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咦,谢公子,就是青显谢起啊。”身后有温柔说话声。
朱碧和陈姑娘一起回头,看到是附身在陈夫人身上的月刹。这身体是她名义上的母亲,魂魄的法力又远胜于她,陈姑娘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朱碧并不怕月刹,看到月刹到来,跳起来,“大家都知道谢哥哥吗?”
“是啊,”陈夫人,即月刹,微笑,“守一城,废百城,唯利是图,战功累累的谢起谢将军,谁人不知呢。”
朱碧怔然,扭头看陈姑娘。陈姑娘眼神闪烁,朱碧立时明白了。她皱眉,“为什么这样讲谢哥哥?”
月刹拉过她的手,“今晚你们要离开明城,我摆宴相送,我们可以边吃边说。”她转身欲走,又深深看落在后方的朱碧一眼,若有所指,“朱碧妹妹,你认识的谢起,和我们听说的谢起,恐怕有很大出入。”
朱碧愣了半天,才笑,“谢哥哥就是谢哥哥,哪有这样那样的分别。”
陈夫人抿唇,嘲弄一笑。陈姑娘跟在她身后,乖乖去宴席。朱碧呆了片刻,也跟上。月刹会告诉她,外人眼中的谢起,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觉得那不会是什么好话,可她还是想知道。
朱碧和谢起,虽然相识很早,虽然早有婚约,但走到一起,却并不是那样顺利。以前,好长一段时间,躺卧病床的朱家小阿碧都觉得,谢起是不会娶她的。但后来他终是娶了她,让她美梦成真。谢起对她一定是有感情的,可爱情有多重,朱碧却说不上来。但是朱碧却是一定爱他的。
阿爹和谢起总说她很乖,很听话。但越是这样乖巧性格的人,执拗起来,欢喜起来,才更是执着,不肯放弃。
那些年,朱碧一直觉得,谢起不会娶她。
可她也从来没想过离开谢起。
他们那些外人,又怎么明白,朱碧有多想知道关于谢起的一切。好的,不好的,只要是谢起,她都想知道。
朱碧和陈夫人她们去了宴席,等候在那里的,正是谢起和道长重安。谢起俊逸挺拔,眼神温润,面如冠玉。他偏着头,和旁边小厮说着什么。腰间的环玉相扣,清越如歌,意态悠闲,倒像他这个人一样的感觉。
当谢起不冷着脸时,是多么温润如玉一美男子啊。
朱碧看得有些痴迷,谢哥哥长得真好看!
谢起察觉到她火热的目光,回头,对她笑一笑,招招手。朱碧本能反应就是回以一笑,向他走过去,被陈姑娘及时拉住,“你、你不是要和谢起冷战吗?”他一招手,你就要过去啊?这也太随便了吧。
朱碧略犹豫,“可是谢哥哥叫我,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啊……”
月刹在边上咳嗽,“你不是想知道外人眼中的谢起是什么样子吗?”
朱碧点头,“是啊。”
半晌,她有了主意,向谢起走过去。陈姑娘嘴角抽搐,喂喂喂,这就是所谓的“冷战”啊。月刹愣神,一会儿,转开目光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谢起对朱碧的影响力,比她以为的还要大啊。
那边,重安看到黄衣少女走过来,身形婀娜苗条,眉眼秀气,天真又妩媚,像清晨最明亮的露珠。这样的朱碧,真让人眼前一亮。
重安本想露个大大笑脸跟朱碧打招呼,但余光看到谢起冷冷地看着他,打个哆嗦。可是嘴已经张开了,说话不说话间,他口水直接掉了下来,又因为生的丑陋猥琐,活生生一副色胚样。
谢起脸直接就黑了。
好在朱碧根本没看到旁边的布景道长,她走到谢起身前,扬起下巴,做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
谢起惊讶,“干嘛摆脸色给我看?晚宴不和我坐一块儿?”
朱碧回头看看陈夫人和陈姑娘,哼一声,脑中努力回想陈姑娘教给她的“妻子撒泼”的招数,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的很!我不要和你在一块儿,我要和陈姑娘她们一块儿,我们有悄悄话说。”
谢起扬起一边眉,若有所思地看那边一眼,笑,“这样啊。”捏捏她的脸,“不过我并不清楚我做了什么,不如你说说看?”
朱碧郁闷,“你就不能自己想一想么?”偷工减料什么的真讨厌!
