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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的语气很淡,花儿已经连连点头:“嫣然姐姐,我懂了!”嫣然看着她,不管她是真懂还是假懂,横竖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嫣然说完就起身往前面去给曾老夫人磕头谢恩,花儿把水倒掉,看着嫣然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只要嫣然不追究就好,追究的话,自己姐妹只怕就要被赶出去呢。一想到在家时候的日子,花儿就不寒而栗,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再也不要过了。
嫣然进到曾老夫人房里时,青铛正在那给曾老夫人说笑话,曾老夫人面上还是淡淡的,见到嫣然进来那眼就亮了:“嫣然,快些过来给我说说,你这回去,可听到什么新鲜事了?”
嫣然含笑上前,给曾老夫人行礼如仪,青铛直起身,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怒意,曾老夫人并没忽视青铛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怒意,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和平常一样。
嫣然升上了一等,除了比平日更得到别人的奉承外,最大的变化就是在曾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机会更多了,几乎是整日都在曾老夫人身边,夜里还和人轮换着值夜。
曾老夫人上了年纪的人,夜里往往不得好睡,常有睡到半夜时就醒来和值夜的人说话。轮到嫣然时,嫣然也常听曾老夫人说年轻时候的往事。这些往事,曾老夫人都讲过很多给紫铃她们,但这新换了一个人,曾老夫人依旧讲的兴致勃勃。
嫣然也不仅是听,有时还会发问,这让曾老夫人越发讲的安心。这日子,就这样飞快过去,转眼春已尽,夏将来。曾二老爷知府任上已满,要带着妻儿上京。
早早就写信回来说了这事,曾老夫人让赵氏赶紧把二房原来住的院子重新清扫出来,该粉刷的粉刷,该换掉的换掉,该修补的修补,一定要让曾二老爷全家一进了府,就觉得和原先是一样的!
这也是当家的主母应做之事,赵氏也不觉劳累,让众人收拾出来,大家子人口众多,过了十来日也就收拾出来。二房在这守房子的下人也拿钥匙把那些房间都打开锁,从里面拿出摆设,重新布置陈设起来。
算着曾二老爷家还有两日就到了,这边打发了下人去通州码头上接,赵氏也就请曾老夫人和吴老姨娘前去瞧瞧这房舍收拾的怎样?能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持家有道,是曾老夫人喜欢的事,也就在众人前呼后拥下,往二房的院子里来。
原先那些台阶都生了青苔,青石板路上长了野草,现在全都被打扫干净,板壁廊柱,全都一色新粉刷的,除了上房没挂上门帘,别的地方的门帘都是一色新换的。
曾老夫人瞧了就对赵氏笑道:“你还说全都布置好了,偏这上房的门帘还没挂,自己打嘴。”
“婆婆您不晓得,媳妇是想着,二婶子都几年不见了,定有她心爱的门帘,这上房里,也就只让她们重新收拾了下,上房的床帐帘幔,都要等二婶子回来了,挂上她心爱之物呢!”
“夫人说的是,这才叫想的周到,像我们年轻时候,就没夫人想的这样周到了!”吴老姨娘知道儿子归来,也十分欢喜,对曾老夫人更会凑趣,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个道理,吴老姨娘还是懂的。
曾老夫人面上越发欢喜,和众人又往各处转了转,也就回到前面厅上,丫鬟倒上茶,赵氏给曾老夫人亲自奉上,正要给吴老姨娘也要奉一杯时,吴老姨娘急忙道:“夫人您劳累了这么些日子,还请坐下吧!”
赵氏也就顺势坐下,曾老夫人已把茶杯搁下:“老二这一回来,也不知道是想谋个外任呢还是在京里,若是能谋个外任,到时你也能出去走走!”
这话让吴老姨娘如闻佛音一样,能跟儿子去任上,得做几年老太太,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吴老姨娘依旧恭敬地道:“夫人您这话说的,我就要驳一句了,那么多的人,到现在也就只剩的你我两人还能做个伴,哪能抛下夫人不伺候,去享清福呢!”
“都快四十年了,那些往事都已散去,你去享享清福,也是正经事。我在京中,哪还缺人服侍?”吴老姨娘有眼色,曾老夫人也不介意给她几分脸面,吴老姨娘一张老脸,登时笑如菊花,还要再奉承几句,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赵氏给红柳使个眼色,红柳会意走出,到外头问了两句,红柳再回来时脸色也有些不好,悄悄在赵氏耳边说了一句。
赵氏脸色登时变了,曾老夫人已经瞧见了,笑着对嫣然道:“你去问问红柳丫头,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她这天塌下来的神情?”
