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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太子殿下和众位皇子、礼部、鸿胪寺、兵部一众官员还在城门外等着呢,若是误了时辰——”
“当然不能误了时辰!”沈佺一仰头,傲然冷笑道:“区区一个奴才就敢挡西征军的路,反了他了!走!”
说着,沈佺策马扬鞭,一马当前冲在队伍的最前头,领头向京城方向奔去。
众人精神大震,应声如雷,脸上露出兴奋的光彩,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杀气腾腾的策马跟在沈佺身后。
军方的人,哪个不是惹是生非好手?哪个怕过麻烦?
平津翁主前些日子出城在玉山中的别院赏梅,恰好打算今日回城。她一向来讲究排场,所到之处清道赶人,手下众奴才们也早习以为常了。
手下一众刁奴存心讨好翁主,在她的车驾未到之前,便巴巴的先行赶人清道,他们哪里关心什么西征军奉旨回城的国家大事,对他们来说,讨好了翁主欢心,才是最大的大事!
十来个刁奴看到前方扬起灰尘,三五百甲胄鲜亮、旌旗林立的一支队伍气势汹汹而来,领头的两人吕三、吕四当即啐骂两句,掏出帕子捂着脸大模大样的上来问话。
“你们是哪个营的?在哪位将军手下办事呐?都停下!停下!”吕三双手叉腰熟稔的问道。
沈佺健壮伟岸的身躯岿然挺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吕三不语。身后的一众将军、亲兵们向来唯沈佺马首是瞻,此时也不例外,无不绷着脸色,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向吕三。全场寂静无声。
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官兵们岂是京郊附近那些军营里的官兵们可比,浑身上下各各带着一股凌冽的杀意,这种气势由内自外透发出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个个眼神比刀子还厉!
“你们……”吕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心底没来由的生出几许恐慌,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毛骨悚然。
沈佺不说话,众人依旧不说话,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的冷冰下去,寒浸浸的,吕家豪奴们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好像是觉得退缩的举动有损自家的威名,吕三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家门,挺了挺身,强撑着上前两步,昂着头向沈佺喝道:“问你话呐,哑巴了?”
沈佺坐下的骏马突然“噗”的一下甩头打了个响鼻,喷出的气息朝着吕三扑面而去,呛得吕三惊叫一声搂身弯腰在一旁干呕不已。
吕三个子不高,站在沈佺马前,还没有他的马高,也没有他的马强壮,他身上擦拭了不知什么劣质香粉,活该被马儿喷了一下。众人看着这情形,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如雷滚过。
“岂有此理!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同我们吕家作对!给我滚下来,你给我下来!”吕四见吕三吃瘪,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胆子一下子涨得老大,带着弟兄几个冲上前朝沈佺大喝。
沈佺明显是领头之人,吕家的得用奴才们向来很有眼力界,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拿下了沈佺,还愁他的手下不听话?
沈佺冷笑道:“我管你是哪家的,本将军奉旨进京,赶紧给我滚开,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
沈佺这话说的清楚又不清楚,外地小官员进京述职也是“奉旨进京”,进京待罪也是“奉旨进京”,虽然是一样的话,和钦差大人“奉旨进京”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内涵。
吕三、吕四都是人精,一听这话相视一眼,底气立马又足了三成。小人之心总是龌蹉,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如果沈佺当真底气足,就不会含含糊糊的用一句“奉旨进京”来搪塞他们,而是早就将底牌亮出来了!既然他不亮,那就表示根本没有底牌,没有底牌,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是钦差、皇子皇孙,吕家的人也未必怕,何况区区一个将军?
吕三吃了瘪,正憋了一肚子火,闻言立刻瞪着沈佺恶声恶气道:“我管你奉旨不奉旨,别挡了我们平津翁主的道!知道平津翁主是谁吗?是太后她老人家最疼爱的侄女儿!惊了翁主诛你九族都不够!给老子滚下来,一边跪着去,听见没有!”
沈佺怒极反笑,仰天哈哈。离京三年,没想到吕家养的一条狗,也比从前更加张牙舞爪了。
“对翁主不敬就是对太后不敬,对太后不敬,你好大的胆子!把他给我拖下来!”吕三手一挥,顿了顿指着沈佺坐下骏马又喝道:“将这畜生给爷宰了!”
