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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哥儿望着前面的抄手游廊处,一个年轻男子正拦住一个迎面走来的青衣丫鬟,开口说些什么。被拦住的丫鬟摇了摇头,又回了一句什么话,接着就从他身边走开了。涵哥儿并不识得那位男子,于是问道:“那是谁?”
白术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回答道:“看着像是原家的三表少爷。”
涵哥儿又看了他一会,问道:“他怎么会在内院?”
白术道:“原大夫人今日也来了,想来他是跟着原大夫人一起来的。”说完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又笑着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我昨日听二夫人院里的红珠说,原大夫人好似想帮这位表少爷求聘五小姐。原大夫人昨日刚来过府里,今日又赶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涵哥儿“哦”了一声,接着没再说话。
原三站在游廊里,看着从他身边走开的丫鬟,啐了一口,暗骂这王府里的丫鬟真是没规矩。他原本是跟着原大夫人在禧华堂里陪着王老夫人说话的,只是原大夫人与王老夫人聊了半天的首饰啊衣裳啊之类的,他听了觉得无聊,便偷偷的溜了出来准备去找楹姐儿。只是没想到,他问了几个丫鬟楹姐儿的院子在哪儿,却没有一个丫鬟告诉他的,个个像避瘟疫似的马上走开了。
原三又看了看远处,只见又有一个丫鬟正迎面走来。原三迈开步子正准备继续上前去问,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句:“表少爷。”
原三顿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出声的人,问道:“你在叫我?”接着看他不过是个小厮的打扮,便又昂起头来,睥睨了他一眼,继续问道:“你是谁啊?”
白术对他的轻视不以为意,对着他拱手行礼,然后笑道:“见过表少爷,我是四少爷的小厮白术。”
“哦,原来是四表弟的小厮,可是四表弟找我有什么事?”
白术道:“倒不是四少爷找您,是我见您好像在找丫鬟问什么,便过来看看有没有地方能帮上您的。”
原三看了他一眼,接着高兴的笑起来,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找人问路呢。”说着将脑袋凑过去,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楹表妹的院子怎么去?”
白术仿佛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回道:“五小姐的院子在西边,是靠着三夫人院子的青筑院。表少爷可是要找五小姐?但五小姐好似并不在院子里呢,我刚才还见她在那边荷花池上喂鱼食呢。”说着指了指荷花池的方向。
原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了!”接着掏了一个银锭扔到他身上,又道:“这个是赏你的。”说完便往他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白术看着原三走远后,将银锭放进口袋里,接着走回到涵哥儿身边,喊道:“四少爷。”
涵哥儿点点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四姐姐。”
原三走了一会,果然见到一个荷花池。荷花池上建了一个六角亭子,亭子上此时正站着一个红衣红群的少女,少女左手拿一个碗头大的青花瓷钵,右手正往荷花池里撒鱼食。此正是楹姐儿
原三悄悄的走上前去,伸手从她头上拿了一朵珠花下来。
王楹发现不对,连忙转过身来,见是原三,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屈膝行礼道:“原是原家表哥。”接着看到他手上的珠花,皱了皱眉,道:“闺阁之物不外传,请表哥将珠花还与我。”
原三并没有将珠花还回来,反而故意对王楹挑了挑眉,又将珠花放到鼻子上嗅了嗅,只觉得上面有一股玉兰花香淡淡的传来。原三笑着道:“果然是表妹之物,与表妹一般香。”
听着这般轻佻的话,王楹的眉头更加的皱起来。
真是出门被狗咬!她现在真是后悔没有带个丫鬟出来,让人看见他们孤男寡女站在一处,还不知道会被编排出什么话,特别是昨日原大夫人刚表示了想为原三求聘她的心思。
王楹再次认真而略带冷意的道:“请表哥将珠花还与我!”
“不给,就不给。”说着将珠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又道:“这珠花,表妹就留与表哥做纪念吧。”
王楹抿着唇看着原三,眼中冷意毕现。
另一边,出来找姐姐的王檀看着亭子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原三,开口道:“那不是娘说的那只癞蛤蟆吗?”
