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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嫂当嫣然已经有些动心,忙道:“他家是秀才呢,这儿子今年十六,生的一表人才,也在学里读书。说等你几年也没关系!”
“他家和我们是什么亲戚?”嫣然不耐烦听那些,直接问出,郑大嫂脱口而出:“这亲戚还近呢,就是姐姐家的堂小叔!”
这姐姐也不是亲姐,是那日寡妇带来的,序齿起来倒是她大,郑家也不会缺这么一副嫁妆,家里都以姐姐呼之。这话一说出来,再加上嫣然刚进家门,一提起哥哥嫂嫂时候郑三婶的脸色,嫣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郑老爷子是退下去享福的,当然不可能管家,自己伯父又是个瘸了腿的,这家自然是大伯母当。偏心着亲女这也是常事,可自己哥哥嫂嫂要拿自己的婚事去讨好大伯母,嫣然就接受不了。
不等郑大嫂还要说什么,嫣然就已经道:“嫂嫂,我晓得你和哥哥在那边,大伯母性情又不好,只怕是难做的,可大伯母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言语上刻薄了些,别的她不会克扣也不敢克扣。祖父还活着呢,难道她就敢克扣你和哥哥侄儿的吃穿不成?难道你以为,等祖父没了时候,她就敢把郑家的家财,都抵给了那姐姐不成?她要真敢这么做,我倒要佩服一下,可她不敢。”
嫣然一下说中郑大嫂的心事,对这门亲,郑大哥只存了可有可无的心态,可郑大嫂想来,小姑若真能嫁过去和那位姐姐做个妯娌,姐姐在那家也得高看一眼,自己这个促成婚事的,也成了功臣,嗣婆婆总会待自己好一些,不然的话,难道要活活地熬到婆婆老了,自己才能掌家?“
此刻嫣然一口道出,郑大嫂的脸一下红了:“妹妹,我并不是,只是那家,还是好的!”
“我自然晓得,若那家一无是处,他家也不敢向我们提亲,嫂嫂你更不敢开口和爹娘说出。不过还是那句话,我的婚事,由不得外人插口!”说完嫣然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又缓缓地道:“嫂嫂,我晓得做媳妇总是难做的,更何况那边细细论起,都不是亲婆婆。可是你凡事都要立起来,而不是大伯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家,总要等你和大哥撑起来,不然的话,郑家几辈子人在侯府吃的苦,受的累,全成了笑话!”
说着嫣然不由想到自己身上,那声音带了酸涩,强忍住道:“嫂嫂,你再苦,在那里人人都称你和哥哥大爷大奶奶,在家穿金戴银使奴唤婢,可我二哥,也是大哥一母同胞的弟弟,现在还被人使唤呢!”
郑大嫂一张脸登时红了,嫣然还想再说几句,可悲从心来,竟说不出来,只是瞧着窗外,再不理郑大嫂,郑大嫂还想说几句话来回转,可她一向不能说会道,竟也愣在那里。
“嫣然,你不是说,只能出来一个时辰吗?差不多了,该走了!”冷不丁郑三婶的声音响起,郑大嫂急忙起身叫声婶婶,郑三婶没瞧她一眼只对嫣然道:“外头坐了人呢,我带你从另一边走!”
郑大嫂还想跟出去,郑三婶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大奶奶,不劳烦你!”郑大嫂怎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想辩解却又无可辨,只见郑三婶推开床背后通往厢房的门,拉了嫣然走出去。这下,不但没讨好了嗣婆婆,连着亲婆婆都得罪了,郑大嫂瞧着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的儿子,不由跌坐下来,自己怎会这样笨,好好一件事,变成这样了。
嫣然才跟郑三婶一走进厢房,郑三婶反手就把门给关起来,搂住嫣然什么都没说,嫣然本以为娘只搂着自己,可后来觉得脖子湿湿的,再抬眼一看,见娘吧嗒吧嗒掉眼泪呢。嫣然忙直起身:“娘,我没事的,真的,说那些不过是气嫂嫂的,郑家在府里是有体面的,也没朝打暮骂!”
“我当然晓得是有体面的,可是下人就是下人,就是服侍人的人。嫣然,早晓得这样,当初我就该拼命去求老夫人,不把你送进去!”郑三婶用手捂住眼睛,有些艰难地道。
“娘,您说什么呢?郑家的体面是侯府给的,要给就给,要收回就收回,不然怎么叫主仆呢?”嫣然的安慰还是没让郑三婶回神过来,嫣然索性拉了娘的手:“娘,原本你是想安慰我的吧?这会儿倒成了我安慰你,你羞不羞呢?”
