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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不知道柳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只能有问必答:“听说是从集市上带回来的,小曲儿唱得不错,今儿一早便已经在落棠院中住下来了,过来传话的扫洒丫鬟说,她远远瞧见过一眼,长得……眉眼儿俏得很,举手投足都是夷族风情,穿着有伤风化却是好看,身材玲珑有致……”
柳氏并非是想听这些,只见此时听着青衣丫鬟的形容,眼里头的神色越加不对劲。
脸色似是稍苍白,艳红的唇失去血色。
青衣丫鬟再一说:“脚上带着铃铛,走起路来铃声一响一响的,极是媚人……”
柳氏拿着的茶盏彻底一放,直接掷在了面前的小桌上。
眉眼儿俏得很,夷族风情,身材玲珑有致……这些都不是令她记忆最深刻的,可是青衣丫鬟所说的后半句话,脚上绑着铃铛,走起路来一响一响,还有极是媚人这四个字,仿佛和记忆中的那一个人重叠,心口刹那间像是抽筋剥骨般的疼痛着。
霎地面有异色,唇上的笑冷得叫人猝不及防。
青衣看到柳氏蓦地不对劲,原本还在说着,想要把听来的全说了,再一张嘴:“听说歌唱得动听,声音跟银铃般似的……”话语声蓦地止住。
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下去了,此刻只怔怔的看着柳氏。
只见柳氏白了一张脸:“住口。”
喝断了她的话,好像是太阳穴有些发疼,冷了一瞬:“下去吧。”
似是不想再听了,青衣丫鬟只好看了柳氏一眼,目光再落到柳氏掷下的茶盏上,似犹豫:“夫人,奴婢扶您去换一身衣裳。”话语声恭敬,尽量不在怒头上浇油。
柳氏顺着青衣丫鬟的话往下一看,这才看到自己湿透了一片的衣裳。
一瞬间眸光冷凝,多出一分媚色来……
梦魇……多年前的梦魇……
竟让她到这么多年以后,还这般失措。
像是害怕再次尝受到一无所有的感觉,忽地收了眸光:“不用了。”冷冷的出声。
缓缓的似是失神的从贵妃榻上下来,一个人脚步浮浅的走到了窗口处,似是若有所失,似是害怕……这么多年了,她最怕听到的便是“夷族”二字,所幸夷族人少,不常出现在江湖中……一个居于高山中的族落,尽享雪山之美,养出来的人也极是俏丽美好……
特别是那雪白的凝脂,脚上绑着的铃铛,缓缓一笑便是风情。
但凡与夷族有那么丁点关系的人,举手投足都有着不一般的风华,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神族……
恍若记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场旧梦。
、年少的事情怎能忘
这是柳氏深埋在心底之事,如今世人怕是唯有她知道,那一个人……随着赫连建天的逝去,只怕这世上也唯有她记着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生活里平静无垠,她也似早就将那些旧事忘得干干净净。
居庙堂之高而无忧,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不是白过的,有赫连啸天在身边,她也早就将那一颗戒心放下了。
而如今,原本看似平静的日子,又要被搅起来了。
青衣这会儿还没有退下,只看着柳氏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看着柳氏的背影凌人得很,只见柳氏看了窗口一会,似是平复了心中的惧怕,下一刻已经有了新的计较,立刻转回过身来:“前几天分堂给我送来的那两个血如意还在吗?”
这声音似有些慌张,还有几分极力镇定。
像是心中的某一种惧怕又开始复而袭上心头,是她自己的事情……
青衣不解的缩在角落中,避免惹祸上身,这会儿听到柳氏的问话,只好又恭恭敬敬的回答:“在,在……”
是分堂送上来孝敬柳氏的东西,贵重得很,她们可不敢乱丢乱用,好好的供着呢。
只是不知道,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只见柳氏媚色的眸子有些敛着,像是心口上压了块大石,不做些什么心里头不舒服,“你替我去把这两个血如意送到落棠院去,就说是我的一番心意,告诉玦儿我很关心他的身子,问他好些了没,若是好了能走动了,可以无事来潇湘院里看我,若是身子依旧不舒服,你就替我传达,让他多注意身子,为娘记挂。”
说完似乎还不够,想了一下,“除了血如意,再送两株虫草过去。”
血如意可是延年治病的良药,吃了能永葆青春的。
她平常都不舍得用,这会儿可是全掏出来送给赫连玦了,“给玦儿送血如意之事,别让副庄主知道。”
“夫人……”青衣听着柳氏的吩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反常,太反常了。
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夫人,是要送血如意?”