她身边的莲雾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然后点点头道:“好像是原家三少爷。”
王檀又看到那只“蛤蟆” 要伸手过去对姐姐动手动脚的,王楹连连退了几步避开,才没让他的蛤蟆手碰到。王檀眯起一双眼睛,恼怒道:“我靠,癞蛤蟆也敢肖想天鹅肉,这世界简直是要崩溃了。”
王檀抬眼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发现大房的渝哥儿正牵着他养得那只小猎犬从游廊那边走过来。王檀跑过去,从他手里夺过栓狗的绳子,对他道:“六哥哥,借你的狗用一下。”说完拉着狗就跑了。
渝哥儿在后面喊道:“八妹妹,你要干什么去。你小心些,来福可凶狠着呢。”他话说完,王檀却早没了人影。
渝哥儿站在那里,用手摸了摸耳朵,正觉得莫名其妙。结果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的“啊”,紧接着是“扑通”的落水声,再接着又是来福的“汪汪”声。渝哥儿只觉得心脏颤了一下。
禧华堂里,王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碗,对原大夫人道:“你想求聘楹姐儿?不行,你三表弟绝对不会答应的。”
原大夫人道:“有什么不行的,他们表哥表妹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至于说三表弟,他还不是得听您的,你答应就成了。”
王老夫人道:“那好,那你说说,你家的小三儿有什么才能,能够取得了状元的女儿?”
原大夫人张开嘴刚想说话,一个丫鬟突然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王老夫人和她行完礼后,急切的道:“不好了,老夫人,表少爷掉进荷花池里了。”
原大夫人“倏”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掉进荷花池里去?”
丫鬟解释道:“表少爷刚刚在荷花池上时,一只狗突然扑了过来,表少爷一时害怕想躲避,便自己爬山栏杆跳下荷花池里去了。不过夫人不用担心,表少爷已经被救上来,只是喝多了几口水,看着倒没什么大碍。五小姐为防万一,已经禀了大夫人让人去府外请大夫了。”
原大夫人急得脸色涨红,好好的深宅大院,怎么无缘无故的会有狗,里面肯定不会像丫鬟说的那么简单。只是毕竟不是在自己府上,原大夫人不好发作追问,加上又担心儿子,只得对王老夫人道:“姑妈,我去看看小三儿。”
王老夫人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去。”
、第16章 装病
原大老爷坐在椅子上,屁股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他觉得这椅子好像长了针一样,令他浑身都不自在。特别是此刻他的那位三表弟,正坐在上首
原大老爷暗暗怪自己没出息,明明他儿子才是受害人,他女儿是施害者,怎么现在心里惴惴不安的反而是他。
丫鬟送了茶水上来,王清看着一眼坐在下首的这位表兄,然后开口道:“表兄,这是今年新产的大红袍,刚刚从福建那边运过来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原大老爷颇有些忐忑的笑了一下,道:“好,好,让表弟破费了。”说着端起茶来浅浅的喝了一口,接着放下茶杯称赞道:“果然是好茶。”他没敢说其实他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就现在这紧张的气氛,无论什么好茶他也喝不出味道来。
王清笑了一下,然后道:“表兄若喜欢,等一下我让人包一些茶叶给你带回去。”
原大老爷道:“那就谢过表弟了。”
王清挥挥手,道:“都是自家亲戚,不值得什么。”
王清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道:“孩子们的事……”
原大老爷连忙抢先道:“这件事都是小三儿不对,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王清看着原大老爷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道:“我虽知道表兄心善,但也没有将别人的错往自家孩子身上揽的道理。这件事自然是檀姐儿的错,只是檀姐儿也不是有意的,她本是贪玩,牵了渝哥儿的狗出来玩,不想她人小力气弱,让狗挣脱了绳子跑出去,这才惊得表侄儿落了水。我在这里替她给您和表侄儿道个歉。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她。”
原大老爷连连道:“表兄这是哪里的话。这都要怪小三儿自己胆子小,他一个大男人,结果随便被狗一吓就自己跳到水里去了,怎能怪得了檀姐儿。我听闻檀姐儿因为看到小三儿落水,自己也受了惊吓害了病,表兄也不要太责怪她了才好。”
王清道:“表兄不怪她就好。”
原大老爷连连摆手道:“不怪不怪。”
王清这才点了点头。过了一会,王清又道:“我记得表侄儿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不知道定亲了没有?”