不等嫣然说话,赵氏晓得这事瞒不住,对曾老夫人道:“婆婆,去码头的人来报,说二叔乘的船,快到通州时,和别船撞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重要女配曾大小姐给写出场了。
、悔恨
曾老夫人皱眉正待细问,一边坐着的吴老姨娘已经站起身冲到红柳面前,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你说什么?你二老爷坐的船撞了?你二老爷呢,还有……”
红柳怎么说也是赵氏身边大丫鬟,极少遇到这样无礼的事,想甩开又不敢甩,声音很低的道:“老姨奶奶,这事,高管事还在码头那打听,先往府里送个信,免得……”
话没说完,吴老姨娘就儿啊叫了声,曾老夫人还抬头去望,吴老姨娘双眼就只插上去,咕嘟一声倒在地上。虽只那么一会儿,曾老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嫣然已经带着丫鬟把吴老姨娘给扶起来,赵氏张罗着就近把吴老姨娘扶到上房床上躺下,又让人赶紧去请太医。等这些事都张罗完了,赵氏这才对曾老夫人道:“婆婆,方才红柳还有一句话没说,说二弟和二弟妹,只怕很凶险。”
曾老夫人叹了口气,就对赵氏道:“这也是命,等太医来了,让他给吴姨娘好好瞧瞧,开了药给她服了,醒来再送回她房里,这在上房躺着,也不大像样。”
赵氏应是,曾老夫人想了想又道:“这是大事,总不能只让下人们在那,你让老三带了人赶紧去码头那边,总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曾老夫人的声音并不大,悠悠醒转的吴老姨娘还是听到后面几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自己在这侯府后院,待了一辈子,恭敬侍奉了一辈子,眼瞧着就熬出头了,却得了这个结果。是天不长眼呢还是天在惩罚自己?
吴老姨娘睁开眼,床边伺候的正是嫣然和小婵,嫣然见了忙让小婵端药过来,吴老姨娘却一把拉住嫣然的手,声音带着凄凉和恐慌:“红玉姐姐,你当初劝我的,句句是对的,我错了,全是我错了。红玉姐姐,我到今日才知道,是我错了!”
赵氏听见里面动静,晓得吴老姨娘醒过来,正打算进来问候几句,然后让人把吴老姨娘扶回她院里,谁知却听到这么几句,登时整个人都愣住,下意识地去看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嘴里喃喃念诵,没有看赵氏一眼,眼角却有隐约的泪。这定是曾老夫人年轻时候的事,这些纠葛,赵氏不能问也不敢问的,只急忙挑起帘子走进去。
嫣然被吴老姨娘猛地拉住手,再听到她叫自己红玉姐姐,登时大惊,听到后面的话大概猜到些许,正在那为难时候,见赵氏走进来,忙对赵氏道:“老姨奶奶醒了。”
赵氏嗯了一声走到吴老姨娘床前,弯腰问道:“姨娘您醒了?婆婆说,等您服了药,就让人送回您房里!”吴老姨娘瞧着这房里的摆设,怎不明白自己身处何方。
做了姨娘,连睡正屋都不能,就算是你亲儿媳,也要先喊别人一声婆婆,唤你姨娘。你真以为荣华富贵那么好要的?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正屋偏房,不都这样睡吗?就算我儿媳不喊我婆婆,可她还是我儿媳,我说她几句,她也只能听着。没有荣华富贵,去做穷人家的正房,又有什么意思?
