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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子来。相配的首饰么,这几日母亲也瞧了几家金银首饰店铺,却总找不着合适相配的!这是精细东西,一时半会也赶制不出来;你们姐妹手里那些,平日里戴着也还罢了,那日戴却是不妥,我这里有几套体己的,今儿你们一人挑一套拿去戴一日,回来仍旧交给我收好,那是等你们姐妹出嫁的时候用作陪嫁的,到时候自然会给你们,仔细别弄坏了!”
马氏说毕目光一扫,含笑道:“可都听清楚了?”
“哎呀知道了,母亲,快点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吧!”姚存美第一个嚷嚷出来,声音里难掩兴奋。
她才是马氏的亲生女儿,她才不信马氏会舍得将压箱底的宝贝给姚存慧姐妹做陪嫁呢,将来这些还不都是她的?
饶是她,平日里也难得见到马氏压箱底的货色,听到马氏这么说,心中能不雀跃?
姚存嘉、姚存慧恭敬垂眸应是,马氏一边嗔着姚存美笑骂了句,一面命乔妈妈指挥明霞几个大丫环将东西捧上来。
姚存慧姐妹俩悄然相视一眼,面上神情俱是平平,心里各有表现。姚存慧暗自冷笑,马氏真是好算计,借口永远说得冠冕堂皇!
堂堂京师,天子脚下,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她才不信有银子买不到上好的首饰,哪里就非要订做了?马氏不过是舍不得给她们罢了!还是借的好啊,既全了体面,又没有损失。
姚家财大气粗,马氏压箱底的宝贝还真不少,一时丫鬟们捧了上来,嵌螺钿的朱木盒子一个个打开,珠宝璀璨、流光溢彩,霎时闪花了人的眼睛:金菊嵌宝点翠折枝发簪、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金镶钻垂红宝石耳环、金丝点翠蝴蝶钗、八宝璎珞琉璃钗、金丝嵌珠事事如意云头钗、芙蓉暖玉步摇、玳瑁莲花钗、弧形赤金红宝石插梳、金丝圈垂大东珠耳环、羊脂玉镯、翡翠滴珠项链……
一样样、一套套满目琳琅,瞧得人眼睛都花了,别说丫鬟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就是姚存慧姐妹也暗暗吃惊,没想到马氏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姚存美早欢呼了起来,口内笑赞不断,拿起一支羊脂白玉两头嵌翡翠叶子扁方摸了摸,又拿起一串石榴红的宝石项链爱不释手。
姚存嘉的目光忽然落在一套羊脂白玉为质地、累丝嵌宝衔珠各样装饰点缀,共包含大小十来件的金玉满堂首饰上身形大震,咬了咬唇,手心紧握,胸口更是一滞。
她举目细细望去,这才发现这些首饰中还有好些恍惚眼熟,那都是母亲云氏留下的东西!是母亲的陪嫁!
母亲对外祖家怨念很深,对这些陪嫁首饰也不爱多看一眼,只偶尔才拿出来戴一两回。但是,那都是极上乘的好东西,姚存嘉小时候常常跟在母亲身边,只要见过,她绝不可能会认错。
尤其这套金玉满堂的首饰,在弟弟满月宴上她曾戴过全套,她记得最是清楚。
马氏不但霸占了母亲的东西,竟然还敢拿出来显摆,姚存嘉忍不住怒火中烧,胸口一阵一阵的疼得厉害!
姚存嘉身边的姚存慧很快注意到了姐姐的不正常,循着姐姐的目光望过去,略加思索她便明了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心里忍不住也气恼不平起来。
姚存慧起身,将那套玉堂富贵捧了过来,向姚存嘉笑道:“我看这一套倒是别致,很衬大姐的气质呢!”说着从中拿起一支凤头钗就要往姚存嘉发髻上插去。
手中一空,发钗已被不知何时过来的马氏劈手夺了去,马氏干笑道:“你们外祖母的寿宴那是大喜事,这白玉的虽然好看,终究不够喜庆,还是换些个累丝点翠镶金的好些!”说毕又挑眉训斥丫鬟:“谁让你们将这一套拿出来的?还不快收了去!”
姚存美听姚存慧这么一说也注意到了这一套,眼睛一亮正想过来看个清楚仔细,听马氏这么说好生没趣。
乔妈妈见了忙陪笑一叠声的赔不是,忙上前将那套首饰接了过去,小心的盖上,放在一旁。
“嘉儿不会责怪母亲吧?”马氏朝姚存嘉笑笑,精明的眸光中闪过一抹试探。
姚存嘉笑得温婉,柔声道:“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倒是嘉儿年轻不经事考虑不周,哪里会责怪母亲呢!”
