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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润可爱的娇靥在瞬息间转为煞白,梅儿睁大惊慌的眼,满脸不知所措,小嘴儿又张又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状,珍格格更是得意。「我猜你原是想让你阿玛为你在皇上面前求情,另外择选其他郡主格格代你嫁给承贝子,过个两年三年后再将你指配给额尔德,没错吧?」
梅儿心虚地别开眼。
「真是聪明!」珍格格扬起讥讪的眼神。「可惜格格我已经知晓这一切,回京后我会先行去找太后,如此一来,这件事便不能私了,否则大家都要自行找男人,皇上的旨意谁还听?届时你若不乖乖嫁给承贝子,想想皇上会如何处理?嗯?」
梅儿抑止不住地抖了一下。
「对极了,」珍格格咯咯笑得好开心。「小小护卫竟敢妄想染指堂堂公主,不砍头已是便宜他了!」
梅儿无力地闭上眼。
珍格格满意了。「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啊!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传言承贝子是个有虐待癖的男人,我想你最好有点觉悟比较好,虽说你是个公主,但他毕竟已有虐死两个妻子的纪录,谁知道他会如何对付你?所以我诚心建议你……」
珍格格幸灾乐祸的提供一大堆可笑的馊主意,叨叨絮絮地讲个不停,没办法,她实在太得意、太开心了。
好半晌后,梅儿才徐徐睁开两眼,双眸中已是毫无表情。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是我的问题,不用你多事!」她平静地打断珍格格的「好心好意」。
没想到她能够那么快回复镇定,珍格格颇意外地眨了眨眼。
「是吗?不过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得禀告太后,免得你……咳咳,后悔。」
梅儿倨傲地挺直背脊,抬高下颚。「我绝不会后悔!」
「最好是!」珍格格嘲讽的笑。「那我就先回去找太后啰!」
待珍格格离开之后,梅儿仍以那副顽强的姿态伫立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没有人看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然后……
「我们也该回京了。」语毕即径自转身离开敞厅。
目注那勇敢承载起所有痛苦的纤细背影,额尔德脸上呈现同等程度的痛苦,他忍不住想追上去,却被车布登横臂拦住,甚至连德珠姊妹俩也相继挡到他前头不让他过。
「不可!」
额尔德恼火地与车布登相互瞪眼,仿佛正在考虑要不要亲手把自己的亲弟弟撕成碎片,好半天后,他终于恢复理智,无奈地收回愤怒的表情并深深叹了口气。
「准备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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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路上,梅儿沉静得可怕,眉宇间掩不住焦虑,一心只担忧太后和皇上会相信多少珍格格的话,进而决定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设法保住额尔德,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额尔德的声音依然好听得令她背脊发麻,还添了抹隐隐约约的温柔。
两只水盈盈的瞳眸定定凝视着他,梅儿心意更坚定。
他当然不会有事,因为她绝不会让他有事!
但此时此刻,她想的不是那件事,她只想到他们已回到京城,分别在即,而这一别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只能在漫漫长夜里的孤灯下对着自己的影子回味他们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在痛苦的萦怀系念中思念他的音容笑貌。
所以在这分别前的最后一刻,她最渴望的是他能亲口对她说一句她最想听到的话。
「大哥,我想你知道,珍格格她说的没错,我……」轻颤的睫毛羞赧地悄悄垂下。「我喜欢你,一直好喜欢好喜欢你,我……」
修长的手轻掩住朱唇,无言地阻止她继续剖白自己,她怔楞地抬眼注视他,他对她摇摇头,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含蕴在他眼底的深挚柔情却是无庸置疑的。
于是她扬起凄楚但柔美的笑靥。
「够了,大哥,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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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妹准备好了!」
这是乾隆摒退太监之后,梅儿所说的第一句话。
「准备好了?」乾隆呆了呆。「什么准备好了?」他才想问她为什么提早回来了,她却没头没尾的先讲了这么一句,谁知道她在说什么?
