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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未下,我却先抹了把脸,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湿了面颊,这会儿强自装作没事人一样,指天骂去:“老娘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养大,你就看着吧!”我气势未败,天空却已飘起了蒙蒙细雨,不一会儿就转变成了瓢泼之势。
“太后,别淋坏了身,快回宫吧!”阿裳紧追而至,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搀扶着我,顿时隔开了从头浇下的雨水。我只觉失落了魂魄,任由阿裳搀扶着往甘泉宫走回,浑身上下已被淋了个通透,每迈出一步都显得那么的沉重。阿裳不能拽着我走,只在侧一步一顿的跟着我龟速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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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甘泉宫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夷竟坐在殿内,不知是来向我道别的,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他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着,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倔强的紧闭双唇,就连那垂在两侧的双手也僵持着,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盯着我不眨。我跟他犟上了,微仰起头回视着他,同样一言不发,就是看着,看他能僵到什么时候,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一个小女人较这么真干嘛!真没气量。
未几,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在夷要说什么的时候,我已先发制人了。我说:“本宫听说戎王要回西隆了,好走,不送。”说罢越过他往内走去。在经过夷的身侧时,我甚至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子轻微的颤了颤,所有想说的话又强自咽了回去。没有拉住我,也没有追上来,就那样僵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明明想让他留下,为什么说出口的话非要令彼此都不爽才开心。但话都说出口了,正所谓覆水难收,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去低头的,大不了把孩子生下来当作私生子来养。
一回到内寝我已忍不住轻微的颤抖,手忙脚乱的替自己除衣去衫。鼻子一痒,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我心想,千万别感冒呀!
不期然,有一双手伸到面前来,拿开了我微颤的双手,自顾自的替我解开湿重的腰带。我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夷那张略微绷起的脸,抿了抿唇,终是泄了气势。我说:“不要孩子,你就连孩子他娘都不要了是不是。你说你爱我,其实你是爱你的儿子。”我质问着夷,像一弃妇似的,完全没了立场,前一刻还想私生子什么的,一回头就什么都不是了,只差没扑进他的怀里一阵痛哭。
夷依旧紧抿着双唇,擦干了我的身子后又快速的将里衣替我穿上,待将我里外都整理妥当后才将我按坐到贵妃榻上,而他自己则蹲身在我面前与我平视着,目光紧紧地锁在我面上不放,誓要望进我的心坎里一样。
夷唇角轻掀,终于是开了口。他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
惊讶后我猜到了,又是阿裳跟夷说的。她俨然成了夷安插在我身边的狗腿子,我指着夷的鼻子说:“阿裳是我的人,你以后若再敢指使她,我一定饶不得你。”想了下我又补充着说:“别一口一个儿子的喊,就算是女儿也是你的种,你休想赖掉。”我如此极尽威胁的说辞却终未能吓唬住夷。
夷无视我的威胁,握着我的手,将他的打算道出。他说:“我已经向嬴稷辞行了,到时候你只需令医官在嬴稷面前说你身体不适,不宜待在咸阳,需迁居到骊宫避冬,一定不会有人怀疑什么。到时候我再折道返回骊宫,神不知鬼不觉。”夷盘算的很好,就好比我们上次去骊宫一样。他向嬴稷辞行,嬴稷一定会举双手同意,到时候我再以避寒为借口离去,自是不会有人怀疑。
“那,孩子生下来后该怎么办。”我讷讷的问夷。这才突然发现,我不仅偷了人,我还偷出了一个孩子,芈八子的光辉形象就要因我而毁于一旦,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死不瞑目。
夷笑了,伸手在我脸上揉了揉,“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你现在只管把身子养好。”他自信满满地说,好似我只要负责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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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要去落实到实处就得花上一些功夫,从怀孕到生产再到月子,前前后后将近一年的时间要离开咸阳,我毕竟是放心不下,樗里疾倒台了,甘茂还在。只要我一走,樗里疾一定会说服嬴稷提拔他的人坐上右相的位置。