柳氏似惊慌,冷了一双媚眸,赶紧挥了挥手:“是,赶紧给玦儿送过去,快去!”
说完,好像是胸中一口气缓不过来,直喘了一下,眼里神色难辨……
青衣看她这么着急的样子,蓦地也被吓到了,只得也神色匆匆的赶去了,这会儿在柳氏身边太危险了,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了事,要是去晚了,少不得又一顿罚:“奴婢这就去。”
人退下了,就只剩下柳氏了,此刻偌大的潇湘院小楼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周围的金玉摆设拥簇着她,将她衬托得华贵非凡,楼中缦纱飞扬,将她一张媚脸也衬得极是好看。
柳氏心燥难安,这会儿惶惶的抬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微微摩挲着这一张刻意保持的容颜,从唇摸到脸颊两处,似是在害怕,最后再摸到了自己的眼角,好像是想要将眼角稍稍往上拉,凝出几分魅色来……
可惜她只能做到媚,而不是魅……永远也没有那般浑然天成的风华。
略踉跄退了两部,而后是堪堪站直,最后已经再看不见方才异样的神色了……
胸口发闷,脸上依旧稍苍白,却是笑了出来。
“来人。”重新厉了声,唤了另外一个人上来。
“夫人?”紫衣赶紧出来,上前服侍,“夫人,怎么了……您的衣服?”略吃惊。
柳氏只冷了声:“扶我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原来方才无意中倒出的茶水这会儿还浸湿在她的胸前,这会儿沁凉沁凉的,令她闹心的很。
紫衣慌张看了一眼,柳氏神情不是太好的样子,再想到方才青衣匆匆忙忙出去的身影,这会儿不敢拖延,只得赶紧将柳氏扶去换衣服了。
除此之外,只见此时潇湘院里,小楼旁……忽地也有了些许动静。
好像是有个人一直悄悄的躲在楼外,探听着方才楼中的话,来人武艺高超,并非玄武堂中的人可以比拟,身影如鬼魅……
这会儿听完了,也早已将柳氏方才那些慌张的样子看在了眼中……
落棠院中,依旧安静,自从把院子封闭起来后,就连丫鬟都不见了,沈如薰一个人在卧房中,把窗子打开里头便全是风景,半个人不见。
秋风萧瑟,庭前的风景还没有人,说不出的孤寂感,心里头似是比方才还要更闷了。
坐在庭院中好歹还能透透气,这会儿房中倒是暖和了,可是看着两个人一齐常呆的卧房,此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么……
沈如薰此时只在房中讪讪的站着,杵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景色,脑中想着的却是……方才还不如不进主卧呢,在石凳上还能与夫君说说话,她虽然心里难过,心疼得很,可是不和他说话,把他丢下后,自己的心却是更难受了。
甚至比方才在庭院中于他闹脾气还要令她难受……
“夫君……”沈如薰在房间喃喃出声,似是自责。
自责自己刚才也不问出口,直接就使着小脾气走了……丢下他一个人。
此刻赫连玦亦是一个人,方才目送着沈如薰走回了卧房后只幽了一双魅眸,干脆走到另一处地方去了,颀长的身子站得挺拔如松,只在这落棠院中的偏厅旁的几簇枯枝下站着,一侧荒草稀落,多了几分寥落之感……
在这儿站了一会,不如所料,果然没多久身后便来了人……
东辰将雪莲送回去后便赶着去办了另一件事,这会儿刚从潇湘院回来,站在赫连玦身后只忽地抱了拳:“主子,如你所料,雪莲入府的消息传开了以后,潇湘院就有动静了。”
赫连玦只看着前方的景色,听到了身后东辰的声音,仿佛是意料之中的……蓦地缓缓转身,回看着他。
这会儿幽深的视线也没再落在这枯草之上,而是落到了东辰的身上,墨色的魅眸忽地一敛,深沉得很……
此时不是在沈如薰面前,自然不会有魅色中携带了暖意的眸光,只有一张紧抿的唇蓦地轻扯开了嘴角,邪魅得很,似乎带了几分冷意:“闹出什么动静了?”低沉出声。
东辰听到了赫连玦这声音,有几分捉不到本意,怎么感觉主子此刻有些不对劲似的?谁惹他了……
若说主子要他调查这事有些忽然,也有些蹊跷,但就依方才主子喊他做事,以及在凌波亭中与雪莲对话的声音,好像还没有多大异样,怎么一回身便是这个样子了……