“嘉儿懂得母亲的心意就好!”马氏暗暗舒了口气。姚存嘉的语气温婉如水,清澈的眼眸中尽是敬服和信任,马氏心中只觉没来由的舒服畅意。
第47章 拜寿(五)
姚存嘉就是有这种本事,不知不觉间就会令人对她好感大增,情不自禁的放下心防,就连马氏也不能免俗。
马氏带着笑,亲自挑了一套赤金点翠、镶红宝石的给姚存嘉。姚存慧和姚存美也都挑了。姚存美对其中一对翡翠玉镯尤为喜爱,拿在手中爱不释手不肯放,磨着马氏要。
马氏因刚才驳了姚存嘉的回,此时当着三个女儿的面总不好太偏向自己亲生的,便沉着脸没有答应姚存美,姚存美甚是不快,怏怏放下,赌气不说话。
“扰了母亲半日,我也该回去了!女儿告退!”姚存嘉起身,盈盈施礼。
姚存嘉已经起身,姚存慧自然也不再留下,便一起告退。马氏心里正急着要撇开她们哄姚存美呢,巴不得她们赶紧走,三两句话便打发她们去了。
“大姐,”回去的路上,姚存慧紧走两步叫住了姚存嘉,在她身旁低低的说道:“那套首饰,是娘亲的东西,是吗?”
姚存嘉身子猛地一颤,微微苦笑着点了点头,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凝着姚存慧急急道:“你千万不可乱来!”
马氏鸠占鹊巢,霸占母亲的东西,她固然忿忿,固然心痛不平,可是,以她们姐妹现在的能力,想要从马氏手中将东西要回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她绝不愿意看到妹妹受到伤害!
“大姐放心,”姚存慧微微一笑,容颜依旧恬淡而静雅:“我没有那么冲动。总有一天,我会教马氏将侵占别人的东西一样一样都吐出来。”
姚存嘉一怔,叹道:“平安是福,我最想的,只是你和赞儿都能够平平安安!”
姚存慧心尖颤了颤,目光点点闪烁:“大姐,我懂的。”
姚存嘉欣慰一笑,瞧着她往岔道上去了。凝着这一抹湖绿色的娇俏背影,袅袅娜娜,轻快内敛两种本应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竟是出奇的和谐与融汇,姚存嘉一时有些茫然。
突然听说马群芳来了,姚存慧拿针的手顿时一滞。
给外祖母贺寿的寿礼,姚老爷早就花了大心思准备好了,可是姚存嘉姐妹几个是晚辈,也该表点儿自己的心思。
姚存嘉早在去年就惦记着这事,也早早的准备着了,绣了一幅高近两米的麻姑献寿座屏图当做寿礼。
先前的姚存慧哪里记得关心这事,竟是半点儿准备也没有。姚存嘉便笑着说那座屏图本来就是打算按姐妹俩的名义送去的,她不准备也无妨。姚存嘉心里既感激又有些过意不去,便笑着说那么自己便再给外祖母做一双鞋子吧,权表心意而已!
姚存嘉亦笑说理应如此,便由着她去。
“难得表姐记得我,还不快请进来!”姚存慧笑着嗔着红枝,一边顺手将针线活搁下。
“二表妹在忙什么呢!”马群芳已经笑吟吟的进来,目光扫过那小竹筐中的针线鞋面顿时一亮,笑赞道:“表妹越来越心灵手巧了,原来在做鞋子啊!”
姚存慧弹弹衣裳上的褶皱笑道:“这是要送给外祖母当寿辰礼物的,手艺不好,也不知道拿得出手拿不出手呢!”
“表妹这么聪明细致,怎么会拿不出手呢?且云老太君更在乎的只怕是表妹的一片心意,表妹亲手做的鞋,她老人家见了一定会高兴的!”马群芳笑着说道。
姚存慧眉目间轻轻舒展,含笑点头道:“说的也是,虽然这个道理我也懂,不过听了表姐这么解释一番,心里更加踏实了!对了,表姐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马群芳赧然,脸上微微一热,觉得姚存慧这句话有点含讥带刺。可一想想可不就是,自己随着姑姑在姚府住了这么些年,什么时候来过落梅院了?没有!
“怎么,只是顺路经过进来看看二表妹罢了,二表妹不欢迎吗?”马群芳半真半假的笑问。
“怎么会?”姚存慧抱起屈来:“平日里请都请不来表姐呢!”
