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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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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腰带,一头系在皮甲的扣钩上,一头捏在手里。

邓展在心中默默地念诵了几句,突然直起身子,拽着布带把皮甲甩到了半空。

一支飞箭毫不迟疑地射穿了半空的皮甲。

邓展把皮甲拽了回来,摸一摸那支箭簇,唇边露出笑容。

敌人的位置,他差不多已经清楚了。那个弓手,终究还是没有沉住气,大概是黑暗也对他造成了困扰吧。

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抓起画像,再次抛向半空。轻盈的左伯纸在半空舒展开来,像是几只张开翅膀的蝙蝠。同时他整个人冲出遮蔽,把皮甲举在身前,好似举着一个盾牌。

又是数箭飞来,一箭射中了其中一张画像,紧接着第二箭很快反应过来,射中了皮甲,擦伤了邓展的左手虎口。短路弓的穿透力和射击速度都很有限,邓展的几个小诡计,为他争取到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点时间对一位军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迅速拔起插在地上的匕首,倒拈刃尖,朝着黑暗中的某一点掷了出去。只见那匕首闪着寒光扎入黑幕,去势极强。

在匕首飞出去的同时,邓展猛然听到后面传来弓弦声。

“糟糕,上当了。”

邓展脑子里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觉得胸前剧痛,低头一看,一支锐利的箭矢从他的后背刺入,从右胸扎出。原来对方一开始就有两个人,第二个人隐藏得极为隐秘,一直忍到最后一刻才出手,之前的一切铺排,都是在误导邓展,让他误判局面,主动出来送死。

“我还不能死,我还有要事禀报郭祭酒……”邓展的视线开始模糊。这时候,邓展的耳朵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是从许都方向传来的。一定是郭祭酒派来接应我的虎豹骑,邓展这样想着,不知从哪里迸发出力量,伸开双手奔向大路。那两名弓手大概也听到了马蹄声,又隐伏起来,没有做声。

马蹄声很快便接近了,一众骑士从黑暗中一一跃出。他们个个穿着曹军的战甲,手执钢枪,在黑暗中气魄十足。他们看到邓展时,第一个反应便是竖起钢枪,朝他刺去。

“我……我是虎豹骑邓展!”邓展愤怒地大喊,右胸鲜血迸流。

钢枪的刺杀停止了。

“邓展?哈哈,想不到这次南下,还能碰到你!”其中一员曹军大将摘下铁盔,露出一张嚣张、自负的面孔,那张脸上挂着一枚悬胆大鼻,煞是醒目。

“你还认得我吗?”

“淳于琼?!”邓展嘶声喊道,然后他惊骇地发现。淳于琼身后的马背上,是一个神态委靡、披头散发的老头。这老头是他在许都宫城前亲手拘押,送入大牢的。可这位曹家最重视的囚徒,如今却出现在袁绍大将的身边。

难道是袁绍派人潜入许都,把董承给救出来了?邓展残留的意识,已经不足以支撑这种复杂的思考,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世界正逐渐被什么力量拉远,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

“嘿嘿,你可不能死,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不见,可得去乌巢好好叙叙旧哇。”这是邓展在陷入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4】

陈群把赵彦带到西曹掾的官署,那边已经收拾出一间敞净的屋子,烧好了火盆,点起了几根蜡烛。几个仆役站在门口,本来已是呵欠连天,被陈群瞪了一眼,都紧张得纷纷站直了身子。

进了屋子,陈群让赵彦对面站好,然后自己跪坐到木台之上。这台子比地面高出一大截,上面摆放着木案与跪毯,人跪坐其上,跟站立的人差不多高。这是为了体现出高低尊卑,好教被问话的人心生敬畏。司空府西曹掾负责的是幕府人事,这方面异常谨慎。

“彦威,接下来你我的对话,都会一一被抄录下来,备案存档。”陈群严肃地指了指墙角,黑暗里坐着一个小书吏,手持一支短杆硬毛笔,这是为了方便快速记录对话。赵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私入宫禁,所为何事?”陈群问。

赵彦刚才已把董妃之事告诉陈群了,他此时又重问一遍,显然是希望赵彦能另外找个理由,免得大家都难堪。赵彦心念电转,脱口而出:“我听说禁宫起火,别有蹊跷,想察勘一下现场。”

他不得不说出真的理由,为的是遮掩假的动机,这可实在有些荒唐。

陈群对这个理由还算满意:“禁宫起火,自有宿卫和许都卫负责,你一个议郎,何必越俎代庖?”

