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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黯然伤神
更新时间2011125 20：31：55 字数：2045
十日的时间算不上长，转眼便已是过去了五日，是日，我正端坐于桌前抄写，因着是在佛堂之内，所以头上并未佩戴那些珠玉之器，只用一枚素银簪子将青丝松松挽起，复有几抹发丝，恣意闲散的垂于宣纸之上，虽是散乱，却也是甚觉舒适。
素色的帷幔被掀起，细碎的脚步声越行越近，我手执一笔，并未抬头，只漫不经心道：“如烟，你此番倒是去的有些久了。”
那人并未应声，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抄写佛经都是这般专心致志，看来姐姐我此番确实来的不巧了。”
我抬首，顿时哑然失笑：“姐姐怎的来了？”
静晗面色一黯，上前握了我的手，嗔道：“不过是放不下你，遂是前来看看。”
我淡淡一笑：“难为姐姐费心。”
静晗稍稍翻看桌上的字，眉间一蹙，口中气愤道：“皇上此番也是实在过分，明明你并无什么过错，反过来却是要受罚。”
我无奈一笑：“妹妹顶撞皇后在先，违背宫规，自是不能免责的。”
她挑眉，握紧手中的绢子，愤然道：“明眼人一眼便是能看出来，那木昭仪的胎是如何落下的，分明是有人想着栽赃陷害，如此浅显之事，皇上居然连这也看不出来，白白冤枉了你。”
我摇头，无奈道：“皇上倒是也有他的为难之处，我们身为妃嫔，自是不好多言，不过姐姐怎的今日过来，若是为人看见，难道不会不好么？”
她见着我的神色，遂劝慰道：“你放心，我自是不敢随意过来，这几日皇上准备在宫中为那夏容华腹中的皇嗣设宴，今晚诸人皆是前往斋宫为小皇嗣祈福，我推脱自己身子不舒服，故而才能避了他人耳目过来。”
手上一颤，一滴浓墨顺势从笔尖滴下，晕染于宣纸上，转眼便是将顷刻所抄之字糊成一片。
从夏在旁，见状惊呼一声，急急忙便扯过绢子来拭。
我冷眼望着那一片斑驳污浊之景，冷了神色，“别收拾了，拿出去丢了吧。”
她扭头看我，满脸惶然：“这是娘娘辛苦抄了一上午的，若是此刻毁了，待会儿拿什么来交给皇后派来的嬷嬷？”
我轻蔑一笑：“大不了多抄一天便是。”
静晗面上一沉，语带冷然：“皇后竟还派人前来监督么？”
我放下手中的青毫笔杆，眉眼间皆是风淡云轻：“皇上给我的惩罚太轻，自是不得她的心意，便只能在这些地方做文章了。”
静晗深深皱眉，冷然道：“她竟然嚣张至此。”
我垂首缓缓抚平青色烟雨广袖上的褶皱，语带倦怠道：“姐姐，也许我们先前猜的都是错，皇上如此英明，皇后所为，他未必没有看出来，左右不过是不愿说破罢了，他既是护着她，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静晗一愣，愕然道：“妹妹何出此言？”
我正欲开口，一阵恶心反胃之意却是猛的涌上胸口，登时也是来不及多说，只一把抓过桌面上的绢子，起身疾步走到殿门，对着殿外俯身干呕不已。
如烟正巧从侧殿进来，见我如此也是急急忙上前扶住我，语带惶惶然：“娘娘身子怎么了？”
我摇头，虚弱道：“太医说这是正常反应，并无大碍的。”
她满脸担忧，拿过绢子替我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复又扶着我于殿内榻上坐下，静晗紧紧捏着手中绢子，面目中有着一瞬间的愣神，见我坐下，她眼中闪过一丝怔然，狐疑道：“妹妹如今这般表现，可是有了？”
我知道已是隐瞒不过，她毕竟是曾怀有身孕之人，若是含糊搪塞过去，只怕日后二人相见，再也不会如此坦诚相待，思量及此，我以手浅浅覆上自己的小腹，虚弱笑道：“姐姐说得对，太医来看过，已是三个月了。”
恍惚间我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静晗眼中有着一抹古怪一闪而过，我还并未看清，她已是满脸欣喜的凑上前来，笑道：“姐姐自己子嗣缘薄，在这里便是要恭喜妹妹了，若是能够加紧生个小皇子，日后定是会荣宠加身的。”
我心中一阵愧然，她与我素来交好，我怎能如此想她？
她的孩子尚且离去不久，我却在此时怀孕，如此不知会不会更让她触景伤情。
我替她理好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发髻，恳切道：“姐姐如今也是要凡事想开些，孩子，日后还会有的，我们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在这宫里安然活下去。”
她深深看我一眼，满脸怅然：“便是再有，也不是先前那个了，又有什么意思？”
我轻声道：“姐姐还是放不下么？”