「准备好嫁给承贝子了。」
「原来是这个。」乾隆恍然大悟。「不过朕听说你和额尔德……」这是珍格格讲给太后听,太后又质问到他这儿来的谣言。
是谣言吗?
「皇兄,请放心,臣妹与额尔德绝无任何暧昧关系,他是个非常尽责的护卫,如此而已。」以为皇兄要论罪了,或许不会罪她,但一定会罪及额尔德,梅儿赶紧提出辩驳。「请相信臣妹,臣妹一定会遵从皇兄的旨意嫁给承贝子,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怎么可以这样!
乾隆双眉飞扬的老高,有点滑稽。「皇妹不想后悔?」
尽管后悔没关系啊!他早就准备好啦!如果她不后悔的话,他的「准备」不都白搭了!
最糟糕的是他还会因此输掉他和庄亲王的赌约,那他可就亏大了!
「不!」梅儿更坚决地否定,她绝不能让额尔德受到任何惩处。
「你确定你愿意嫁给承贝子?」乾隆不死心地再问。
「确定。」
「真的确定?」
「确定。」
「十分确定?」
「确定。」
「确实确定?」
「……确定。」她不应该说确定吗?
「哦……」乾隆有些……不,是非常失望,甚至还有点沮丧。「那婚礼就定在册封皇后礼的三天后,可以吧?」
「皇兄决定即可。」
「好,那就这么定了,朕会叫策凌准备。」
「那臣妹告退了。」
梅儿徐徐退出,然就在临出门那一剎那,忽地又被唤住。
「梅蕊。」
梅儿回身。
「皇兄?」
「你真不后悔?」
「不后悔!」
啧,真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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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太妃娘娘,端柔公主求见。」
「咦?她回来了?快,快让她进来!」
喜孜孜地摒退宫女太监,密太妃正想好好瞧瞧久未见面的宝贝孙女儿,谁知宝贝孙女儿一扑上来就埋进她怀里像个幼儿一样放声哇哇大哭,哭得她满头雾水手足无措。
「梅儿?」
隐忍多日的委屈与无奈终于崩溃。
她哭,为了终于能确定额尔德不会有事而放心,也为了再也无法回头而绝望,更为了不能与他共连理而痛苦。
她必须坚强。
但这一刻,就让她软弱一点,任性一点,放肆一点吧!
「奶奶……呜呜呜……奶奶啊……」
「梅儿,你……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密太妃手忙脚乱的安抚她,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哀怨悲痛的哭声,止不住那宛如滂沱大雨般的泪水,只好心疼地任由孙女儿哭湿了她的衣裳,哭哑了嗓子,哭肿了双眼。
孙女儿向来坚强,到底是什么事竟能使她崩溃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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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儿回来了,我要进宫去看她!」
「不准!」
「为什么?」
「因为我说不准!」
「我偏要去!」
「……」
「你你你……你干嘛点我穴道?」
「在她成亲之前,我不准你去看她!」
「喂喂喂!你土匪呀你,不准人家去看女儿,又不告诉人家原因,太霸道了吧?」
「等她成亲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现在嘛?」
「因为你会忍不住告诉她。」
「我又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因为我跟皇上打了个赌,倘若是我输了,我不再提请辞之事,倘若是他输了,他便得准我请辞。」
「……如果我告诉梅儿,你就会输?」
「对。」
「……好吧!你可以点开我的穴道了。」
「……」
「我发誓我不会进宫,你也不用告诉我,反正只有两个月不到嘛!忍忍就过去了。不过,嘿嘿嘿,你得答应我,等你请辞之后,你得再带我到江南去玩一趟,而且,嘻嘻嘻,这回我要可爱的金禄夫君陪我,许久不见,真的好想念他ㄋㄟ!」
「……」
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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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细雪悄无声息地自枝桠间飘落,远处的红墙黄瓦在雪中不复醒目,空寂的花园,隐隐的风声,交织成一片凄冷萧瑟的景致。
