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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是娘家兄弟子侄,一方是夫家叔伯儿女,两头都与她有牵扯不清的血脉关系,不管哪一方被另一方赶尽杀绝,想必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尽管,她自己便杀罚了许多周氏皇族,但那是他们反对她、是敌人,性质不一样。
所以,吕太后这是在投石问路,撇开男人们先不说,先把两家矛盾不那么直接、不那么激烈的女人们凑一处看看情况如何。这也是一个讯号,向周氏皇族和吕氏一族以及朝臣们发出的一个讯号。
沈佺作为手握实权的大将、异姓王,他的态度也至关重要,所以,吕太后把姚存慧拉了往里头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明白了?”沈佺见她脸上神情便知她也想到了,笑着道:“反正是赏花游园,你就当去散散心好了!那两拨人到时候未必顾得上你!”
光是想想那场面姚存慧便觉得有些怪异好笑,笑叹道:“只好这么想了!不知道我表姐、东宫的云侧妃会不会去!”
如果云芷也在,她只要跟在云芷身边就好,那可省事多了。
“多半不会!”沈佺摇摇头笑道:“太后的事素来不喜皇上、太子那边的人掺合,后宫嫔妃和东宫女眷应该都不会参加。不过,礼亲王府的谦谦小郡主多半会去的!”
姚存慧眼睛一亮,顿时喜道:“不错,我竟忘了她!”谦谦那小丫头在,她的麻烦便全没了!本能的直觉,姚存慧觉得谦谦一定会去。
心中安定,姚存慧便将此事丢过,命人提前备好那日穿的春衫和佩戴的首饰按下不提。
镇西王府的后花园中,段氏正在指点丫鬟们折几枝开得金灿灿的迎春和大红娇艳的月季准备带回去插瓶,却见吕樱穿着一袭海棠红绣花的罗纱春衫袅袅而来,在她跟前站定,摇着手里的蝶恋花团扇笑吟吟叫了声“四婶。”
“四奶奶也来赏花啊!”段氏笑着朝她点点头。吕樱极其厌恶“侄媳妇”这个称呼,府中众人一般均称她为四奶奶。
“看到四婶在这儿就过来了!”吕樱笑道。
段氏一怔,不禁也失笑起来。
“四婶,上我那儿坐坐吧!正好我得了一出新戏的戏词,哎哟,写的真是好!这府里也只有四婶你懂这个,我这不特意来请你过去一同欣赏欣赏!”
段氏爱听戏、看戏是出了名的,哪家办堂会发帖邀请她都很乐意去。且沈家府上事务她从来不管,唯独要办堂会请戏班子的时候,她每每自告奋勇,办得妥妥当当的!
段氏又很会讲戏,众人听完戏之后,休息时再听她那么细细的说一回,回想着细节,那真是一种极好的享受!所以段氏在各府各家夫人太太小姐们中间人缘极好,各府上办堂会,别的客人许斟酌,唯独段氏是从不落下、不需考虑的!
一听吕樱这话,段氏眼睛一亮,立刻便有几分心痒起来。吕樱见状咯咯娇笑,拉着她便走,“走吧四婶,让你的人把花送回去就行,我那里又不是没有伺候的奴才!”
“呵呵,生受四奶奶了!”段氏欢喜说道,便同吕樱一起去茂园。
进了屋里坐下,丫鬟们斟上茶来,便无声都退了出去。段氏端着茶碗轻轻啜了一口,忙笑问道:“不知四奶奶说的是什么戏文,快拿来我瞧瞧!”
“今儿要请四婶看的,是无字戏文!比我看过的所有戏文都新鲜!四婶不用急,马上就有了!”吕樱掩口娇笑,狭长的凤眸瞟向段氏,深深一瞥,意味深长的又转了回去。
“无字戏文?我可是听都没听过,这倒新鲜!”段氏笑着,既诧异好奇恨不得立刻一看,不知为何心里又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
“四婶别急!心急是看不了好戏的!”吕樱似笑非笑,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丝帕包裹折叠着,她慢慢的打开,里边赫然放着一枚镶嵌着绿宝石的金戒指!