她握了我的手，满眼肃然，“我心中如何想，现今到底不重要，如今需要担心的，到底还是你的孩子，便是你如今在这祠堂，外界之人皆是不知此事，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日后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不定又会闹出什么风波来，自己还需万分谨慎。”
我颔首，满目坚毅之色：“娘娘说的是，妹妹自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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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弘为夏容华办宴席那日，正是我的生辰。
夜幕低垂，恍若一支的密不透风的大网，空气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俪生并不知人间的种种苦闷，天色稍黑，早早的便是睡了。
上方唯有一尊孤月，冷冷清清挂于天际，银色的月光，倾泻于整个院内。
佛堂夜间不许盘发，我索性抽了发簪，任由青丝逶迤随意垂于肩上，如烟去照看俪生，我独身一人立于殿门外，痴痴望着不远宫闱处的灯火点点，箜篌阵阵，声声欢声笑语伴着微凉的夜风，缓缓吹过我低垂的发梢，带了些许刺痒之意。
寒意袭来，面上略有冰凉之感，我轻声叹息一声，他到底不记得，要陪我过这个生辰。
虽然我早已是对他冷了那份心意，当时说出那番情意绵绵的话也只是为了换取他更多的怜惜，但如今的此情此景，确实是悲凉至极，心境，到底是一分一分的冷了下去。
第一百零五章 春容惨咽
更新时间2011126 20：14：08 字数：2695
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如烟从身后为我披上一件外褂，温言劝道：“这外间到底还是夜深寒气重，娘娘便是再不顾及自己，也还需顾忌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我茫然望向远方天际盛开的璀璨烟花，口中喃喃道：“那里……倒也是真的热闹，你说，那个人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身后之人无言以对，半响叹息一声，恳切道：“娘娘，无论如何，太过伤神确实不好，此处诚然偏僻，但地处静谧，却是最适合静养安胎了。”
我伸手抚平自己袖上的层层褶皱，敛眉道：“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是闲来无事感叹声罢了。”
她眉间似是仍有担忧之色，只道：“若是无事，奴婢便陪娘娘出去走走吧，今晚月色甚好，宫里又是有着宴，想必不会撞见外人。”
我知道她是怕我一人独立于此，时间一长，便更是会胡思乱想，故而笑道：“我只觉得那些声音嘈杂不已，若是真要出去，倒是也不用去的远，就在这殿旁的那片竹林处，听不见那些声音便好了。”
她颔首，微微一笑：“娘娘说得对，竹林倒真是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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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通透，映的四处皆是青翠之色，竹影斑驳，夜风一吹，只吹得潇潇青叶沙沙作响，倒是将殿外的那些喧嚣之声掩去不少。
我捂了耳，急急忙走几步，待到置身其中，终于离那些喧闹之声远了，如烟与我相视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着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闪动，竹影纷纷，皆是看不太清明，我稍稍眯眼，心中满是惑然，此处地域偏僻，何人无故至此？瞧着这般模样，这人竟是好生熟悉。
如烟显然也是见着那人，她上前一步，扬声道：“那里是何人？躲躲闪闪的要做什么？”
那身影怔了一下，而后便有朗朗的笑声传来：“娘娘果然是好眼力。”
我满脸愕然，听着这声音，分明就是那人。
刘景缓缓从竹影后踱步走出，青衣衫衫，英姿飒爽，月影晕然，柔柔倾泻于他面上，越发映的面色温润斐然。
我面上有着掩饰不去的惊讶，愕然道：“今日夜已是深了，况且是宫中大宴，王爷何故至此？”
他嘴角带了极为清明的笑意：“那些宫中宴席，一向便是如此，除了让人头疼欲裂，便是没有丝毫好处，更何况今日是贵嫔的寿辰，小王自是来送贺礼的。”
我扶了周边最近的竹，扬眉莞尔一笑：“这是说哪里的话，嫔妾一介女子，王爷竟然还记得我的生辰，真是受宠若惊。”