谢起不以为然,“直接说出来多简单,你猜猜我猜猜的游戏,有什么意思。”看朱碧更加郁闷,他终于住了口,“好吧好吧,是不是要跟我冷战,不跟我说话了?”
“对啦,”朱碧推开他捏她脸蛋的手,“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那你要气多久呢?”
朱碧正要开口,那边终于看不下去了,陈姑娘过来搂着朱碧的肩,替她回答,“当然是气到谢公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啊。”她不敢对上谢起探视的目光,拉着朱碧走远,等到觉得谢起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了,才恨铁不成钢地瞪朱碧,“你个废柴!连吵架都吵不起来么?”
朱碧无辜,“……在吵架啊。”
陈姑娘先是大怒,屁!吵架还有时间限制的?明明是一个包容一个!但后来一想,又不由捧着脸心向往之,“啊啊啊,好幸福哇,奴家也想要一个知冷知热的情郎……”
朱碧立刻警惕,“不许动谢哥哥,不然我杀了你!”
陈姑娘僵硬地郁闷,“……你不会威胁谢起,倒会威胁鬼了。”上次见朱碧时,还很乖。进了一次古画之卷,就变强悍了。她好生后悔啊有没有?!把一个软妹子培养成不定时炸弹了,好可怕!
月刹附身的陈夫人一直在旁观围观,默笑不语。朱碧回头看她时,有些茫然。月刹本身性格十分尖锐决绝,和陈夫人的温柔宽容完全不同。昨晚月刹还在为流光伤身,今天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是终于想通了么?
那百来年的迷雾鬼城,她又打算如何自处呢?
而道长重安,也让人觉得可笑。这里除了谢起,全都是鬼。他竟然一个都看不出来。当初还为了陈夫人的诡计,捉了只山狸,就以为是妖魔。现在看他居然努力地躲开谢起,反而往她们这边凑,朱碧忍不住弯唇。
唯一和他站一边的人,被他舍弃。有剧毒的鬼怪,他又拼命靠近。等鬼怪现原形时,被吓到的,又会是他。
人类,多么弱小,多么自以为是,又多么的……可爱。
“你们要离开这里了,真是有些舍不得你们,”月刹在她耳边说笑,目光却看着前方,“朱碧,你是他要保护的人,我自然绝对不会伤害你。你可信我?”
朱碧迟疑,目光不定。月刹口中的“他”,当然是流光。朱碧绝对信任流光,可是月刹……
月刹淡笑,“你不信我也正常,但因为你受他保护,我想提醒你,小心谢起。”
朱碧立即瞪她,“什么意思?”
“谢起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明白么,朱碧?他愿意娶你,是为了得到你朱家的所有权势和财富。而他守卫青显的方法,一直是将战火引向别的城镇。”月刹淡道,“他不是还从你那里拿走了尸吻吗?”
“朱碧,谢起有企图。他不是你以为的好人。”
、虽则如云
朱碧喉间如同被堵塞,好半天说不出话。她忍不住看向宴席另一边的谢起,宽宽的桌案像长河,分开他们。灯火太亮,她只看到他淡如烟雾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月刹见她不信,就和陈姑娘一起,絮絮叨叨的,把她们做鬼时,听到的关于青显谢起的话,都说给朱碧听。乱世当中,良知和正义,似乎是根本不需要的品质。谢起诠释的很出色。他是齐国子民,可除了青显,他根本不在乎别的城镇百姓生死。尔虞我诈中,他将可能的战事引到别的城镇。甚至有许多鬼都亲眼看到,他和赵国的主战方频频往来。
有鬼听到过他说的话,“你如果有让青显百姓不受苦的方式来收复青显,我一定配合。”他对齐国,根本没有归属感。但他在朱碧和朱员外眼前表现出来的,却是爱国至极,忠肝义胆。就是因为这样的品格吧,才让朱员外另眼相看,把唯一的爱女托付给他。
谢起这个人,绝对不是朱碧以为的那样。
月刹看朱碧恍惚的神色,笑一笑,“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喜欢他,牛鬼马面又有什么可怕。我只是担心,这样的人,心机极重,像朱碧妹妹这样单纯的人,控制不住他。”
朱碧低声,“你不要这样说,那时候,他为了……甚至烧了将军府,流浪在外。”
陈姑娘插嘴,“那是因为他不想再呆在青显的原因吧?可是你居然又找到他,焉知他不怨你?”朱碧瞪她,她连忙摆手,“我随口说一说嘛,本来就是,你是艳鬼,是怪物,凡人怎么会不害怕你?还不是虚与委蛇?”
