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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萧夫人轻轻的握着姚存慧的手,挣出一丝笑容道:“娘会一直看着你们的,当然不会有事!佺儿呢?佺儿,他怎么还不回来呀!”
“娘,王爷马上就来了,您别着急,他正在往回赶呢!”姚存慧轻轻笑了笑,命人再出去看看,又扭头吩咐容妈将小库房里搁在阁楼上小叶紫檀柜子里最上边一格抽屉中那支盒子里的山参拿出来切了熬成汤送来,同时悄悄向她使了个速速快去的眼色。
熙和堂中有的是名贵的药材,人参也有许多,存放在姚存慧所说那个地方的那支山参,是熙和堂所藏人参中最好、最老的一支,平日里就算用来入药都要嫌药效太过,轻易断断不会用。除非,是用来吊命!
容妈琢磨过味来,生生打了个冷颤,慌忙答应着急急去了。
“良哥儿,良哥儿呢!”萧夫人听姚存慧这么说精神又缓了缓,目光开始到处乱找良哥儿的身影。
“在这儿,在这儿呢!”姚存慧忙从奶娘手中接过良哥儿,抱着良哥儿俯身给萧夫人看,柔声道:“娘,您瞧瞧,良哥儿在对您笑呢,良哥儿最亲他的祖母了!”
“是,是,呵呵,我的乖孙儿乖孙儿”萧夫人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艰难的咧了咧嘴,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枯瘦冰凉的指腹轻轻的触碰着良哥儿光洁细腻的小脸蛋,满目的眷恋和哀伤。
良哥儿白嫩嫩、肥肥胖胖的小手挥了挥,不经意握住了萧夫人的手指便紧紧的抓住不放,口内“啊、啊”有声,水汪汪、黑亮亮的大眼睛望着萧夫人,咧开没长牙的小嘴,忽然冲她笑了一下。
“乖孙儿你要听话,听你爹和你娘的话!”萧夫人眼睛眨了眨,眼角慢慢的渗出一滴浊泪。
“良哥儿快告诉祖母,说良哥儿最乖了,良哥儿最听祖母的话了,对不对!”姚存慧心中酸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出声都带着哭腔。
“傻孩子!”萧夫人凝着她勉强笑了笑,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轻轻的同每个人都说了一两句话,又嘱咐沈老太君保重身体。
众人至此也琢磨出点别的味道来了,一时心中忍不住哀伤起来,酸酸涩涩、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
沈老太君年老之人更禁不得如此,忍不住老泪纵横,含泪道:“你别多想,好生养着,你啊,就是心思太重了!”
萧夫人笑笑,没言语。
姚存慧抬头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暗念着:沈佺啊沈佺,你千万要回来,千万要回来!你再不来,我可不知怎么办了!
千盼万盼中,沈佺终于回来了,老远便听到他凌乱的脚步声和一声声的”娘!娘!”
众人的精神下意识的振了振,下意识松了口气。均觉萧夫人是心病,正是担心沈佺而起,如今沈佺回来了,她自然也就慢慢的好了。
床上的萧夫人神情果然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在半空中乱抓,喘着呼吸急切的叫着“佺儿!佺儿!”
“娘!”沈佺一个健步上前,紧紧握住萧夫人的手,“娘,不孝儿回来了,娘!”
“佺儿,佺儿,你,你”萧夫人死死的握住沈佺的手,皮包骨的手上青筋凸显,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沈佺,紧张的在他身上逡巡着。
“我没事,我好好的,没事,娘!”沈佺心酸不已,声音发着颤,心痛如万箭攒心。
他简直不敢相信,明明他离开的时候,母亲看起来还那么健康,那么精神,才多久的时候,她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夫人呵呵的笑着,喘着粗气道:“你们都在,都在,呵呵,真好,娘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
“娘,您别胡说!娘!”沈佺心中突然充满了无限的恐惧,茫然了,战栗了,仿佛无处没有敌人的影子,要将他最看重的东西夺了去,偏偏他却找不到这个敌人究竟在哪儿!