“我的乖嫣然,你那么好,不行,娘一定要……”嫣然的安慰让郑三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听了自己娘的话,嫣然又笑了:“娘,真的,我很好,您别担心。至于我的婚事,老夫人已经和大小姐说了,让她一定要给我挑个好的!”
“老夫人当初还答应你阿婆不让你进府呢,后来怎么说?”这是郑三婶心里一直忘不掉的一个疙瘩,嫣然不由又叹气:“娘,这些都过去了。您别生气了。我要赶着回去呢!”
郑三婶晓得这话只会让女儿心里难受,强忍住了拍拍女儿的手:“我晓得你有主见,去吧,别惦着这事!”嫣然哎了一声,开了厢房的门走出去,穿过院子开门走了。
程瑞如见郑三婶走进里屋,不由想瞧嫣然出来,可是等了许久,并不见嫣然出来,接着觉得院子里好像多了一个身影,再一细看,这身影就是嫣然,不过也只惊鸿一现,就离开了。
程瑞如心中不由有点郁闷,早知如此,就该守在郑家大门口,还能多看嫣然几眼,还能和她多说说话。猛地程瑞如听到郑三叔问自己话,忙打起精神回答,可心,却早已不在这里。
嫣然匆匆离了家,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屋里,等一进屋,想起娘说的话,心中的酸涩不由上来,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却又不能哭出声,只是抱着枕头用帕子堵住嘴哭的。
哭了一场觉得心情好些,正准备重新梳妆换衣衫,门外已经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嫣然姐姐,你回来了吗?大小姐要我来瞧瞧你!”嫣然急急用手拢了发,瞧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睛还是红肿的,忙用冷水拍了拍脸,又拿过胭脂往脸上摸了,觉得微微红肿没人看的出来,这才打开门:“我回来了,大小姐找我什么事?”
“大小姐从来都离不得姐姐你的,姐姐你自己不知道?”这小丫鬟觉得自己说了句可俏皮的话,有些得意的笑了,嫣然勉强一笑,也就往曾之贤房里来。
“寻你来,不为别的,我想着那边的孝期还有半年就满了,想让你给那边送些东西呢!”曾之贤见嫣然进来,就开始吩咐,嫣然抬头应是,曾之贤已经瞧见嫣然眼都是红肿的,不由皱眉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呢?”
嫣然忙掩饰地用手摸了摸眼睛:“方才进来时候,路过花园,那些果树都结了果子,有许多小飞虫,不觉有飞虫飞进来,迷了眼,用手揉了揉!”
第53章
曾之贤也晓得嫣然这话不尽实;不过嫣然既掩饰也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再追问;月娟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正好听了嫣然这话就笑着打趣:“哎呀,我还以为;你是见这果子都熟了;偏偏没进上你不得吃,伤心的哭了呢?”
嫣然把心事努力压下;对月娟道:“月娟姐姐又笑话我,不过几个果子;谁没吃过?”月娟把水果放到曾之贤面前;笑吟吟地道:“大小姐您可听到了,嫣然姑娘不稀得吃这果子呢,一个都别给她!”
曾之贤忍不住笑起来,用叉子叉了一片就招呼嫣然:“来,来,我不偏心,给你吃一口!”嫣然忙接了叉子,对月娟道:“瞧瞧,还是大小姐疼人!”
月娟叽叽咕咕笑起来,嫣然也抿唇一笑,再多的心事都要压下,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
虽说曾之贤要嫣然送些东西过去给石安,可一来石安的孝期要满也是明年三月的事,二来曾少夫人已经有喜,这是曾老夫人的头一个重孙辈,一旦一举得男,那更是侯府未来继承人。因此上上下下都极其关心曾少夫人的肚子,包括给没出世的孩子做的所有针线,也是从府里精选针线活很好的人。嫣然的针线活历来不错,又细心,也就被指派去做几件小衣服。因此嫣然并没立即出去。
虽说小孩子衣衫嫣然已经做过很多件,可这还是和做别的不一样,嫣然做了总有个把月,才把自己头上那几件衣衫都给做好,让人送到针线房去。
那时已经是十月,曾少夫人还有半个来月就到产期,为这个孩子,上下也有些忌讳,嫣然也就乖乖守着忌讳,等孩子生下再出门。这个孩子的金贵曾之贤也清楚,因此也不着急,闲了时还和嫣然她们猜一猜,这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若是小姑娘也不要紧,横竖曾之庆他们还年轻,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常事。
“小姐你可记得那个叫莲儿的?”既然要猜,一些平常不能说的话,未免就会被带出来,月娟的话让曾之贤的眉微微一皱就道:“记得,是赵家送来的,大伯母让她去服侍大哥哥的,听说……”毕竟是闺中女子,曾之贤的声音不由低了些,说哥哥的房中人,总是有些不好。
月娟心领神会,但还是加了一句:“小姐已经出孝了,姑爷明年三月也满孝了,只怕老夫人会张罗着小姐您的婚事呢,等出了阁,做了媳妇,可不能这样腼腆了!”