众豪奴们齐声答应着扑上来,沈佺大喝一声,手中马鞭舞得虎虎生威,转眼将他们揍得哭爹喊娘,他跳下马,一脚踹翻了吕三,踩在他的胸口冷沉沉道:“在老子面前称爷,你一个奴才秧子配吗!别说什么翁主,今天就算吕相爷在这儿,小爷我也能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第252章 拦路(二)
“哦?呵呵,好大的口气啊,你不妨试试看!”一个娇媚清脆的女音从一旁传来,众人齐刷刷循声望去。
只见一众仆婢簇拥中,一辆装饰华丽的朱漆马车上,前方的车帘高高挑起,一名头戴五股孔雀开屏嵌宝金钗、身穿桃红洒金刺绣宫装的俏丽女子端坐在中间软榻上,笑吟吟的朝这边望着。一双细细描摹过的狭长凤眸中精光四射,嘴里笑着,脸上却绷得冷沉沉的,眸子里更是寒冷如冰。
“这位想必就是平津翁主了!”沈佺一脚踢开吕三,翻身上马,朝吕樱拱了拱手,扬眉肃容道:“在下沈佺,奉旨回京复命,翁主的奴才堵着官道不让过,不知若是误了进城的时辰,是不是报上翁主的大名就可以了?”
沈佺率领西征军在西域大获全胜,震惊朝野,名声正如日中天,京城里便是三尺黄口小儿也知道“沈将军”,他此言一出,包括吕樱在内、吕家一众奴才护卫们都吃了一惊,低低的发出一阵抽气声。
吕三、吕四等拦路的人更是煞白了脸色,身子筛糠似的发起抖来。
吕樱挑了挑眉,抬头朝那高高的旌旗上望去,果然当中数面有大大的“沈”字。
“他们、他们没有自报家门,奴才,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吕三发着抖,手脚并用爬到吕樱的车驾前颤声道。
沈佺冷笑道:“自报家门?你一个奴才你配吗!本将不是说了‘奉旨回京’吗?你是怎么答的,要不要本将给你重复一遍?不知,嘿嘿,不知你没长眼睛不会看吗!”
“将军,时间不多了!”沈佺身旁副将见机拱手提醒,面露忧色。
吕樱脸色极其难看,恨恨的瞪了吕三一眼。她再蛮横也知军国大事非同寻常,沈佺如今风头正盛,可是朝野上下一片倒夸赞的后起之秀,太后这些日子更是频频提起他,满口称赞。自己的亲爹——吕相爷、吕家家主对沈佺也极为看重起着笼络之心。
吕樱可以不屑一顾朝中大臣和天下所有百姓的看法,却不能不顾太后和亲爹的意思,若太后和亲爹知晓了今日自己的奴才如此扫沈佺的脸,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让她忍让退让,着实比杀了她还要难以接受!
“就算如此,本翁主的人也轮不到旁人来教训!沈大将军做的未免有些过了!给本翁主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本翁主也不追究了!”吕樱狭长的丹凤眼一扫,柔声说道。
“翁主莫非在说笑?”沈佺冷笑道:“抗旨不遵,本将没杀了他已经够容忍了,翁主还要本将为此道歉?”
吕樱一滞,不由得恼将上来,心中暗骂。这人是听不懂她的意思怎的?她也不是非要他道歉不可,只是要一个台阶下,两句含含糊糊的软话揭过就算了,他竟然反而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究竟想怎样!
对上那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吕樱气不打一处来。
“沈大将军非要为难我一个小小女子?”
“不敢!翁主身份尊贵,怎是寻常小女子!”
“你——”
“哼!”
“翁主,来日方长!今日若是误了沈大将军进城的时辰,恐怕——”吕樱身边的阿柔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劝道。
“这事你来办!”吕樱恨恨拉下车帘,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突然又冷声道:“吕三那个狗杂碎,尽给本主惹麻烦,这种狗奴才留着还有什么用!”
“是,奴婢明白!”
阿柔施礼领命,掀起帘子一角低头矮身出去,手一挥命己方人员一旁退让,朝沈佺福了福身笑道:“沈大将军请吧!不敢耽搁大将军行程,来日方长,再做计较也不迟!”
