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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坤走了进来,笑道:“我刚去了翠微堂拿药,随道过来接良杰。”
“我娘正在给他装下水呢!你坐会儿等等!你拿啥药啊?”
良坤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肩头说:“那天打架伤了这儿,还有些疼呢!我就上翠微堂问乔大夫拿了点药酒擦擦。”
香辛插话道:“那可得医断了根儿,要不然往后每到阴雨天就疼呢!我小时候摔断了腿骨,如今一下雨就疼。”
良坤道:“这倒没啥,只是怕香家的人再上我三伯家去闹。贞贞那事镇长也拿着没法子,我三伯娘整天都提心吊胆呢!”
香草道:“说来说去,还是害贞贞那人没找到啊!”
这时,小鹿插话了:“我和良杰今天去看了贞贞,她做梦都会被吓醒呢!她说不晓得那人是谁,只闻到一股香味儿。”香草忙问道:“啥香味儿啊?”“她也说不清楚,像是墨盘里的墨汁味儿,又像是香樟树的味儿。”
良坤想了想说:“要说香樟树的话,那有这味儿的人可多了去了。最近魏家和蒋家都在砍树收木头,但凡搬过砍过香樟树的人恐怕都有那味儿。”
香草疑心道:“为何会有墨汁味儿又有香樟树的味儿呢?莫非是个女人?”
小鹿摇头道:“贞贞只记得这香味儿,其他的都不记得了。她那时早给吓成一团泥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呢?”
正说着,良杰已经提着一桶子食店剩下的下水走了出来。良坤起身接过木桶,跟香草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和良杰一块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许氏忙迎上来接过木桶笑道:“多亏了香草家的这下水,我家猪又长了不少!那张三姑还想跟我争呢,也不瞧瞧我家良杰还在食店呢!良坤,你手膀子不好,赶紧去歇着。”
良杰说道:“哥,你手膀子还疼吗?拿了药我给你擦……”“你擦啥呀?”胡氏走回来拽起良杰道,“你哥有你嫂子呢!你瞎操啥心呀?来,帮娘喂猪!”
良坤拿着那小瓷瓶药酒回了房间。香云正在灯下缝补什么东西。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情各异,一句话也没有。
良坤坐下后,脱了上身的衫子露出胳膊,然后倒了药酒在左手手掌里,够着一点一点地揉搓着。他的动作十分不便,忍不住轻轻地叫唤了两声。
香云抬起头,看了良坤两眼,起身走过去说道:“让我帮你擦吧。”
“不必了,”良坤居然冷冷地拒绝了香云。
香云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心里忽地就有些难受了。她咬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了桐油灯前。
昏黄灯光下,香云的脸色像涂了一层不匀净黄泥,僵硬而又暗沉。一股荒凉滑过她的心头,她明白良坤是厌恶她了。从那天良坤喝醉酒回来,良坤便总是背对着她睡觉,连话也很少跟她说了。她闹不明白,良坤不喜欢她,可为何在知道她喜欢吴良生后这样对她?
良坤擦完药酒后,起身往床里一躺便不说话了。外面,胡氏喊道:“良坤呐,去冲个凉吧!娘烧了热水在锅里,叫香云给你冲兑一下。”
香云应了一声,转头问良坤:“你要冲凉吗?我去给你兑水。”12CxG。
“不必了,你自己去吧!”
“良坤……”
“不用问我,去问生哥哥吧,反正你心里也只有他,何必来跟我矫情呢?”良坤背对着香云淡淡地说出了这话。香云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眼泪哗地就淌出了几颗。她把手里的活儿往针线篮子里一丢,跟良坤背对而坐,不时地抬起手背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
良坤听见了抽泣声,心里更加烦乱,猛地坐起来看着香云问道:“要不然我把你送过去吧……”话没说完,香云就抓起针线篮里的一支线棍给他脸上丢了过去。她问道:“把我送过去?当啥送过去?猪啊还是兔子啊!”“要不然我们也像卢兴和好月那样和离,我给你一张放妻书,你爱跟着生哥哥就去跟着,我不拦你!”
“你哪里是不拦着我,你是怕我拦了你的路!你心里念的想的都是香草,为啥还来吃这口干醋?你要和离,不必找那么多借口,我们这就去跟爹娘说!”香云真是给良坤气得找不着北了!
她起身拉起良坤的胳膊打算拖良坤出去见爹娘,可良坤忽然发出了一声痛叫,她又忙松开了手,不知所措地问道:“拉疼你了吗?”
