您非一介莽夫,怎地如此冲动!”
崔鹏亦笑道:“这是军人血性,你不理解而已。”
毓琇说:“我只怕您那一身好本领却使不出来。南方泥沼不是北疆大漠,能容你自由驰骋!”一时急火攻心,伏倒案头,连声咳嗽,又咳出血来。唬得紫樱忙斟茶倒水,抚背揉胸,好一会儿才喘上气来。
崔鹏不懂毓琇为何如此较真,但见她情形竟是对他大为关怀,不似云岭峡之战后的气恼模样,正是化解他们夫妻冷漠关系的好时机,便上前扶住毓琇,柔声说道:“陛下若派我去南疆,我怎能拒绝,纵是有千难万险也需得有所作为。只是委屈夫人了。”
毓琇回眸,望着她的丈夫,自那云岭峡之战后,她还是第一次那么近的和他面对,一时呆住,片刻后淡淡笑道:“将军若执意前往,妾自当执帚相随。”心里却想,偏要将他留下来,若没有这个本事,算是白白在天宫行走这许多年了。
崔鹏内心不由得一动,虽认为毓琇所言乃敷衍之词,但她那唇边淡笑与盈润眼眶中的坚定,却毫不似伪装。
8
月色正浓。赞扎不知去了哪里。崔鹏被几位即将外地任职的部下请去赴宴,也不在府中。才从天家一位公主生日宴席上抽身归来的毓琇不免感到有些清冷。不过与天家拘谨的热闹相比,这清冷倒是很舒适的。毓琇来到竹桂院中,没有月亮井的书房现在呈三面凹字形,中间空处修出一个荷塘,与花园中的小溪相连。春寒乍暖,塘子里还没有荷叶露芽。只有一两只鸭子,缩着头在塘边一丛丁香树下打盹。
这样好的月色,姽婳该是喜欢的吧?毓琇懒坐美人榻,望着月亮想,不知道没有赞扎在,还能否与姽婳对话。
能的。姽婳在她心底同样懒懒地说,你想什么,我便能知道。
很好。我感觉得到你的康复,春天对我们都有好处。
是的。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恢复健康了,就像我刚刚从你身体里苏醒时候那样。
你白天都在沉睡是吗?不知道我去见天帝的情况吗?
我在沉睡。幸亏如此,否则炎俊会轻易就察觉我的存在,我现在还不想和他直接面对。
我去见天帝了,要求将崔鹏留下来,我不想他去南方打仗。这是我第一次对天帝提要求,利用陛下对我的宠爱和纵容。我看出天帝不高兴,可陛下还是答应了我。
南方?崔鹏他想去南方吗?
他想去可以打仗的地方,他是个军人,和你一样嗜血。
毓琇,他不能去!南方对他是大凶!
是的,所以我把他留下来了。我也略知一点占卜之事。姽婳,他是我的丈夫,并非只有你一个人在关心他。
但你并不爱他。他只是你的责任和义务。毓琇,我会离开你,我会承担你现在所担负的一切,让你彻底得到自由。那时,你会有真正属于你的爱情。那时候的生活对你将是享受,不是礼仪不是规则不是任务。毓琇,放下你的身份,选择你内心深处的自我吧!
姽婳的言语,激荡着毓琇的心灵,展示出无限充满了诱惑的未来。对已经度过将近25岁华年的林毓琇来说,可以预见的生活令她乏味,没有丝毫的乐趣。
但你要怎样离开我?你没觉得赞扎在欺骗你吗?她先前说破月术可以打开你的封印。后面又绝口不提这件事情,而是一定要找到四面月镜才能将你我分开。我总觉得她有些事情瞒着你。
我只有赞扎和你。姽婳那无声的语言沉静平稳。我相信即便是欺骗,那也是善意的。
第203节:佳期误(15)
姽婳,希望你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么现在我们有了破月镜,知道了劫月镜在天眼那里。下面要找的就是归月和藏月了,都应该还在赤城吧?不过藏月从来没有被使用过,这是什么意思呢?
每面月镜只要被使用过,就会在空间留下月亮之力的不同痕迹,被我们所察觉。赞扎现在就是去找那些痕迹去了。在月光里那些痕迹就像马车在地上的车辙印那样的明显。但藏月镜从来没有过这种痕迹。
那怎么能够找到它?
一定能的。毓琇,一定能。因为我要离开你,以一个人的身份去爱崔鹏。
毓琇轻轻战栗,她感受到了姽婳的情感,像她面前池塘中的一湾春水,温柔得几乎要化掉了她的心。
几天后,崔鹏终于收到任职书,却并非来自兵部,而是枢密院下达的直接任命。当写着“京兆尹”的任职书送到崔府时,崔鹏的一干幕僚颇有张冠李戴的抓狂感觉。京兆尹为胥阳城的地方长官,官列一品,但却是文官啊!崔鹏是武将,还挂着上将军的军籍呢!