宝石有拇指大小,菱形微凸,旁边镶着一圈金丝拉缠环绕的花纹,花纹的样式十分独特,令人一眼便过目不忘。
雪白的丝帕衬着碧绿的宝石戒指,分外醒目夺人眼球。
段氏看到那枚戒指脸色却“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浑身的血液霎时凉透,如坠冰窖。她低呼一声猛然扑上去伸手欲躲,吕樱敏捷的收回了手向后一避,抿着唇笑嘻嘻道:“四婶,你说说这无字戏文是不是有趣啊?哈哈!”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段氏的声音有些发颤,身子也微微的发起抖来,惨白的脸上显出两抹不自然的红晕,羞恶之情顿现。
段氏一跺脚,转身便要出去。
“四婶确定不跟我谈谈?”吕樱语调闲闲,尽是嘲弄。
段氏身体一僵,却仍存着一丝侥幸,故作镇定道:“我似乎没有什么好跟你谈的!你虽是翁主,也不能如此戏弄长辈!”
“好啊!那你去老太君面前告我的状呀!”吕樱不屑嗤笑,“正好,我也想请老太君评评,这沈家的媳妇给丈夫戴了绿帽子,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你别血口喷人!”段氏顿时涨红了脸,又恼又羞道:“我和他是清白的!”
“他?”吕樱饶有兴致,笑着紧紧追问道:“他是谁?”
段氏自悔失言,这才醒悟自己上了吕樱的当。
“四婶用不着怀疑,我一解释你就明白了!”吕樱不欲与她打太极了,直截了当笑道:“四婶还记得三天前在刘侍郎家的堂会吗?呵呵,这戒指啊,可是从庆春班的台柱吴玉芳手里得来的!”
“那又如何!”
“四婶还装呢!这戒指不是四婶给他的吗?难为人家留了这么多年!嘻嘻,你们互诉衷肠的时候,我可都听见了!呵呵,奶奶太太们赏戏子,赏金赏银赏绫罗绸缎,从没见过赏刻着自个闺名的首饰!四婶,不知道四叔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嗯,咱们家出了我婆婆的事,想必老太君不会允许再闹一出休妻的,所以啊,四婶也不用担心!”
吕樱眼睛闪亮闪亮的,越说越来了兴致。
段氏原本还想强撑着不肯承认,听了这话浑身冰凉。她呆着脸僵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少女时候不懂事,她一时脑子发热就把心爱的戒指给了他。后来她的家人发现了苗头,设法将吴玉芳赶出了京城!那个时候,吴玉芳还不叫吴玉芳,叫小春,也还不是什么台柱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没有想到还会同他再见!时隔境迁,物是人非,再见面两人其实都没有了当年那点想法,只不过乍然相见心里总归有些感慨,暗暗寻机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不想却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吕樱的眼里!
段氏悔极恨极,却不能拿吕樱怎么办!
“四婶,你说老太君若是知道了这事会怎么处置?您觉得她还会那么疼宠您吗?四太太?”吕樱见她这样,心里越发得意畅快。
“你到底想怎么样!”段氏猛然转头恨恨的瞪着吕樱。
吕樱冷笑,肆无忌惮的盯着她,“四婶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求人,就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
段氏听了这话有转机,想到这事泄露出去的后果,从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惧意,她气势一弱,含泪道:“你,你想让我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才肯放过我!你要钱是吗?我所有的钱、所有的嫁妆都可以给你!包括田产和铺子也都给你!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绝对不会让人起疑!”
吕樱抬手止住了她,笑道:“四婶的嫁妆和银钱虽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叫人见了心动,不过,我们吕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天下的钱,我们吕家要多少有多少!说的难听点,我若真想要四婶的银钱财产,有的是办法,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
段氏顿时哑口。不错,以吕家的权势,吕樱说这话虽然狂妄,但并不是做不到!
“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这枚戒指我还给你,此事永不再提,如何?”
段氏微微冷笑,点头道:“你要说到做到,我就帮你做!”她问她如何,可是她有的选吗!
吕樱不屑,心道跟我讲条件你也配!
“我说话当然算话!”吕樱嫣然一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朝段氏走过去,以扇遮挡凑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阵话。
段氏顿时白了脸,睁大眼睛呆呆的瞪着吕樱,“我,考虑考虑……”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若是不干,这戒指我不会留着。”吕樱好整以暇,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段氏一哆嗦,绝望得说不出话来……
第375章 荒唐的宴会
转眼到了宫里赏花赴宴那日,姚存慧早早起床梳妆。太后有旨,此宴旨在赏花游玩,只做寻常装扮即可,无需朝服披挂。姚存慧便挑了一身海棠红的春罗褙子、白绫长裙,质料上好,裁剪一流,花样却一般,并不出挑。发髻挽就京城贵妇中最普通的牡丹如意鬓,簪了支明珠玉钗并些寻常发饰。
黎妈妈和小杏跟随她一道进宫。
入了后宫,小太监直接将她们主仆三人领导了御花园中。太液池旁大树下的草地上已经有人在忙碌着,一旁树荫下、花丛旁又摆了许多的长榻软椅,茶几上奉着茶水点心,三三两两的贵妇、少女们或坐或站说笑着。
半路上,姚存慧便碰到了谦谦。
“小慧姐姐!”谦谦一见她立刻高高兴兴的笑着奔上来。
姚存慧已知晓今日谦谦会来,正寻思着一会儿好找她,没想到却在这儿碰上了,心里亦十分欣喜,忙笑着携她的手:“小郡主,你也来了!”
