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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非一期入宫,又互为势对,两相行来到没什么话好说,正不知如何收场,却听万春亭近传来众多女子的争质。
原来是已经过复选的秀女坐于亭内话茶,却正有一膳房宫女不慎把冰镇的豆沙倾于其中一秀女裙摆致使秀女当即发作,一巴掌赏作了宫女。
能在宫里存活下来的宫女子,旦凡都是谨言慎行的,这类错处若不是主子使性便是自个儿有意为之。
钮、佟二人近前来看,却见被弄脏了秀裙使了性子的正是复选中气韵最佳、杏眸桃面的郭络罗氏,此刻这不过十四岁的女子调着明眸仪态正端给二人行礼,委委道来尽无一丝神慌,焉然一切皆是正举,却是非凡女。
二妃心下领然,再向那地下低跪的宫女望去,却直直各退了一二步,面露惊恐。
众人见二妃如此,便也好奇地再看去。
那宫女不过只能隐见其侧面,却面白脸润,如此看到可能真有几分颜色。
“抬起头来。”钮钴禄淑媛先开了口,缓了缓心下的疑虑。
那宫女一时小心抬脸,让人把她看清了四分。
淑媛带着指套的右手不自觉收笼而起:“抬起来!”一时声音到有七分的严厉。
郭络罗氏与众人亦查觉了异常,这位正妃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会厉声之人。
待淑媛同宝仪把那宫女看个清真,抽气、轻叹、烦虑皆在神间滑过。尤其是淑媛,由贴身宫女扶了她立在当下出神。
这二妃的怪举也使郭络罗氏疑虑,看向那宫女,却是非一般的出众,特别是那温贤亲善的眸子真不知可以润了多少男子的心,而那圆润的脸宠也自是这时长者们都喜欢的福相,虽与自己气相不同,却比自己还多了几分福气去。
宝仪见钮钴禄氏如此,神间突一番思过:“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那宫女到真不象言行不慎之人,乖乖行了大礼才道:“回娘娘,奴婢御膳房供事。却是不慎惊了小主,求娘娘与小主责罚。”她两眼一时瞥向郭络罗氏充满了惊恐,再次磕头求责。众人看着,到真是可怜见的,再见郭络罗氏的美目威挑,真对其生出几分怜悯来。
宝仪眼光子一闪,嘴角似根本未起过弧度:“好了。你失责累了秀女自是当罚,来人,拖下去杖责五下。”自有奴才上前拖了那宫女下去。宝仪再看那秀女的裙摆,对喜浓道,“你去取本宫的一套夏装便服来送于这位秀女吧,怎么说也是本宫育人不慎。好了,你们自散去吧,宫里不是喧哗的地方,规矩也该好好学起来了。”
宝仪同淑媛行礼道了别,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淑媛退出了御花园,回了景仁宫。刚刚坐定喝了半盏消暑茶,便见自个宫的二等小监进了来。
“回娘娘,那宫女已使人抬进了景仁宫的杂院里看护了,不出三日便可来见娘娘。她叫乌雅顺柔,内务府包衣出身。本想立时来给娘娘请安的,被奴才拦下了。”
宝仪点了点头,那小监自退了下去。
喜浓细看了自家主子,问道:“娘娘把她接进景仁宫来,可是备有后用?”
宝仪直到吃完了一杯茶,才缓道:“本宫要是不留她,只怕这宫里也自然是有要留她之人。”她动了动青春萌动的笑颜,“与其便宜了别人,或是糟蹋了此女的脸盘,不如留下来为我所用……本宫观察着,这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既然她有人出头,本宫何不助她行上几步?”