良坤捂着胳膊说道:“你试试看,给人狠揍了几圈能不疼吗?你眼里大概只看见生哥哥伤哪儿了吧?”“你非得说这样话来对付我吗?”“你是我媳妇,嫁进我家的门,心里却想着我亲堂哥,你觉着我该咋想呢?我该笑嘻嘻地跟你说好吗?”良坤越说越觉得生气,又一头倒回了床上。
香云难过地抿了抿嘴,坐在床沿边上说道:“要是你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就给我一张放妻书吧。不过,我不会去跟着你的生哥哥,我晓得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乔司璇!”
良坤转头问道:“要是他喜欢你的话,你会跟他私奔吗?学香草那样儿!”杰跟啥出上。
香云拿起枕头敲了良坤额头一下,生气道:“我不是香草,你少拿我跟香草比!你问这么多做啥呢?要给放妻书就快写,明天就是跟爹娘说!”
良坤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了。胡氏又在外面喊了两句,香云起身自己冲凉去了。等她回来时,良坤又不在房里。她有点担心,出了房门问胡氏:“娘,良坤去哪儿了?”“在灶屋里啊,他说饿了想吃东西呢!咋了?”胡氏笑道,“还怕你男人跑了?这小两口真是的!赶紧去瞧瞧吧!”
香云答应了一声,目送胡氏回了房间后,便去了灶屋。良坤站在灶台前,大口大口啃着手里的包谷,像啃仇人似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香云问道:“咋了?饿了还不许吃东西吗?给我兑了热水,我要冲凉!”
香云没说什么,转身去拿木桶了。她真是觉得心口闷得慌,从嫁过来之后就没有真正舒畅地吐过一口气。从前良坤待她还有几分温存,但如今那些温存已经荡然无存,便变成了一堆堆挖苦和讽刺。她清楚,怪不得良坤,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良坤吃完包谷后,撒气似的把包谷芯往干柴堆里一扔,叉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是要做啥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意外二郎有难
第二天早上,香草刚刚起床就撞见了许真花。言殢殩獍她吓了一跳问道:“姨娘,您要干啥呀?”“香草,还记得吧?”许真花笑米米地问道。
“啥啊?哦!绿儿的事,对吧?”香草点点头道,“我抽空就去帮您问,好吧?”“要快,晓得不?万一绿儿给人说去了呢?万一蒙时把她给别人了呢?万一蒙时自己要了……”“姨娘,”香草笑着打断她的话道,“这您放心,不会的。我晓得您是替表哥着急呢。等我去看过辣椒地之后,就去找蒙时,行了吧?”许真花满意地点头道:“那你记住了!千万记住了!”
香草吃过早饭,拉着小满走出了后门。小满忙问道:“咋了?这么神神秘秘的?”“姨娘着急了,让我去问绿儿的事,你心里真喜欢绿儿?”“我哪儿喜欢了……”“不喜欢就算了,我还省了一桩子事呢!”香草说完就要走,小满忙拉住了她说:“你要去问的话……也可以去……”香草笑了,指着小满说道:“给句话,到底喜欢不喜欢?要是喜欢的话,我就去找蒙时;不喜欢的话,我省得错点了鸳鸯,耽误你寻心爱的姑娘是不是?”小满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我瞧着绿儿挺好的……还给我揉了胳膊……”
“啥?你还叫人家替你揉胳膊,你上手还真快呢!”
“莫误会呀!我是帮晋嫂子搬东西伤了,她好心给我揉的。”
“就揉出真情来了?”香草笑问道。“算……算是吧!”
“那行,我替你问问蒙时,不过万一人家绿儿有中意的人,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
小满脸色都变了:“会吗?我瞧着她不像有呢!”
“等着我的信儿吧!”香草把头纱一裹,往辣椒地去了。她要去看看剩下的辣椒红透没有,计划着下一轮的酿制。
往辣椒地里去的路上,香草会经过翠微堂的后院。她无意望去时,发现吕光在后门那儿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偷看什么。她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吕光,干啥呢?”吕光吓了一跳,忙朝她跑来笑道:“是香大老板娘啊!我找东西呢,找东西呢!”“掉了啥?”“几文钱而已。对您来说算不得啥,但对我来说可是个大数目了!对了,老板娘,我刚才瞧见那后院里有绿儿的声音,绿儿不是在城里吗?”