“朝廷有难,臣皆有责。”赵彦语带双关地回了一句。

陈群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深,他继续问道:“你前往皇城这事,都有谁知道?”

“我是临时去意,不曾和别人商量。”

“那就是说……你的动向,一直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陈群的胖脸愈加严肃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禁宫大火之后,就是董承之乱,幕府一直疑心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赵彦一要调查火事,就有人跟踪起来,很难想象不是未现身的董承余党所为。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许都有董承余党留存,说不定已混入司空幕府任职,那负责甄选人才的西曹掾难辞其咎。陈群一向视郭嘉为对手,可不希望西曹掾在这方面输给许都卫。

“彦威你仔细想想,你是否跟任何人吐露过此事?”陈群不甘心地问道。赵彦摇摇头。陈群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又追问道:“那么最近是否有什么人与你接触,行迹可疑?”

赵彦抿着嘴低头思考着。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必须要掩盖自己最真实的目的,为此不得不抛出一个又一个真假难辨的借口;另外一方面他也想知道,那个跟踪自己给陈群报信的人是谁,是否真的有人觉察到他的用心。种种考虑之下,赵彦必须谨慎地选择言辞,哪些该透露出来,哪些不该讲,都颇费思量。

无论曹氏、雒阳系还是其他什么派系,他们都有可以信赖、掩护的同伴;而赵彦能够依靠的,只有他自己,他是许都最孤独的人。

“我最近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赵彦缓缓抬起头,“少府大人希望把大儒们召来许都聚议,让我去找过几位大人,请他们修书去家乡召集名儒。”

“你接触过的都有谁?”陈群问。这事孔融嚷嚷了很久,朝野皆知,倒不算什么秘密。

“太史令王立、宗正刘艾、卫尉周忠,还有曲梁长杨俊和中散大夫伏完。”

陈群仔细回味着这几个名字。前三个都是雒阳系的老臣,杨俊是曹公要征辟入幕府的人,他们都代表着各自乡族的利益,孔融找他们无可厚非——但最后一个名字,却让他很觉意外。

伏完不是一般人,他是当今皇后伏寿的父亲,原本是辅国将军。天子自从归政许都以后,他为了避开曹操和董承的锋芒,主动缴还印绶,自降为中散大夫,极少与人交往,是个低调小心的人。即使在董承之乱期间,伏完都没有冒出头来。

“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陈群皱起眉头。

赵彦笑了笑。曹公麾下的人大多如此,于权谋之道所知颇熟,对经业反倒不大有兴趣。他给这位好友解释道:“伏完的先祖是伏生,今文《尚书》的开山之祖,因此伏家在儒林一向备受尊崇。少府这一次请他出马,也是为了壮大声势。”

陈群“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孔融这是打算借各地大族的声望造势,为今文派一振声威。作为颍川大姓,陈群清楚这些隐伏各地的士族力量,绝对不容轻觑。

赵彦没有继续说,其实孔融这次召集伏完、郑玄这些今文派的名宿,摆明了是要为难荀彧这个古文派——陈群和荀彧都是曹氏羽翼,又同为颍川出身,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不过说到郑玄,赵彦就想到了他那个投身袁氏的大弟子荀谌;想到荀谌,立刻就联想到杨俊在听到这名字时的奇怪反应。赵彦自己也没想清楚其中关节,便把这件事说给陈群听。陈群听完,陷入了沉思。杨俊是受司空府征辟而来,事先经受过西曹掾的审查,如果他有问题,那么陈群的立场就会变得很尴尬。

忽然屋外连滚带爬地跑进一个小吏,连门都顾不得敲,满脸惊骇。

陈群面孔一板,肥厚的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案面:“我在谈话,什么事?”小吏跪在地上,语气惶然:“禀大人,刚才传来消息,袁绍的人把董承给劫走了!”

“怎么可能?董承不是被关在许都卫的天牢里么?”陈群一脸震惊。

小吏回答:“据说是许都卫把董承连夜转移到叶县,结果甫一出城即遭遇了袁家的刺客。”

“哗啦”一声,案几被掀翻在地。陈群腾地站起身来,怒不可遏:“郭奉孝,你好大的胆子!”