喜浓眉间一纠:“娘娘不怕——”
宝仪冲着整日里愁眉不展的内婢笑道:“本宫是什么人?皇上是什么人?……本宫看来,皇上虽是面上对先后隆宠,可实里——真真假假,怕是再没人比皇上更精于此道了……先后一去,赫舍里家势必要再送人进来,有了此女,便可替皇上断了赫舍里家的权谋……”宝仪脑海里闪过前日皇上宠幸于他时在上的闭目龙颜,脸颊子上便一阵火热。皇上表兄待他自当是不同的,不然也不会等她正常的成|人了才宠幸于她。事后虽未拥她入眠,却在穿衣间按了她不叫她起,软语叫她多担些后宫是非。
皇上对他的爱宠虽不如自家阿玛对额娘的,可他是皇上,也自然不可同语,现在这般也很叫自己宽慰了。投桃报李,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她都要替皇上好好谋全了这后宫,以轻了他忧烦啊。
再说翊坤宫的钮钴禄氏,自回到宫里便坐于榻上出神。竹韵煮了安神茶奉于其掌间,轻抚道:“娘娘何必担心,虽说——可也不一定就能因此得了皇上圣宠去。奴婢观着,自先后逝,皇上每日里没少宠幸后宫,比先后在时多了去了,可见先后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也必不如世人以为的厚重。”
淑媛缓下了心神才道:“皇上是个什么心思本宫不知道,只是见她——本宫到真有些惊叹,这世间尽真能有如此的女子存在……哎,这十年过来,我们这些早先进宫的谁还不明白,皇上即便真有‘宠爱’的,也并不真是爱其过众,不过因时所需罢了……真能让皇上又宠又爱的,怕……哎,也是说不定的,也许这一届秀女里就能出个一二也不一定……这老天的安排,谁能说个真确呢。”
主仆二人不再续话,一坐一立于火热的夏日独守着自己的清淡。
五月底,新生秀女郭络罗氏、李氏、万琉哈氏陆续受宠。
六至七月,早先入宫的庶妃张氏、兆佳氏、小纳喇氏相继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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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虽提着笔,手却不停抖动。
一——二—三四,加上保成,便是五个,若皆是皇子,那——
玄烨喜不自禁地坐在龙椅上点起头来。
李德全见皇上如此,也知道主子心里想什么呢。他回头看了看暮暗的夕光。
可是,老天真能让一切都那么顺利?
皇上重新提正了朱笔;写下的是多少人的兴亡。
盛夏的热潮在全国退去,而与山西相反方向的京郊密云不老湖的湖光山色、林海松涛间,却是清凉、艳绿如春。
在现代,如果有美景,即便是在海拔六千的山尖你亦找不到绝对的安宁。可这里便有。
曲岸枕水,植被多彩。湖西岸杨柳依依,间植着女贞、淡竹、紫薇、石榴等;东岸北布着大片的梅花;南部缠绕着如絮的紫藤、木香,岸边则立有梨花、木槿、雪松、白玉兰……一年四季,不老湖便是人间的天堂——只要你愿意。
温腕挎着竹篮穿过密林步入湖岸,便见一片山水之间,独一粗布之人躺于铺了薄绵的竹椅之上,以一书覆面仍如整个夏日里一般睡到九霄云外去,而椅下拴着的钓竹亦不知被湖里多少的鱼物当作的嬉戏的玩物。
温腕随着宁芳的时间虽不长,可也知道宫里虽锦衣玉食,却无一日真可安然睡到自然醒。可她主子自从数月前来到此处,话真没说上几句却日日垂钓于此,鱼没钓上几条,可觉是没少睡,日也睡、夜也睡,虽没什么其他异常,可这觉睡真的能没日没夜的连场吗?
“温腕,我饿了。”那从书页之下传来的臃懒女声引回了温腕的神思,看来,睡眠也抵不过食物的味诱。
竹椅边上安着个矮几,温腕取出的也不过是些农家见惯的物食,看相却很是可口。
宁芳伸了个懒腰后终于掀了书,躺在那里捻了块玉米馒头缓慢地嚼着。
此时,一日最后的艳红正划过天际,透过山水间的清透散得人与自然一片馨然。
温腕顺着宁芳的视线看去,见那波光艳色穿透宫里的威严袭来,真是有说不出的山河壮丽。也难怪主子能守着这一方宝土仨月不愿移动了。
宁芳虽为这美景数次地沉倒,可此刻心里却不过是涌动着另一种疑虑:这一天又过去了……也不知小三——知不知道这时候吃饭……
主仆二人一坐一立看那湖面间的红动。
“温腕,你觉得这里美吗?”
“美。”
“那宫里呢?”
“宫里的美与这里是不同的,却也不相上下。”
“……那——杭州美吗?”