夷那天下午就离开咸阳返回西陲,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骊宫,而我亦是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就该看到肚子了。
嬴稷自从得知我患了‘病’后,就每天在向寿的陪同下到我这甘泉宫来探视上一阵,每每看到他那关切的神情我就很想告诉他,老娘要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你高兴么。我也就那么一想,决计不可能这样跟他玩笑。
晚膳的时候,我将魏冉叫了来,甚至樗里疾跟甘茂我也一并给请了来,在我离开之前,右相之事一定要先敲定下来……
32
32、第三二回 。。。
宴中,除了甘茂外,基本上都可以算是自家人了。唯令我没想到的是,樗里疾竟然把奚祁也带进宫来,美其名曰要给我这个太后送行。实则是想让奚祁能够在宫里多走动走动,再跟嬴稷交好交好,这样一来,也好为以后谋得官职做好铺垫。若不然,他们家真该在他之后凋零了。
席上,樗里疾不吝谄媚之词,“太后凤体违和,此去骊宫应需好生休养,大王如今业已成年,身边又有诸多文臣武将辅佐。太后尽可放心的在骊宫养息,切莫再操心朝中之事。”他这话里的意思大有我一辈子都不回来咸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甚至还有可能会蒸蒸日上。
甘茂趁势附和着:“相爷说的是,这几年太后为我大秦费心费力,也该是时候让自己歇息歇息了。”
我虽未扳起面孔,但也决计不会跟个傻大叉似的含笑承受着他的好言,我说:“当年惠文后与武后几欲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其中若不是魏将军三翻五次冒死相救,想来今日也没有本宫这个太后,更没有稷儿这个大王呀!”我甚为感慨的说着,根本就无视他们方才那一唱一和的言语。说完,刻意扫视了眼席上几人。只见樗里疾不自在的抽搐了下嘴角,但很快就用笑容掩饰住了不悦。
嬴稷忙不迭的接茬说:“正是,魏将军居功至伟,区区一个大良造委实是委屈了,不知母后有何主意。”
樗里疾见我母子二人往来之间的言语,似乎惴度出了我们的用意,忙自在我开口之前抢言道:“老夫亦是认为魏将军是个人才,区区大良造实难令其无有所发挥才能的余地。不若,令魏将军去守卫我秦国的大门——函谷关。老夫相信,有魏将军在,函谷关可高枕无忧。”
我嗤笑了声,樗里疾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谁不知道他在打的什么主意,函谷关本来就是易守难攻,别说是神勇如魏冉,就是奚祁也能守的住,他这分明就是想着借机削弱我的势力。
我欠了欠身,掩在宽袖下的手往膝跪上揉了揉,椅身往后靠了靠。我说:“函谷关虽说是我秦国门户,但其三面天险之势又何需魏将军看守,依本宫看,相爷身边的公子就绰绰有余了。”外人信不过,他儿子他总该放心了吧!想调走我的人,我要是调走你儿子,看你掉不掉肉。
经我这一说,几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一直默默地坐在樗里疾身边的奚祁。被我们这一看去,奚祁显然有些无措,忙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好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呆呆的样子甚让人觉得可爱的紧。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迅速的转向他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这个太后跟那个内侍南西西有些相似,但看他的表现,应该没有太过在意才是。
而这一场宴席,俨然成了我跟樗里疾的战场,他人甚至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就见我二人暗潮汹涌的你来我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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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里疾朝我抱手一拜,说:“老夫多谢太后惦记,犬子乃一介儒生,不谙兵法谋略,函谷重关不可儿戏。”
“诶,相爷过谦了。”我摆了摆手,同其虚与委蛇着,“左相文治武功乃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不若指派左相去守卫函谷关,奚祁跟在左相身边正好可以学习一二,如此安排岂不妙哉。”我这一语说出,顺带着波及到了甘茂。
这回不待樗里疾说什么,嬴稷倒先开口了,“母后,这如何使得。哪有令相去守关的道理,不妥不妥。”
我自然知道不妥,我只不过是说说,吓唬吓唬樗里疾他们而已。我说:“大王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也应该明白魏将军不能离开咸阳。”顺路,我又将话题给绕了回来。
嬴稷点头应和着,“那是自然,朝中不乏有能征善战的将领,二位爱卿决计不能离开咸阳,函谷关有冯老将军守着绝对可以令人放心。眼下最重要的是,右相一位虚空时久,儿臣一时之间倒是拿不定主意,母后以为如何?”