“哦,绿儿已经不在蒙府了,”香草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对绿儿很在意吗?”“不是,不是,只是觉得奇怪呢!那绿儿向来是东家最疼爱的丫头,旁的丫头都比不过她,东家常常惯着她,连大小姐都看不过意呢!没想到绿儿不在蒙府了,难道东家打算让她做房里人?”吕光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香草笑问道。
香草同样面带笑容地回答道:“你都不晓得我咋晓得呢?我又不算蒙府啥人,你这话问错人了吧?”“是是是,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吕光往另一条道上跑走了。香草盯了他背影一眼,继续往辣椒地走去。到了那儿,两个看地管护的伙计忙迎着她,笑问道:“老板娘,您咋顶着这么太阳来了呢?有事叫我们去就行了。”“有生虫,焉叶儿的吗?”“不敢有啊!照您的吩咐,我们哥俩每天都细细地管护着,长得可好了,那边几排又红了不少。再过些日子,又可以收第二茬了。”那叫阿星的伙计笑道。“嗯,等红透了再说吧!小满工头那儿有发消暑钱,你们记得去支领,我先走了!”
“谢谢老板娘!”阿星弯腰笑道,“老板娘,有件事我不晓得该不该跟您说。”
香草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啥事?”“老板娘,那吕光嘴巴可真坏呀!他没安啥好心思,常常背地里跟他们那边的伙计说您的坏话呢!”“都说啥了?”
“说您当初看吴良生不顺眼,为了踢走吴良生就拿他当垫脚石,叫他去跟东家告状!结果到头来,您没拿他当回事,反倒跟蒙少爷荐了一个跟您……”阿星说到这儿时停了下来。
“跟我咋样?”“跟您相好的……您该晓得后面的话了吧!”
“这个吕光,”香草轻轻摇头道,“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呢!你们瞧着,我跟吴良坤相好吗?”两个伙计一起摇了摇头。香草又问:“你们晓得吕光为啥这么说吗?”“不就是想当工头吗?吴良生在的时候他没少说吴良生坏话呢!”阿星说道。
“你们晓得就好,说我没啥,可莫因为说我坏了人家吴良坤和香云的感情。”
“老板娘放心,我们一定不乱说!”
香草从地里回来后,直接去了一趟蒙时住处。宝儿给她开了门,说道:“少爷心情不好,在楼上看账本呢!”“是城里送来的账本吗?”“您咋晓得?”“还用说吗?甘蔗地里那点帐值得他生气吗?一准又是城里的事闹的!”
香草取下头纱上了楼,果然看见蒙时正一脸严肃地翻看着手里的账本,不时拿笔在另一张纸上记着什么。
她走进去时,蒙时才看见她,露出一丝笑容问道:“啥时候来的?”“刚来,宝儿说你不高兴,我瞧着也像,出啥事了?”蒙时搁下手里的笔,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说道:“左右来去不过就是从前的帐没理清。我大姐夫把之前几年入粮的帐倒是抖清楚了,可我这会儿又找到漏洞了。我要不回来,只怕五年之后,蒙家的家业都成了武家的了!”香草抿了一口茶笑道:“这么严重?”“你瞧瞧吧!”蒙时把手里的账本递给香草说道,“这是前几年桐油铺子里的帐,有几笔卖出的大宗都是卖给了我大姐夫的几个亲戚,当时是赊账,有些至今未结清。但据我所知,大姐夫那几个亲戚虽有自己小铺,但远不能承受这么大宗桐油。”香草翻看了几页,问道:“你疑心你大姐夫与这几位亲戚合谋吞了桐油?”
“对,这正是我疑心的。”
“几年前的帐你若查下去,只怕又惹得你家不安宁了。”
蒙时无奈地笑了笑说:“我爹叫我回来,我就已经料到了。我二哥不会管账,大姐夫又心机颇深,我不在家的这些年他没少暗里吞东西,可我觉得他指甲太长了,手揽得太宽了,啥都想沾染一笔。”“没有你家里其他人的支痴,他不能一手遮天的。”“这正是我所顾虑的。”
“我觉得先把赊账要回来才是正经的,翻旧账不急于一时。”
“真是与我心有戚戚焉呢!”蒙时笑问道,“这次又来找我写帖子?”
“找你要人来了!”“要谁?”“绿儿!”“你要她做啥?我已经给了她自由身了,卖身契也还了她。”香草拍手笑道:“那就太好了!这样,我姨娘又省了一笔赎身银子!”15401152
“管你姨娘啥事呢?”“我表哥看上绿儿了,你晓得绿儿是哪儿的人吧?家里还有啥人,祖上三代是做啥的,她有没有中意的人呀?”
蒙时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