※※※

根据许都卫的说法,许都的雒阳旧臣太多,董承羁押此地,日久必会生变。所以满宠禀明郭祭酒与荀令君,派人把董承连夜运出城去,押往叶县隔绝,等曹公返许时再行判决。

囚车离开许都不久,便在路上遭遇了一大群身穿曹军衣甲的骑兵。这些骑兵声称是曹仁将军特意派来护卫的,囚车守卫不虞有他,放松了警惕,结果这些“曹军”在中途暴起发难,砍破囚笼把董承救了出去。根据在场幸存的人说,这些骑兵带有河北口音,恐怕是袁绍的人。

袁、曹此时在官渡对峙正炽,袁绍居然派遣一支骑兵杀到了许都城下劫走囚犯,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大胆行动。

陈群在西曹掾听到消息后,立刻中止了审讯,让赵彦先回去休息,然后匆匆赶到了尚书台。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荀彧和满宠正在屋中商议,灯火通明,不断有小吏与军校进进出出,似乎对这起“意外”早有准备。

唯独郭嘉不在。

荀彧倒是没有丝毫藏私的意思,他把左右屏退只留满宠一人,然后把董承遇袭的事详细说给陈群听。陈群一听就听出其中味道不对,他也是阴老师的弟子,对这几位同学的手法可是再熟知不过了。

“河北离此路途遥远,这支骑兵是如何突破曹军封锁、毫无警兆地欺近许都的?他们又怎么能算得这么准,恰好在董承离开许都的当夜,便动手劫囚?”陈群大声质问道,把前方传回来的报告捏在手里用力抖动。尚书台的屋子并不大,他臃肿肥胖的身材一进来,立刻显得拥挤不堪。

面对陈群的质疑,满宠避实就虚地回答道:“我已知会曹仁将军,派兵前往追击。带队的是孙礼孙校尉,天亮之前,就会有回音。”陈群把报告重重扣在案子上,死死盯着满宠的眯缝眼,忽地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的算盘。郭奉孝是不欲曹公背负杀董的骂名,所以故意让袁绍的人把这烫手山芋劫走吧?”

董承是汉室忠臣,天下皆知。如果曹氏杀他,会被有心人拿来大肆宣扬,政治上不免被动,还不如扔给袁绍。此时正是跟河北决战的节骨眼上,一点一滴的进退,都可能使双方的力量均衡发生改变,不得不慎重。

“长文,可以了。”在一旁的荀彧淡淡说了一句。这种想法只可意会,不必宣之于口。

陈群却不肯示弱,他把声音放低了一些,语气却依然严厉:“文若,你有没有想过,董承被袁绍迎入营中以后,届时袁、董合流,号召天下讨伐主公,河北强兵压迫于外,雒阳故臣骚然于内,曹公该如何处之?”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陈群最不喜欢郭嘉的一点,就是他这种兵行险招的作风。这些寒门出身的穷酸子弟,为了博得功名,不惜甘冒大险把什么都押上去,赢则大胜,输则清光,如同一个赌徒。陈群是世家出身,对这种搏命式的投机一贯嗤之以鼻。

郭嘉赌输了,曹氏都会送去与他陪葬,这是陈群所不能容忍的;郭嘉赌赢了,军师祭酒一飞冲天,更是陈群所不愿见到的。

让陈群失望的是,荀彧对此一直保持着沉默,表明他也认同郭嘉的做法。陈群不太明白,荀彧作为颍川派的中流砥柱,是个稳重的人,为何会支持这种凶险的计划。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位君子师兄,似乎很难被看透。

陈群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没什么机会了,他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不甘,长长吐了口气:“好罢,这是许都卫的职权所在,随你们去折腾。可有一件事,我却要问个清楚。”

满宠歪了歪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他对郭嘉之外的人,从来都是这一种态度,哪怕是面对荀彧也一样。陈群扫了他一眼:“郭嘉借袁绍的刀来劫走董承,势必要事先周密规划。我要知道,是谁与袁氏暗通款曲,联络的又是谁?”

陈群身为司空府掌管人事监察之职,这种与敌营交涉勾连的事——即便是为了用计——他必须要随时掌握动态,不致出现间敌者反被敌间的情形。

满宠道:“这边是靖安曹在负责,具体是谁要问郭祭酒了。”

陈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许都卫只负责许都周边,在官渡与敌人一线接触的,是靖安曹,那是一个西曹掾也无法伸手进去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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