朱碧冷了脸,“你们一张口,便抹杀了我和他的所有。这样的话,我不会听的。”
月刹冷笑,“摆事实你也不信,只相信你的感觉?”
月刹和她说话的声音这样低,谢起自然不会听到。但朱碧又忍不住想,如果他听到了月刹说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多半只是冷冷看她们一眼,向她招手,“阿碧妹妹,我们走。”
朱碧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月刹反问她,“朱碧,你不信吗?你为人时,常年呆在一处家宅,对外面发生的事,一点也不清楚。即使成了艳鬼,也是和他在一起。他想做什么,你从来不知道。你看,单是青显的战事,我们这些鬼,都比你这个正主知道的多。”
朱碧柔软的睫毛盖住眼中神色,向来温软的声音有些尖锐,“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他是因为爱我,才走到这一步的。”
月色映着陈夫人笑得朦胧的眉眼,隐约可见属于月刹的那份寂寥和沧桑。她握住朱碧冰凉的手,轻声,“爱你,却未必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当年流光不爱月刹么?流光封印了月刹一百年。
月刹不爱流光么?月刹进入古画之卷,想杀掉流光。
有时候太痛苦,便想把过去的印记全部抹杀。爱的欢乐,只会出现一会儿。而爱的痛苦和悲哀,却会持续整整一生。
朱碧转头,认真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会儿跟我说他不是好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不少坏事;一会儿又说他爱我,却利益至上,未必没有出卖我的一天。你说来说去,到底想表达什么?!
月刹问,“有没有想过和他永远在一起?”
“你想我杀了他?”
月刹转过目光,漫不经心道,“只是为了你好的一个建议而已。从此以后,你和他一起呆在黑暗中,再不用疑神疑鬼。不好吗?”
朱碧怔了许久,眸色黯淡,“难道流光死了,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月刹微笑的脸色瞬间白如纸,扶在案头的手指轻颤,没有再说话。后来,她一直没再开口。朱碧看着不远处的谢起,也再没有聊天的兴致。
宴席结束后,她独自走在陈府后院,今晚月色清冷,后院碧波枯荷,空气中传来的,是腐臭的气息。那罪恶的渊薮,来自地狱的呓语,争先恐后,诱惑着她。
半年前,陈府的主人,就应该死尽了。现在留在这里的,陈夫人被月刹附身,陈姑娘也被野鬼附身。所有的鬼,失去生命后,都怀念做人的感觉。千万年来,成人,几乎是所有生灵的执念。
“你本来是人,被艳鬼谋害,才成了鬼,难道就不恨吗?”
“他迟早会变心的,月刹和流光的悲剧,就是你的预兆。”
风中来自地狱的鬼语,高高低低的,细听之下,也难以辨识。
月色下,身形纤细的黄衣少女顿足,抚着胸口。这呓语,究竟是来自鬼怪的蛊惑,还是她自己未消的心魔?真是难以分清。
以前朱碧总觉得,成人成鬼都无所谓,只要爱人相依就好。
但现在,长达半年,她看不到阳光,无法渴望光明,不能碰触人群,只有天黑下来,才能走在人迹荒凉的地方。怕伤了人,也怕被人伤。她知道,此生,她永远不可能碰到那些了。阳光,温度,人声,在她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因为依恋谢起,灵魂产生执念,留在这具早该腐烂的肉体里不肯离去,这是对的吗?
朱碧一直觉得是对的。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不能投胎转世,永不见天日,这是她选择的。谢起却为了她,和她一起走向这样一条路。有多长时间,谢起也没有接触过阳光了?他现在爱她,会永远爱着她吗?会不会以后,因为这样的生活,而对她生出怨怼之心,如同月刹对流光。
她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对他不产生愧疚,毫无负担,装作不介意,和他一直走下去?
爱一时很容易,爱的越久,比温情更先感受到的,却是艰难。“永远”“一直”“不离不弃”,她喜欢这样的字眼,世上却有更多的人就此辜负。凭什么,有什么样的力气,和天道轮回对抗呢?
谢起还有选择的余地,朱碧的所有,却只有他了。已经让他为了她,走向这样一条路。难道朱碧那样心狠,要把谢起的后路完全断了吗?她已经没有重见光明的机会,要为了这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