东辰只觉得赫连玦此刻的声线比寻常还要沉上个几分,迟疑了一瞬……而后把思绪一敛,干脆回到了正题上:“方才属下亲自去潇湘院中查探,只见果真有人接到消息后便立即去禀报了夫人,而夫人也确实是细细听了禀报,可下一刻……夫人果然行为有异。”
抱拳回禀,话语声也变得慎重:“如主子所想,夫人一听到夷族歌姬进府之事便失了神,不问歌姬而问夷族,还特意询问了特征,就连茶水浸到了身上也毫无察觉,显然就是藏着事的样子。”
主子让他查,他还以为是一时兴起,不过是一场空穴来风的质疑便罢了,如今看来,倒像是早有蹊跷,只是一直没发现,或者说……从不曾往那一方面去猜想。
虽然此刻,他连查这些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不明白柳氏为何会对“夷族”二字这般敏感,但略想柳氏性格……其实在莲庄中,除了赫连玦,对于柳氏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他自幼陪着赫连玦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建天庄主去世之事,眼见赫连玦忽然一场大病,而后又一齐陪同赫连玦外出,遇到了世外高人,得知久病真相……而后毅然决然的提出“假死”,从此蛰伏于暗处,帮着赫连玦发展背后的势力……
眼见莲庄一步步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而赫连玦也有了自己的势力,看着柳氏与赫连啸天抱作了一团,明争暗斗,局势波谲云诡,自知柳氏是什么样的人,根本就不会轻易有波动,而这一次,听到下人回禀夷族歌姬入府小住的事情,这般失态……14554889
“主子,要不要我再出去仔细探查一番?”看看其中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在。
说不定还能查出个蛛丝马迹……
只见此刻赫连玦幽敛了一双邪魅的眸子,站在原处听着此时的话,狭长上扬的眼角一挑,只又忽地勾勒出难以察觉的魅色来……
“不用了。”只蓦地冷冷出了声。
好像得知柳氏果真神态有异,在他的心中也掀起了滔天巨浪似的。
若说他是多心,倒是希望一切都是空的,不过是他一场多疑,看到有人与自己感觉相同,眼角间的几分相似……心生余虑罢了,却不曾想或许前二十多年久久笃定的一切都成空。
年少的事情怎能忘,不过是儿时的记忆太深罢了……
凉风吹起衣袂,这句话又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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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上唱歌
赫连玦一直冷冷站在原地,此刻脑中|出现的是柳氏多年来对他的画面,从蹒跚学步开始,她在他身侧一直扶着他,教会他如何走路的是她,从极小之时起,直到他打通身上的奇经八脉,开心的到她的身边,喊她:“娘,你看,我打通身上的经脉了,爹说我比他年幼时还要厉害!”
记忆中的柳氏还笑着开心的看着他,好像他所取得的成就,就是她的骄傲似的,开心的将他抱起来,转了好几圈,连连笑着:“我就知道玦儿最厉害……”还在他的小脸上吻了几下。而后便是一年年长大,赫连建天死后的半年内还是没有问题,甚至她的难过,比他更甚……但仍旧是细细安慰他,哽咽的俯下身,与他说:“玦儿,你爹死了,日后……这莲庄的诺大基业,便是要由你来承接了。”
他即庄主之位,武学大成,柳氏都是极高兴,直到后来……莫名其妙的对他开始闪闪躲躲,哪怕是面对着他的殷勤侍奉,每日晨醒问安,她都开始变得心不在焉起来,久而久之,他虽是心里难受,但倒也慢慢接受并习惯,可是在心底里头,她,仍旧是他此生唯一的娘亲。
血肉至亲,他年幼的时光中,乃至是由记事起,他的记忆中全是她。
一直不曾怀疑过柳氏,哪怕是知道他的那一场大病之后的久病不起是与她有关,他也仅是心寒,认为柳氏爱上了赫连啸天,背叛了与赫连建天的爱情,背叛了与他的亲子之情,也不曾把一切往这边想,心里一直笃定这血缘至亲,因此一忍再忍。
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他认知中唯一的亲娘,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