说毕抛开这个问题,亲亲热热的同马群芳说笑起来,又拿着针线活问马群芳的建议,是绣什么花好,绣几朵好,衬着绿叶还是蝴蝶还是别的什么?针脚怎么收?等等。
要拉近与一个人的距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觉得她对你有帮助,马群芳见姚存慧虚心请教,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不由得也来了精神,甚是热情的同她讨论起来,毫不保留提供自己的意见,在落梅院呆了小半日才意犹未尽的告辞。
“今儿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奴婢从来不知道,表小姐同二小姐也有这么多话说!”红蓼不由得说道。
姚存慧眼角无声睨了红枝一眼,不以为然笑道:“我好歹也是姚府的主人,表姐顺路进来坐坐也是正常,偏你这丫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红蓼笑笑不语,自去忙着手上活计。
不想,次日马群芳又来了,又是坐了好一会儿才走,接下来的数日里,马群芳几乎是隔一日或者连着两日又来,每次都说好一阵话才走。姚存慧一如既往的含笑客气,既不使她感到受了冷落,也不觉得热情似火。
马群芳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这日又来,闲聊了两句,便从身上掏出一个绘着蝴蝶花卉掌心大的扁圆瓷盒送给姚存慧,笑着说道:“这是尚品阁最新出的胭脂,颜色正好,既不晦涩也不娇艳过头,而且轻滑香甜无比。这是我从姑姑那里要来的,我想着云老太君生辰那天,表妹用着正好,不如索性送给了表妹,也算物得其所了!”
姚存慧再三推辞,马群芳执意要送,轻笑一声,带着些无奈和羡慕:“二表妹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我整日在府中,用了给谁看呢,倒不如送给你。再说了,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小小心意,二表妹再推辞就见外了!”
“那我就谢谢表姐了!”姚存慧这才笑着收下,将胭脂盒拿在手中摩挲把玩着,似是随口笑道:“其实表姐同我们姐妹这么熟,也不是外人,外祖母家也是最亲的亲戚家,到了那日表姐就是随我们一起去给外祖母拜寿也没有什么的。这拜寿不是人越多越好么?也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
马群芳的心徒然被紧紧揪起悬在半空,眸中飞快闪过一道灼热的光芒,这么多天来,她等的可不就是这话?听得这话入了港,心里又激动又担心,脸上微微的发着光,想了想,笑着说道:“想必姑姑也有姑姑的难处吧,云家是豪门大家,姑姑又不是云家出来的姑娘,比不得表妹敢说这话,这个主她也不好做的!”
马群芳意思很明显,这个话马氏不好说,姚存慧姐妹却是好说。
姚存慧分明听出来了,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脸的赞同,认真的点头道:“表姐说的是,倒是我误会了母亲了!这么说来母亲还真是不好说。”
姚存慧说着,又兴致勃勃问起这胭脂来,问是不是真像她说的这么好用、尚品阁还有没有出别的品种等等闲话。
马群芳见她没有接着表态,心里十分失望,又不好生硬的将话题重新转回去,心不在焉的顺着姚存慧的意思说了两句就匆匆告辞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姚存慧嘲弄轻笑,就这么点耐性和短浅目光,还学人家痴心妄想,做梦!
“怪道表小姐这些日子来得这么勤,又是出主意又是给小姐送东西,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啊!”红蓼也算是看出两三分来了。
姚存慧瞟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打着这个主意的,只怕不止是她一个。”
红蓼愣了愣,觉得自己又跟不上小姐的思维了,片刻说道:“那,今儿小姐拒绝了她,恐怕她再也不会来看小姐了!”
“你听到我哪句话拒绝她了?她也不见得就不来了。”姚存慧不禁“扑哧”一笑,见红蓼还在怔怔发愣便笑道:“不说这个了,我有点渴了,给我倒杯茶来!”
马群芳可不是个大方的主,白白送了给她东西岂会甘心?明天不来,后天,她也会耐不住。
晚间,姚存慧和容妈从鸣凤轩出来,只见月华如水,幽香暗浮,凉凉的夜风吹过,吹动枝枝叶叶沙沙轻响,静谧,轻柔,莫名的触动人心。
姚存慧不觉拐了弯,欲从花园中绕一圈回去,顺便散散心,欣赏欣赏这难得的夜景。或者说,夜景夜夜有,难得今日有欣赏的心情,自然不肯辜负了。
淡淡的栀子花香在空气中弥散,带着暗夜的气息,沁人心脾,鸣虫喁喁轻柔似纱,为这满园的静谧平添了一份生动和温馨。
两人都不说话,一前一后默默的缓步走着,唯有裙裾的窸窣声不时入耳。
经过浣花湖畔假山一带时,只听见湖畔黝黑的树丛间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姚存慧和容妈心里各自“咯噔”一下,不由得站住了脚侧耳细听。
哭声压抑得很深,时断时续,在深夜中听来格外的令人感到恻然不忍。
第48章 拜寿(六)
“小姐,咱们回去吧。”容妈无声一叹,轻轻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