嬴稷这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每每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都会先跟我这个亲妈商量,樗里疾除了从旁围观外,所提的意见多半仅供参考,决计成不了最后的定论。
我看着嬴稷,旁敲侧击着说:“大司徒同大司空皆是由二相所提,这大司马的人选大王决计要用何人。”
嬴稷犯了难,这事儿樗里疾不止跟他讨论过一次两次,但二人终因意见不合就一直拖着未定,如今我再给扯出来,倒是志在必得。
我见嬴稷一时之间难以抉择,这便又替他拿起主意来。我说:“时年跟随在相爷身边的庞将军如何,本宫常听闻他在相爷麾下屡建奇功,其神勇尤如早年的相爷,若将大司马一职交由他,大王觉得如何。”
嬴稷不甚喜悦的皱起了眉头,重复着我的话,“庞宠……”我自知嬴稷不待见樗里疾手下这员猛将,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没去打听,但每当樗里疾在嬴稷面前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嬴稷总会很不快乐,甚至很生气。所以我这样说,自是料定了嬴稷不会采纳我的意见。
樗里疾正待谦逊几句的时候,嬴稷已有了他的主意。嬴稷想也不想的说:“魏冉魏将军早些年效命于惠文王的时候就颇为受用,若非在武王时期遭遇冷待,如今鲜许早已是位列三公。所以,寡人决定,任命魏将军为大司马,不知太后、诸位意下如何。”嬴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他明显的强势。我一时不察,只觉得他有间歇性强势综合症,但多半的时候还是属于颓弱群体。
我虚伪了几句客套话,其实早就等着他这样说了。倒是樗里疾,本来是想带着儿子来现眼,这下可好,变成了带着儿子来出丑。那张老脸极具戏剧性的扭曲再扭曲,一副欲掀桌的冲动油然现于面上,但他最终都给忍了下来。
樗里疾甚是客气的说道:“魏将军年轻有为,又曾力保大王顺力登位,且不论其他,大王都应论功行赏。大司马之位,魏将军受之无愧。”
我想他得在心里怎么捶呀,大司马一旦失手,相位还不就等同于附属品。亏他前时一直惦记着相位,只是万万没想到,我这退一步绕指一揉,却将局势完全反转来。别以为我们还尊你一声相爷就还拿自己当国家领导人来看待。
我甚是得意的轻笑了声,却不料奚祁正盯着我不眨,被我这一看去,他又立马收回了注视了目光,微低了低头,将视线落在案上的酒樽。我还在琢磨着什么,嬴稷就叫住了我。
“母后,既然相爷也无意见,儿臣明日就在朝上公布此事,往后魏将军,哦不,大司马就同朝议事,并且暂代右相一职。”嬴稷这口改的真是快,想来这板上钉钉的事是怎么也改变不了了。
我未再矫情什么,遂点头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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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会上并阻碍的将昨晚内定的事公布了出去,朝上无了樗里疾这只领军人物,甘茂一人孤掌难鸣。毕竟一个羁臣能够爬上相位,得令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甚至是多少人恨呀!所以他虽为左相,却不甚有号召力。
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也准备好了一切带着肉球去会他的老爸。只是要离开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是有些不舍。
马车从咸阳城的主干道上驰过,透过不时扬起帘子,依稀的还可以看到往后逝去的景物。蓦然间,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伫立在街边的摊位前,身侧站着一位眉目清秀的白面小生,乍看之下却是奚祁跟凰姬。
突然间好想叫住奚祁,我甚至还没告诉他我要离开咸阳一阵的事儿,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
但我终究是没叫出口,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那抹伫立在街边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而出了城,孩子他老爸正在不远处的骊宫等着我……我不禁伸手轻抚着小腹,我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着他的到来,他会像我,还是像夷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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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三回 。。。
一路且行且止,虽无阻滞,但也比上回来的时候耗时多了二日。一来是深秋雾厚霜重,白天短了,夜里长了,阿裳顾及到我现在正是怀孕初期,一切的一切更是细致到了指甲缝。每天太阳升起后才来唤我,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就令停了车队,一路之上倒也没让我觉得有何不适,加之两名宫医随侍在侧,我这个准妈妈愈发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