温腕脑海间泛起家乡的美来,不自然便更柔了脸线:“美……湖山柳黛……人间天堂……”
宁芳虽没回首去看亦知道温腕的神往。
在每个人心底,故乡是一切沿华后的青黛,叫人心间一软的却其实是你曾经活在那里的懵懂岁月和伴着你懵懂的人。
这里是美的,美在真与纯;杭州是美的,美于人工既能近甚于然……而皇宫——也是美的,美在你曾经活在其中却满满都是美好回忆,以及那——为你谛造美好的人。
在珍惜美好之人的眼中,也许世界没有一处仙境是不美的。可总有一处是印在你心间的“天堂”。
我们离开家乡,也许不是因为我们厌倦了那里的一切。只是当面对成长,故乡是石,而我们却成了浮云,流浪,流浪,冲破一切风雪……却最终只想化为雨水,重新落在故乡沉稳朴实的泥间。
宁芳闭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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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回来的……只要你还在那里等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子夜
若问最近宫里走宫最多的妃嫔,自然是翊坤宫的主子钮钴禄氏;若问白日里皇上探望最多的自然是正妃佟佳氏;若问哪位宫妃得幸最多,这首推一指的自然是多有生育的庶妃马佳氏,而再值得一提的便非新近入宫的郭络罗氏莫属了。
要说这位郭络罗宜人,到真是生了幅好面相,凤眼天威,被她那厉眸看了女人自觉低矮,而男人像是被其看出了委琐却更是叫男人心里痒痒得直要夺了她去。
玄烨见过的女人不少可也未多,宜人这般女子虽生了好面相,真正令他有意扶其的却是此人的个性。面就是个厉害的主,心直表亦直,不高兴与高兴全写在面上绝不委屈自己强作那“完人”。待人故不和善却赏惩公正,她要是看不顺眼的即便你是浸了蜜的口唇也难叫她当一回“善人”。不过,也不是说此女无聪,只是懒得与人周旋罢了。
然而接连数月后宫中却再未传出妃嫔有孕之喜。
广西将军孙延龄反,自称“安远王”;安南国知孙延龄叛,陈兵边界;衢州告急,梧州失守;进四川之兵四千人因缺饷逃散;湖北蒲圻一带百姓蓄发络吴军;台湾郑经于福建多处张挂檄文,自为“盟主”,复“大明三百余年之基业,澄清东南之半壁”;……在京科尔沁蒙古兵掠取民物;饶州营参降率部反,叛军进驻景德镇以船数百泊黄港劫掠过往船只……
面对忧患霸业,谁人能常态日度?纵使外表看来再是如常,内心的忧聚与思烦又怎可对外人道焉。
这日,太皇太后摆了席面同孙儿用膳,席上未说一句,只是如常进膳,膳罢招了孙儿进了殿后自己摆什的小花园子,指着一株大半人高、开得正盛的白色花问道:“皇上可知这是何物?”
玄烨细看之下,到有些神似当年吉云楼前被先皇所毁的那株曼陀罗。
“你没看错,这便是那株曼陀罗,四贞格格门前所种之物。当年你皇阿玛使人连根拔了去,哀家便留了些种子。”老人家以指轻弄着这些白色似百合的花边子,“看看看看,这么美的花。哀家读了些佛经才知道,原来这曼陀罗意为悦意花,是佛教的灵洁圣物,佛法修的是清心观世界,寡欲走红尘,手中无物,万相皆空。这无蕊的白花不就是神的化身,空心,无心,安心……”
玄烨听皇祖母述道,便不自觉想起过往。那年,只因那女人种了此花之毒,致使他的皇额娘被皇阿玛一脚踹倒于地上,那一幕,今天想来亦觉得心阵阵地绞痛。
“可这种花却天生剧毒,到也真是应了美丽的花儿皆带刺的理儿。”
自有苏茉儿领了仆从给二位主子移来了藤椅。
玄烨扶侍着太皇太后坐定,便仔细观察起这植物来。
“皇上可还记得孔格格?”
“自是记得的。”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哀家保这一株种子,是因为它是佛门里送来之物,可如今看来,到成全了哀家对孔格格的念想。”老人家眯着眼睛想了想,“听说孔额附在西面反了。”
玄烨明白,老太太想知道的事便自有她的方法,不想知道的亦全不予理会。
太皇太后见皇上点了头,自个儿也点了首:“哎,女人都是苦命的,本想四贞远远离了这宫墙自可去寻她的福气,没想到——哎……”
祖孙俩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太皇太后想什么玄烨无从知道,可自己却也在疑惑:离开这宫墙,你就可以寻到你要的福气吗?
初秋午时的阳光洒在圣洁的白绿之间,投下一簇簇浅浅的影子。谁没有影子呢?那影子便是躲在人世间里小小的自己,可能是孤独、悲伤、愤恨……也可能是小小的幸福、满足、天真……一切不能在阳光下坦露的存在,却不还是要在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