御花园北方的延晖阁里,如同过去个把个月以来一般,梅儿倚棂望着窗外,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如果没人理她,她可以这样从一大清早安静到入夜,就像一尊玉雕像。
「梅儿。」
悄悄地,一只老迈的手抚上她的头,她回首。
「奶奶。」
「梅儿,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不能告诉奶奶呢?」
因为谁也帮不了她。
连皇太后都曾私下召唤她去「规劝」几句,要她别让皇上难做,更暗示现在太后尚堵得住珍格格的嘴,但若是她坚持任性而为的话,难保珍格格不会大闹一场,届时头一个遭殃的必定是那个引起这桩丑事的男人。
皇太后还警告她最好不要让这事儿传入庄亲王福晋耳里,否则以她那性子,肯定会大吵大闹的强迫庄亲王插手管这件事,到时候事情一闹大,恐怕连庄亲王都逃不脱被惩处的厄运。
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认命地接受这一切。
然而一日日过去,她越是认命,心情反倒越平静,心情越是平静,她的脑袋也越清明,她的脑袋越是清明,她就越不想认命,因为不想认命,就突然想到: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让她摆脱这件婚事!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她努力去想,早晚一定能让她想出办法来。
于是她开始想,每天一大清早醒来就开始想,想得忘了用膳,忘了睡觉,忘了一切。
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摆脱这件婚事呢?
「也真是的,」见她什么也不肯说,密太妃愁眉苦脸的直叹气。「偏生你阿玛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坚持在你成亲前不让你额娘来看你,否则有什么心事,对着你亲娘总说的出口了吧?」
听奶奶说的哀声叹气,梅儿不经意地瞥向密太妃,这才惊见奶奶竟似苍老许多,连背都驼了,心下不禁惭愧不已。
她怎能让奶奶为她如此担心呢?
于是,她立刻收起焦急的心情,刻意装出天真娇憨的模样,还可怜兮兮的嘟起了小嘴儿。
「奶奶,您真想知道?」
「当然啊!」
「好嘛!那梅儿就告诉您。」很夸张的叹了口气,梅儿滑稽地皱皱鼻子。「老实说啊!这两年来梅儿玩得实在痛快,所以就开始不满足了!」
「不满足?」
「是啊!奶奶,梅儿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这样啊……」密太妃想了一下。「可是应该都差不多吧?」
「哪是,奶奶,差多啦!」说着,梅儿亲热地拉着密太妃一块儿到炕榻上并肩而坐,又把热茶奉上密太妃手中。
「瞧,边疆各地民族的生活跟汉人、满人的生活习俗差好多呢,譬如水族,他们的新娘子是由哥哥背到夫婿家去的;还有蠡族,迎亲的新郎在新娘家门口就被水淋得落汤鸡似的,一进门又被锅底灰抹得灰头土脸,面目全非的差点把新娘子给吓跑了,有趣吧?当时梅儿看了都快笑死了!不过最好玩的是……」
她搬出所有经历过的趣事,再配合夸张的比手划脚,逗得密太妃笑得合不拢嘴,可自己心里却直泛酸。因为……
即便是与奶奶相处的时刻,也仅余这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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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年十二月初四,乾隆册立嫡妃富察氏为皇后。
三日后,乾隆先在保和殿里大宴额驸与王公大臣们,尔后,全副朝服朝冠的端柔公主向乾隆皇兄行礼拜别后,在侍女扶持下乘上彩舆,由内务府大臣以及十多位福晋命妇乘车随行,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北京大街到达隔着庄亲王府不过两条胡同远的端柔公主府──下嫁蒙古的公主在京都赐有府邸。
鞭炮齐鸣爆响声中,超勇亲王策凌率领众子在公主府门前恭迎,公主踏着红毡进入府邸,交拜天地后,公主被送入洞房,额驸喀尔喀贝子却被兄弟们硬抓去宴席上灌酒,留下公主独坐床炕。
良久──
「嫩古,嫩佳,额驸不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