“王妃,参汤来了!参汤来了!”容妈捧着个瓷碗急急上前。
“快给我!”姚存慧连忙接过,示意沈佺将萧夫人扶着坐起来,一口一口的喂她。
萧夫人精神也振了振,很乖顺听话张嘴一口一口的喝,将小半碗都喝尽了。
众人的脸色包括沈佺齐齐而变,尤其沈老太君等,这才明白姚存慧为何叫人去熬参汤。可是众人仍旧不敢亦不愿意相信,不由齐齐睁大眼睛紧张的盯着姚存慧,想要从她那里确定些什么。
“生死有命,人总有一死,但求死而无憾,我很欢喜,真的。”萧夫人紧紧的握着沈佺的手,笑得满面恬静温柔。
“娘,您别胡说!来人,快传太医,快去啊!”沈佺咬着牙道。
“不,没用的,我只想你陪着娘,安安静静的陪着娘,行吗?”萧夫人急急说道。
“娘!”沈佳琳捂着脸压抑着失声痛哭起来。沈佺微微抬头,望向姚存慧。
姚存慧泪流道:“都是我疏忽了,是我不好!娘许久之前便不许我再替她把脉,我早就应该想到有问题的,可是,可是!”姚存慧痛哭的闭上眼睛流出一串清泪,“娘前段时间身体看起来很好,其实她是用了药,用了强心秘药硬撑着,如今,如今已经——”
众人闻言齐齐低呼起来,无不变色。
“你这是,这是,唉!怎么这么糊涂呀!”沈老太君不由痛惜。
“老太君、王爷、王妃,”黎妈妈跪了下去,俯首在地用力的磕了几个头,断断续续的哭着道:“是老奴不好,是老奴的错!夫人她,她早就发觉自个的身子不行了,所以,才求李太医用了秘药,为的就是王爷啊!夫人说,大局未定,她不能死,不能连累了王爷!老奴,老奴不敢违背夫人之命也帮着瞒着王爷,老奴有罪啊!”
压抑心头已久的秘密终于吐了出来,黎妈妈捂着脸放声大哭,肝肠寸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沈佺的脸色煞白,紧紧的攥着拳头,嘴角痛苦的抽搐着。
如果萧夫人死了,沈佺身为人子必要守孝三年,吕相爷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时候丁忧在家,什么也做不了,手中的权限统统交接给别人,那么后果——
“娘,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沈佺痛苦无比的哽咽着,眼眶湿湿的润了起来。
沈佳琳等更是痛哭了起来。
“娘并不后悔这么做,命该如此,娘并无遗憾,真的!傻孩子,别难过,别自责!琳儿,别哭了,娘想看着你们都高高兴兴的,想看着你们笑!”萧夫人虚弱的颤抖着,朝沈佳琳伸出了手。
“娘!”沈佳琳伏在她的身上,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泪水簌簌而下。
萧夫人终于走了,在半个时辰之后。临终前,她不停的和儿女说着话,又用力的抱了一会儿孙子良哥儿,向婆婆沈老太君请了安。她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恬淡而满足的笑容。
如她所言,此生,无憾!
她终于撑到了这一刻,撑到了尘埃落定这一刻,她的儿子、孙子、女儿、媳妇统统都安全了,无事了!她可以放心的去跟丈夫和大儿子团聚,能够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们,她护住了沈家长房的血脉!她没有辜负他们!
镇西王府中哭声震天,白汪汪一片,雪洞一般。姚存慧、沈佳琳、黎妈妈等哭得肝肠寸断,卢氏、大奶奶等想到萧夫人平日的好,亦无不流泪。
京城中的局势很快被太子一党尽数掌控,太后闭门养病,还政于皇上,太子参政监国。
大乱初定,吕氏一族极其党羽需要搜查、抓捕、审判、抄家,明的暗的吕氏势力都要尽快的清理出来扫除干净,尽快将朝廷彻底的稳定下来。
太子夺沈佺丁忧,命他即刻办差,请奏皇上追封萧夫人为忠勇夫人,御赐匾额冠服,赐黄金五千两置办丧事。
两个月后,吕氏一党皆处置干净,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所牵连人口多达数万。大周江山从此重新实实掌控在皇帝和太子手中。
次年元旦,皇帝禅位于太子,自称太上皇。太子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庆元。东宫诸良娣、良媛皆进为妃嫔,侧妃云氏立为皇后。原废太子妃在皇家寺院悬梁自尽身亡。
跟随太子一同打下江山的众臣亦加官进爵、逐一封赏。沈佺身为其中举足轻重之人,继任新一代兵部尚书,食亲王双俸,赐丹书铁卷,赏黄金万两。云锦钟调往吏部任侍郎,白慕鸢也如愿以偿了了心愿,白家从此脱离贱籍,返回中原。礼亲老王爷、沈二老爷、沈桢、云焰、杜仲等亦各有封赏,众人此时方知,云焰杜仲都是太子一脉的人,西北军从来不曾脱离沈佺的掌控!