他微微侧首，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贵嫔出言如此轻巧，却是不知，小王为此番，真是寻思良久，只道若是送了寻常之礼，自是配不上贵嫔，思来想去，故而只得亲手制了一支银簪，还望贵嫔不要嫌弃方好。”
他举起一枚素色银簪，眼中是满满的笑意，我直直望向他的眸子，叹息道：“王爷为何会想到簪子呢？”
他面上一滞，迟疑道：“小王只是想，若是能得一簪发人，贵嫔定是最为欢喜的。”
我不动神色后退一步，轻缓一笑：“簪子虽好，但王爷若是一直这般，倒是叫我好生为难。”
他眼中一黯，连带着声音中亦是有着几分落寞：“贵嫔这般，是因着皇兄那里的缘故么？”
我摇头：“守口不谈新旧事，知心难得两三人，我和王爷，算起来也算是两个知心人。”
他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我垂下眸子，话锋一转，“不过王爷以为，便是你我再能交心，将来又能如何？宫中眼线众多，稍稍不注意便会是粉身碎骨，难道王爷忍心让我每日生活在这样的担惊受怕中么？难道王爷忍心让太后娘娘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了么？”
我每说一句，他眸中那些呼之欲出的热烈情绪，便是冷淡一分，待我说完，他面上已是尽数清冷之色。
二人久久相望，却是无一人多言，他涩然一笑，良久方道：“若是你在这里过的真心快乐，我倒也是无所多求，但事到如今，我看到你对着皇兄笑过，恭顺谨然，但却从未你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真心欢愉。”
他顿一顿，喟然叹道：“贵嫔，你在宫里，过的这般的苦。”
我幽幽叹息道：“无论如何，我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不容改变了，快乐与否，真心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他深深望向我，眼中有着满满的怜惜：“若是有一天，我能带你离开这里，你会不会跟我走？”
我心中一颤，眼中涌起百般酸涩之意，我终于等到一个人，愿以真心待我，不离不弃，不怨不悔，我以为他永远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我以为他会永远将这番心意隐藏在心里，直至死，也是不得说出来予人知。
谁知如此一个星辰夜里，他竟然将此番话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他要带我走，他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倾尽荣华，只为一人。
心中忽而涌上一阵巨大的喜悦之情，我几乎开口欲应。
如烟的脸色低低隐藏在身后的月色里，她先前一直沉默，此番终于垂首拉一拉我的衣角，低低唤一声：“贵嫔……”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却像是一声惊雷，将我从方才的诸多虚幻的欢喜中生生拉扯出来，凉意像是绝望的藤蔓，顿时蔓延至周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能走，我们又能去哪里？
更何况，我在这里，有我的家族，有我的牵挂，他亦是有着自己的身份，太后，刘弘，皇后，重重阻碍，难道我还会天真的以为，我们便能极为洒脱的一走了之么？
月光如世间最灵动的水，疏离斑驳，此时照于人身，越发让人如置冰窟，我紧紧咬唇，一切的一切，终归是闺房中的梦一场，我如今早已不是十六岁时闺中那个我，万事所想，唯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弃。
如今，世事多变，诸多的牵牵绊绊，万般不得已，他是王爷，有着如花似锦的大好前程，我不过是他人生中匆匆的过客，转眼便是会烟消云散，便是我如今再愿意对他回应他那番话，却亦是不得不狠下心，将这番心意生生折断。
无情无义，如此一来，对他和我才是最好的。
我低缓一笑，攒紧自己青色湖光广袖下的手指，不动声色道：“王爷倒是极会开玩笑的，不过方才这些话，嫔妾只会当做没有听见，王爷还是留给日后的三王妃说，如此才能显得二人情深意重，至于嫔妾，既然选择入宫为妃，便是不会退却分毫的。”
我见了他面上的种种惆怅，心中顿时觉被人揪扯一般，勉强止住心中酸涩之意，温声劝道：“王爷，夜色已深，还请回去吧，宫中耳目众多，日后，也请不要来了。”
他直直望向我，眼中闪过一丝苦笑之意，“如今看来，终究是我多心了，贵嫔放心，小王已是知道了。”
他缓缓转身，我心中一紧，不自觉开口道：“王爷且慢。”
他的身形迟疑一滞，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