送任职书的小官吏才不管什么文官武将,要了红包,恭恭敬敬给崔老爷磕头,请崔老爷按任职书要求尽快完成交接诸事。崔府众人听他“老爷”长“老爷”短,都忍不住要笑。这小官吏走后,其他官员的调动消息也陆续传来:宁王被任命为神吾大将军,统帅4万禁卫军!原京兆尹苏哲大人则左迁参知政事,与宰相大人并列朝堂。
幕僚们原以为太尉之位崔鹏还有希望,现在眼看他连一支军队的指挥权都没有了。他们再也坐不住了,推举出一位代表向崔鹏直言:“将军您不能接受这个任命!这分明是对将军您的不信任!”
崔鹏却很坦然,心下明白这是枢密院让他回避宁王的锋芒而采取的权宜之计,便对那代表说:“胥阳乃帝国军政要地,天家根本。把这胥阳城都交给了我来执掌,何来不信任之说!莫要乱猜疑。”当即去兵部交军籍,吏部领印章,苏哲府上投了名贴,一些闲工夫也没耽误,次日就到京兆尹府上任。崔府众人只好都改了称呼,唤崔鹏为“老爷”。
崔鹏的祖父与父母兄长,一向视文官道路才是正途,现在见崔鹏终于回到这条道路上来,都很高兴。亲友更是纷纷前来庆贺。一时间大宴小请,崔鹏应接不暇。
这一日他又被昔日的下属拉去喝酒。这位下属刚被任命为海防都督,负责帝国东南方海疆的军事防务,即刻便要起程。“将军!”下属喝到酒意酣畅处,七尺男儿竟然落泪,“将军哪日京城不愿意呆了,就到我那里去吧!”
崔鹏笑:“好好,待我退休,一定去找你们喝个痛快!”其实心里何曾愿意做那文臣之事,但官场微妙之处却无法向下属言明,自己更不会钻营投机,也就只能借酒一泄郁闷。于是放开酒量,直喝到二更有些醉意才散了。
众随从便将崔鹏送回崔府。侍女们一直等候在内宅二门里,接住崔鹏,有的提琉璃罩灯,有的来搀扶他,袅袅娜娜,走进庭院深处。春夜风柔,空气中花香馥郁,一轮明月隐在柳梢后,庭院愈发显得静谧。崔鹏的情绪便是放松下去。及至上房,换了一群侍女侍候,为他宽衣解带,洗面净手,崔鹏整个人都垮掉了,恨不能立刻遁入梦乡。他踉踉跄跄奔进内室,却见姽婳坐在床边,红衣艳妆,道不尽国色天香。那一瞬间他又惊又喜,四肢酥软,歪歪走过去,并肩坐她身旁,却只是傻笑,说不出话语。姽婳亦羞怯难言,惟有一双妙目,笑盈盈喜洋洋看着他。
“姽婳,你怎么在这里?”崔鹏轻念她的名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定是醉了。”
姽婳不说话,抬手摘下他头上的发簪,衣袖里露出胜雪皓臂,还有臂膀上两个亮灿灿的黄金镯子。崔鹏拉住她的手,笑道:“这一次你是不走了吧?”姽婳轻轻摇头,崔鹏一把拉她入怀。只是那镯子硌手,崔鹏要将那镯子褪下,碰着姽婳手臂,却忽然如触电一般,心里惊异:姽婳是赤城城主,天帝死敌,如何会到这天帝眼皮底下的胥阳来和他相会!北疆尚且不肯多留半刻,怎么在这里就主动投怀送抱起来。上次错将毓琇认成了她,一段公案至今还未澄清,今天可是不能再错了。他机灵灵推开怀中女子,拿起桌上水壶,泼了自己一脸清水,酒意顿散,细看眼前人,却是紫樱。
第204节:佳期误(16)
崔鹏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见她穿了大红的衣衫,云髻垂颈,脂粉浓施,竟也是俏丽非常,完全不同往日的丫环模样。
紫樱羞红了脸颊,低声说:“夫人让我来伺候老爷。”耳朵根子都红了,弯下腰为崔鹏脱鞋。
崔鹏拦住她,不明究竟:“夫人让你来干嘛,我不需要人伺候。”竟然将紫樱当成姽婳,这酒醉得太厉害了,他就着那剩下半壶清水,又洗了一次脸,这次是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