初春的寒意渐渐消退,冰河化冻,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了点点嫩芽儿,枯黄的草地也冒出了绿草尖尖,近看不觉,远远的望却可见一片影影绰绰的绿。
一切生机勃勃。
良哥儿已经长了两三颗小小的乳牙,会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叫着“爹!”、“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人听得心里一片柔软。
“如果娘还在就好了!”姚存慧轻轻叹息,良哥儿咯咯笑着扑入她的怀抱中,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只要我们记得,娘便一直与我们同在!”沈佺眸光微敛,然后挑了挑眉,眼中闪闪发亮。
他很庆幸,娶了这个妻子,让他和娘的人生都变得完美起来!他知道,娘走的安详,而他,亦无憾。
“你说的是,宁远!”姚存慧勾唇微笑,二人相视。
第474章 番外:逼宫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直到月上梢头,宫里的宴会才结束。
能够得到太后和皇上的亲自款待,这是无上的荣耀,足以记进家族史、地方志的荣耀,每一个离开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心里都开着花。在宫女太监们的引领下井然有序的往宫外退去,内心里已不由自主的在琢磨着回去之后如何向人描述这场盛宴,对许多人来说连想都不敢想的盛宴。
灯光柔和,晚风吹过,淡淡的花香和宫女们身上的脂粉香晕染在空气中,随着呼吸侵入鼻端,一切安宁而祥和。
“天晚露重,皇帝也早些回去就寝吧!”太后起身,和颜悦色向皇帝道,头上的金累丝点翠凤冠微微轻晃,泠泠细响。
“母后也早点回去歇着。”皇帝一如既往的恭顺,微微躬着身。等到太后一行人远去,转入宫殿拐角后看不见了,皇帝才将袖子一挥,摆驾回寝宫。
与此同时,拐角后的太后浑身的气势也弱了下去,沅沅低低的叫了声“太后!”,上前用力的扶住她的胳膊,命人将软轿抬上来。
“太后,今儿可是劳了神了,您明日还要早起早朝呢,还是早点儿歇着吧,不然明日那么多的国事要处置,可是极废精神的!”长春宫中,沅沅捧着碗安神汤款款近前甜甜的笑着相劝。
太后已经卸下了凤冠珠翠和繁重的礼服,只随意披着一件枣红绣花的软缎披袍,发髻也松松的用玉钗挑着,垂在脑后。
此刻,她正坐在御案后,面前搁着展开的明黄折子,斜斜的歪坐着,一手肘弯撑在桌上手掌支着侧脸,另一手执着狼毫御笔,下巴微抬,目光斜斜的望着前方,似在沉思什么。
闻言太后微微一笑,将御笔搁下,挪了挪身子坐直,抬手整了整披袍,抬眸嗔着沅沅笑骂道:“你这妮子倒越发管的宽了!胆儿也不小,这话是你说得的?”
“是是是,奴婢知罪,念在奴婢有口无心,请太后您饶了奴婢这一遭吧!太后,快歇着吧,身子要紧!”沅沅笑着认罪,神情间却是丝毫不当一回事,双手捧着安神汤恭恭敬敬的奉了上去。
“是啊,是该歇着了,去年以来,哀家的身子骨便越发不好了!唉!”太后轻叹着,接过安神汤饮了两口,感慨道:“想当年西南藩王叛乱,事态紧急不敢懈怠,哀家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同朝中大臣们商量对策也不觉什么,如今光应付这么几个人一时半会也觉疲惫不堪了!”
“其实太后您的身子骨比起旁人好得多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儿还不照样精神饱满、龙马精神!”沅沅笑着说道。
太后“扑哧”一笑,瞪着沅沅笑道:“你这妮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沅沅抿唇憨笑,并不答话,只催着太后喝安神汤。如今每晚,太后是必须饮了安神汤才能睡得好了。
太后一笑将这碗安神汤饮干,随后梳洗就寝。
这一晚,太后睡得却并不踏实。临睡前便觉得眼皮子直跳,心里也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似乎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正欲凝神细想,脑子里却一片模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里,迷迷糊糊间,猛然听到外头刀剑激碰、喊杀声一片,她有一刹那的怔忪,还以为是做梦。
细听并非梦境,太后大吃一惊暗道不好!她立刻翻身欲起,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连拳头都握不住了!
“来人!快来人!”太后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声的呼喝起来。
“太后,您怎么了!”
是沅沅的声音。太后心中稍缓,瞪着沅沅急道:“快,快叫人出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去,快去!”
“是,太后!”沅沅奉命转身,还未离开又被太后叫住。
“去,立刻叫人出宫,去吕相府,传吕相国即刻进宫,快去!”太后圆睁凤眸,满面厉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