吴老姨娘长出了一口气,把拉住嫣然的手松开,对嫣然道:“方才,我像是瞧见了你祖母,红玉姐姐,是个好人啊,聪明灵透的好人,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嫣然应了一声,把小婵手里的药端过来,服侍吴老姨娘喝下。吴老姨娘一口喝干,药的苦涩还在嘴里没有散去,小婵已经端来一盅茶让她漱口,漱完口,又送上一块点心压一压。
这辈子,就如喝药一样,总是苦涩的,接着是平淡的,再然后的那点甜,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吴老姨娘喝完药,赵氏已经让人抬来小竹轿,嫣然和小婵服侍吴老姨娘上轿,等吴老姨娘走了,嫣然才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叹息过后,嫣然继续回去服侍曾老夫人,曾老夫人走的比吴老姨娘还早一些,嫣然进门时候,屋内很静,只有放在桌上的那个小小香炉那里,有一点点小火光。
“嫣然,你来了,方才,没吓着你吧?”曾老夫人挥手让青铛退下,看向嫣然时候,语气却那么温和。嫣然恭敬地道:“并没有,不过我从不晓得,吴老姨奶奶和我祖母,原先也那么地……”
“红玉是我身边,最得人心的一个。阿英,就是吴老姨娘,到我身边时候又瘦又小,大丫鬟们欺负她,只有红玉不欺负。渐渐的,阿英和红玉也就越来越好,说是像姐妹,年龄倒有些像姐妹。这些,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嫣然给曾老夫人捶着背,听她在那絮叨往事,想起往事,曾老夫人唇边又现出一丝丝笑容:“我生育有些艰难,头一个是个女儿,偏偏生下来才三天就夭折了。后面也一直没开怀,婆婆虽宽厚,这种事也是着急的,就想从我身边挑个人去服侍,不管男女都生一个,也好带下后面的弟弟妹妹!是红玉悄悄地把这事传回我娘家,我爹带了我弟弟亲自来寻我婆婆,说侯府传承,总要嫡嗣,两边也才二十出头,要纳妾,总等到三十以后!婆婆这才许了。红玉听的哪里的香火灵,就去烧香磕头,为我求子。等到了二十五岁头上,我才生了侯爷!”
说着曾老夫人拍拍嫣然的手:“所以,我很感激红玉,她待阿英好,那我也就对阿英青眼相待,后来红玉嫁出去,阿英就成了我身边的大丫鬟,可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曾老夫人没有说话,但嫣然已经能猜到,后面就该是吴老姨娘爬了老侯爷的床,不管是老侯爷生意还是阿英勾引,总之阿英有了身孕,之后再做小伏低,曾老夫人对吴老姨娘,已经有了怨气。这股怨气,也许还影响了自己祖母。
“荣华富贵,荣华富贵!”曾老夫人念叨了两遍才道:“我没想到,今日竟能亲耳听得她说后悔。快四十年了,我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她说后悔了。”
“老夫人!”见曾老夫人眼角有泪,嫣然急忙喊了她一声,又端了一碗茶过来:“你喝点茶,定定心!”
曾老夫人就着嫣然的手喝了一口茶才道:“人算不如天算啊。嫣然,我这些年,已经看开了,想着她要荣华富贵,我给她就是,横竖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并不多。可是没想到,她还是没福气。嫣然啊,你很像你祖母,很好!”
“我哪能比得上祖母万一呢?”嫣然的话让曾老夫人笑了:“这就该打嘴了。这些话,几十年了,我都不能说,怕说出去,被人笑话我不贤惠!其实,阿英如果不背着我做事,侯爷来和我说一声,看上她了,我又怎不会成全。子嗣这种事情,能多几个也是好的!”
既有了嫡子,别人生的再多也影响不了嫡子的地位,此时纳妾生子,长成后兄弟们彼此襄助,这也是富贵人家常事。曾老夫人迟迟无法释怀的,是吴老姨娘和老侯爷背着她摸上了吧?
嫣然虽不懂男女情事,可觉得答案就该是这个,而不是吃醋嫉妒,毕竟曾老夫人身为侯夫人,地位是姨娘名门永远都追不上的。嫣然沉默地听着曾老夫人继续说着往事。自己该和祖母一样,不做妾才对。
曾三老爷连夜去往通州码头,具体的消息也在初知噩耗的第五天传来。曾二老爷乘坐的船并不是唯一一艘被撞的,原本座船沉重不会翻的,谁知曾二老爷那艘船被撞之后又撞上旁边一艘满载货物的船,两船都很沉重,被撞的彼此倾斜。
曾二老爷当时正带着太太和长子在船头看景,这么一撞就把曾二老爷夫妇和长子都撞下船去。船上众人都在喊打捞时,又撞上那艘货船,于是喊打捞的也被撞到水上,那艘货船上的货物正好落水,顿时场面乱成一锅粥。
等到把货物和人都捞起来,曾二老爷夫妇和长子都已出气多入气少,等医生来到,已回天乏力。一家子就剩的当时在船舱里没出来的曾大小姐和弟弟。下人们也多有落水,不过救回来了几个人,还有几个被竹竿和货物伤到,正在通州救治。
曾三老爷见了侄女,也要安慰一番,曾大小姐受了惊吓,本是娇滴滴的闺中小姐,登时和弟弟一起生起病来。曾三老爷见状,也就让人先把曾大小姐姐弟送回京来,至于曾二老爷夫妇的灵柩,落后再回来。
曾老夫人听完后,又叹了口气才对嫣然道:“你让人把吴姨娘请来,和她好好说说,大小姐进京来,还是先放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