原大老爷道:“还没,我原打算等他考了功名再给他定亲事的。”
王清不赞同的道:“功名之事都是要看运道的,他若一辈子没这个运道,难道你们还打算一辈子不给他定亲了,何苦为了功名将亲事都耽搁了。何况表侄儿年纪也不小了,孩子们的婚事还是早作打算才令人安心。像我们楹姐儿,等开春回了京,我也要准备给她寻亲事了。”
原大老爷拿着手帕偷偷擦了一下额头,然后才道:“是,是,表弟说的是……其实也没有非要他考上功名再定亲的意思,上次崔县令曾表露过要将次女定给小三,我见过那孩子,瞧着还好,只是不知道她的品行,原想先找人打听打听,若是觉得好了就让小三与她定下来。”
王清笑起来道:“那就要先恭喜表兄了。等什么时候他们定下来了,表兄通知我一声,我来给表侄准备成亲礼。”
原大老爷呵呵笑道:“一定,一定。”
“表兄怕是急着去看望表侄儿,那我这里就不虚留你了,我让丫鬟送你到禧华堂去。等得闲了,我再与表兄酌饮几杯。”
原大老爷走后,王清让人收了茶碗,然后转身去了小女儿所居的汀澜院。他到时,王楹也在,见他进来,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给他屈膝行礼,道:“爹爹。”
王清问道:“檀姐儿呢,她怎么样了?”
王楹叹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担忧的语气道:“在床上躺着呢。她这次可真是吓着了,表哥落水的时候,我见她就吓得差点也跟着掉水里去了,幸亏我拉着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吓出病来……”
王楹看着父亲正用一种隐含意味的表情看着她,心里不由生起一种谎言被看穿的心虚,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跟着就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王清看了大女儿几眼,却并没有说话,之后抬脚直接进了女儿的卧房。王楹在后面连忙也跟着进去。
王清走到小女儿的床边坐下,看着躺在床上的王檀。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仿佛是真的睡着了。只眼皮上面露出来的一排长长的睫毛,偶尔如扇翼一般微微颤动。王清看了一会,然后开口道:“起来吧,别装了。”
床上的小人儿并没有动。
王清又道:“再不起来可要罚你了。”
王檀原本还想再继续装,但没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拍马屁道:“爹爹真聪明,这样都看出来了。”
王清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小丫头,还敢装病给爹爹看。”
王檀笑嘻嘻的道:“爹爹可说错了,我可不是装给您看的,我是装给祖母看的。我怕祖母罚我呢。”说着又叹口气道:“我这副小身板,哪里经得起体罚,不要被罚得生病了才好。”
“那也是你该罚。胆子这么大,竟敢将你表哥弄到水里去。说说看,你表哥怎么得罪你了?”
“那是因为那只癞……表哥太坏了,他要坏姐姐的名声呢。我亲眼看到他在亭子上对姐姐动手动脚的,还抢了姐姐的珠花,说要拿着它去跟祖母说是姐姐私下送给他的,好让祖母将姐姐许配给他。你看,他多坏。爹爹可不能因为这个罚我,相反,我冒着大无畏的精神救姐姐于危难之间,爹爹还应该夸我才对。”
王清用力的按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的道:“就你的歪道理多。”
王楹开口道:“爹爹,确实是因为表哥的行为太出格了,檀姐儿是为了我这个姐姐才去吓得表哥落水的,您要怪就怪我吧。”虽然王檀说得有些夸大,但基本的事实还是没错的。
王清听后又问道:“那珠花呢,可拿回来了?”
王楹道:“拿回来了,放在我屋里的首饰匣子里呢。”
王清道:“那就好!”说着又拍了拍王楹的肩膀,道:“放心吧,以后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王楹道:“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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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檀在床上躺了几日,终于“病好”了。
反倒原三,听丫鬟们说,因为在荷花池里呛了几口冷水,又因为受了惊吓,被捞上来之后就开始生病,到现在都还没好。听闻原三现在夜夜都做噩梦,经常喊着类似“狗啊……”“救命啊……”“不要追我啊……”之类的话。
这件事王檀原本有错,但因大家都说她不是故意的,又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