这话曾之贤晓得是好话,可脸还是红的不行,啐月娟一口:“就跟你嫁过几回一样!”
月娟正色:“并不是我嫁过几回,而是这话是该说的。罢了,小姐不愿我也就不说了,这莲儿,少夫人过门后也待她好,她也很得意,可我觉着,这莲儿只怕是自己作死!”
这话含含糊糊,可却透着些不一样,曾之贤啊了一声,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嫣然忙对月娟道:“月娟姐姐,这话,虽说大小姐该听,可是你说的,也有些直接了!”
曾之贤阻止住嫣然才问月娟:“你说这话是有用意的,是想提醒我什么吧?”月娟点头:“我是不能陪小姐您出阁了,嫣然呢,只怕也要外嫁,姑爷虽答应过世子,可是很多事情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我娘就说过,她也曾见过主人身边的得意人,为了能在主人身边长长久久的,就离间主人母子之情,夫妻之情!”
曾之贤眼帘垂下,虽然月娟说的含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过了好一会儿曾之贤才道:“月娟,我晓得,你的意思是,女儿家一出了阁,所依靠的就只有丈夫了,下人说的话,总要仔细想想要不要相信!”
月娟感觉到曾之贤的心情低落,轻轻拍拍曾之贤的手:“小姐,多听几个人的话,总是没错的!”曾之贤嗯了一声才问:“那这莲儿,到底做了什么事?”
“莲儿她,在世子面前,说了少夫人的几句话!”月娟的话让嫣然惊讶出声:“可是,世子也没这么糊涂!”
“嫣然,你要想,这莲儿的话,肯定是含含糊糊,但细一琢磨就全不是那个味儿的。莲儿说话时候,旁边可是有人服侍呢,这话迟早会传到少夫人耳里,到时少夫人若发作,就应了这话,若不发作,难道就要任由莲儿在夫妻之间下蛆?”月娟的眉皱的很紧,不然莲儿怎会那样大胆,不过她算的再怎样清楚,唯一没算清楚的,只怕是她自己的身份。曾之贤在心里细细思量一番,并没再说话,三个人又说些别的闲话,月娟她们也就服侍曾之贤歇息。
曾少夫人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不管那些鬼魅魍魉,等到产期一到,进了产房不到一天,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来。曾老夫人得了喜报,高兴的立即去看曾少夫人。
曾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在乎那些忌讳,直接进到曾少夫人的月子房里,温言安慰一番,曾少夫人谢过祖婆婆,曾老夫人已经道:“有什么谢的,你能一举得男,就是我们曾家的大功臣了!”
众人都晓得曾老夫人这是心病,当年她子嗣艰难,后来赵氏虽一举得男,却也是成亲两年后才有的喜。曾少夫人这过门不久就有了喜,还生下儿子,曾老夫人这块心病,到了今日才算了了。
曾少夫人也听过曾家这些事,只是浅浅一笑,就听到门外传来曾之庆的声音,想是在问服侍的人曾少夫人如何。曾老夫人听的那服侍的人回答,不由看向曾少夫人,曾少夫人已经明白,对曾老夫人道:“太婆婆无需担心,孙媳总要经一些事,才懂很多事!”
经一些事,那是把莲儿当做磨刀石了,曾老夫人垂下眼:“你能明白这点就好,其实只要安分守己,我们曾家,什么时候亏待过?”曾少夫人又是一笑,曾老夫人也就离开,走出屋门,果然看见和曾之庆说话的是莲儿。
曾老夫人眉微微一皱,曾之庆已经满心欢喜地上前给祖母行礼:“祖母喜,我也喜!”孙儿这样,曾老夫人又有些舍不得说他,只点了点头:“你娶了妻,现在又生了子,以后,可不能再像孩子一样了!”曾之庆双手拍胸:“祖母,这您放心,我啊,早不是孩子了!”
曾老夫人又是一笑,曾少夫人已经在屋里听到丈夫的话,不由轻轻一叹,这男人,别说这个年龄,就算再大些,也还是孩子呢,不然娶媳妇回来做什么?想到自己娘在自己出嫁前说的话,曾少夫人闭上眼,既然有人凑上来给自己磨刀,哪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