“我在这儿等小慧姐姐啊!”谦谦笑得眉眼弯弯,拉着她便走,“小慧姐姐,一会儿你要陪我去扑蝴蝶玩儿!”
姚存慧笑着答应。
谦谦身边的嬷嬷忙笑道:“小郡主,您该叫王妃,不该叫姐姐了!”
谦谦小嘴一撅,不乐意道:“我就喜欢叫姐姐!”
嬷嬷有些尴尬的朝姚存慧笑笑,姚存慧忙笑道:“我也喜欢小郡主叫姐姐,嬷嬷不必如此!”那嬷嬷听毕方笑笑揭过。
这些贵妇人并小姐们对姚存慧来说几乎都是生面孔。春节里亲戚朋友走动,按说姚存慧也认识了不少人,但眼前这些妇人小姐不是出自周氏皇族就是出自吕氏一族,因着其中微妙的关系,姚存慧自然都不熟悉。
可她不认识人家,旁人认识她的却不少——纵不认识也猜出来了!今儿到场的,除了那两家便是镇西王妃,谁人不知?
姚存慧一牵着谦谦郡主出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她目光轻转,朝众人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便同谦谦站在一丛芍药旁笑着说话。不知说了什么,谦谦咯咯咯的笑起来。
不多会儿,宾客们到齐,不算各人带来的奴婢,将将三十人左右,各各锦衣罗带、珠翠生辉,极是热闹。
太后身边的公公前来传口谕,让众人各自赏景游园,不必拘束,她临时有事便不过来了!
众人跪下听旨,俯首拜谢天恩。
传旨公公走后,众人起身,却有点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是皇宫,太后传召游园赏花,可她老人家却不露面,而且,宫里任何一位主子也没有露面。太后还传口谕命她们这些客人不必拘束、随意游玩,这怎么看怎么令人感觉怪异而荒唐!
众人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指引方向的明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侍宴的宫女太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该怎么准备怎么准备,压根没打算指点安排这些客人们!
“小慧姐姐,走嘛,我们去那边抓蝴蝶!”谦谦拉着姚存慧的手指着东边远处的花丛。
姚存慧笑笑,朝众人做个告辞的姿势,随着谦谦去了。
众人仿佛松了口气,一位小姐客气的邀请另一位下棋,二人笑着往太液池畔安置的棋盘走去,有三人携手跟上观战。
于是,众人也各自寻了说话的伙伴三三两两走开。
很有默契的,周氏的寻的是周氏的人,吕家的寻的是吕家的人,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地方,但泾渭分明,各不相干,相互之间连多瞧一眼都没有。
许是事先得了太后的明示暗示,吕大夫人见某位郡王妃坐在榻上品茶,倒是主动过去搭讪。
那郡王妃立时显出两分惊慌和不安来,客气中带着警惕的笑请吕大夫人坐下,客气的问了好,然后便没了话说。吕大夫人见了她这样心里也很看不上,气氛也不好,叫人根本没有聊天的欲望!但太后的话在那里,吕大夫人也不敢阳奉阴违,便主动挑起话题,同那郡王妃讨论起茶道来。
这郡王妃哪里受得了吕家当家夫人的主动示好?心里早就觉得毛骨悚然、心惊胆颤了,脸上的笑容不断,开口却是哼哼哈哈的,除了“是啊!”、“对!”、“嗯!”等词之外,轻易不肯多说一个字!把个吕大夫人差点没无趣死。
吕大夫人这独角戏没唱多久便歇了下来,与郡王妃两个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却是谁也不好意思走开。
直到郡王妃喝多了茶水陪笑起身要去方便,吕大夫人笑着点头,两人之间的僵硬拉锯战才算到了头,各自暗暗的松了口气。
吕大夫人在这儿生着闷气,只见吕二夫人叫了声“大嫂”也走了过来。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