“好,在下恭候!”沈佺扬声应答,手一招,率领众人继续前进。
刚刚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众人一呆,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阿柔趾高气扬站在车上,吕三心窝上深深扎着一把雪亮的尖刀,殷红的血液淌了一地。
“赶路要紧!翁主教训自个的奴才,有什么好看?你们还没有看够吗!”唯独沈佺头也不回,喝骂众人。
众人齐齐回转头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连个眼神也没向吕樱一行望去,阿柔气得一怔,大感无趣。
马车里的吕樱听到这话也怒得面目狰狞,紧紧握着拳砸在身旁的锦垫上,“这是个侮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件事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在京郊不远的官道之上,很快就传得满城人都知晓了,吕家为这事还专门派了吕樱的兄长设宴请沈佺,向他赔不是,沈佺也大方,酒宴上三言两语便将此事揭过,并无记恨的意思。
姚存慧闻知了忍不住有点儿担心,特意找了千山细细问了一遍,让千山转告沈佺,吕樱心胸狭窄,让沈佺小心。
千山听了这话口内陪笑答应着,心中却不以为然,吕樱再厉害也是个闺阁女子,有何本事同自家爷相比?自家爷千军万马中都杀了出来,还惧怕一个刁蛮没脑的贵族女子?
此时的千山哪里知道?就因为这个刁蛮没闹的女子,给他的主子和姚存慧将惹来无穷的麻烦!
姚存慧见千山这种态度当即就怒了,板着脸将他好好的训了一顿。最毒妇人心,女人的手段没有最狠只有更狠,而且吕樱本性那般,也完全有条件、有资本狠。她若真怀恨在心要做什么,最是难缠不过,千山哪儿懂得其中的厉害?
千山从未见过姚存慧如此生气的模样,吓得心头一凛,不敢以平常态度对之,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回去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沈佺。沈佺当晚就潜入落梅院见了姚存慧一面,好言安慰了一番,少不得又诉一番相思之情,姚存慧亦又叮嘱了他一遍,这才放了心。
姚存慧所料不错,吕樱果然对沈佺怀恨在心,屡次明里暗里设局找他的麻烦,沈佺得了姚存慧提醒,加之本身的本事,一次次破了吕樱的局,后来更是反设计了一把,将吕樱整治得极惨!
本以为吕樱就此罢手,不料,一次次的交锋之后,吕樱竟然对沈佺倾心起来,一颗芳心牢牢的系在沈佺身上,一反常态的对他温柔相待起来。
沈佺毛骨悚然,反倒宁愿她如原先一样手段毒辣些!她一温柔起来,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唯有躲闪逃避四字,一时京中传为笑谈,吕家几位家长更是笑称他们是“欢喜冤家!”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姚存慧埋头在姚家的生意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晓。
直到这一天在街市上经过,听到身边有人嬉笑着谈论此事,姚存慧的脸色立刻就大变了,“嗡”的一下,心头凉了半截!
是了,吕樱那样美艳又凶残的女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一般的凡夫俗子?只有压得住她、比她更强悍厉害的男人才可能令她折服、入得了她的眼。放眼整个京城,除了沈佺,还有谁?
两人郎才女貌,门户相当,地位同等,正是天作之合!他们两人的结合,但凡听到的人恐怕都会赞一声“好!”太后想必更是乐见其成!
原先听到吕家家主相国大人有意将吕族女子许配给沈佺为妻的消息,姚存慧还一笑置之,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却是——
姚存慧心中浑浑噩噩的,下意识跟着那两人往附近的酒楼走去,不动声色的找了个周围人多的座位坐下,侧耳倾听众人的议论,听这她还蒙在骨里的、京城中最大的八卦!
听着一声声眉飞色舞仿佛亲见的八卦,姚存慧越听心越乱,终于听不下去奔了出去,深深吸了口气,在街市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好像,除了那天晚上,他一直没有再来找过她,算起来,有十二天的光景了!
这满大街乱飞的谣言她不信他不知道,可他仍然没有去找她,没有去向她说一句!他就这么笃定她不会相信?还是他已经不在乎她会不会信!
在巨大的名利诱惑面前,她不知道他的心会不会动摇。毕竟,他是个男人,建功立业、追权逐势才是人生第一奋斗目标,不是吗!
姚存慧的心骤然大痛,胸口一闷,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沈佺!”背后传来一声娇斥,姚存慧身子僵了僵,当即怔怔的站着不动。
“陪我去后海走走好不好!你今晚不是要去兵部尚书赵伯伯家赴宴吗?我陪你去挑选礼物,我知道赵伯伯喜欢什么!保管挑的合他的意!”
女子的声音清脆如银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