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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娘不由敛了笑容,“妈妈,这大冷天的,您不早点歇着,就是为了说这个。知道您和我心近,也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这么着行吗,等到了京都一准儿好好地练,您看可好?”刘妈妈叹了口气:“姑娘,不怕您不高兴,也不怕您着恼,只要您知道妈妈的心,知道这颗心全在姑娘身上,老婆子就值了。”
青娘拉着刘妈妈的手:“我是吃您的奶长大的,咱们在一块待的日子比和您亲儿子待的都长,在我身上用的心思也是最多,我也只有在您身边才想干什么干什么,这不都是和您太亲了嘛。”
刘妈妈握住了青娘的手:“其实妈妈来找姑娘不是为了说什么女工,是有件事想提醒姑娘。”“妈妈快说。”“姑娘也听表姑娘说了,这里的佛祖是灵验的,明日早上进香时,姑娘何不求佛祖赐一段好姻缘呢?”
作者有话要说:
、梅花帐里忆上元趣事 沉水香中思女儿情怀
第三回
梅花帐里忆上元趣事沉水香中思女儿情怀
夜里,青娘望着糊在床顶的梅花纸账,眼里满是笑意。这纸账上画着朵朵梅花,却是到了京都才见的。就像过元旦时杭哥儿放的那么大的爆竹,喝的加了蜂蜜的屠苏酒,都是头一次经历。
元旦过后就是上元,而京都过节最重上元。那天刚一掌灯,王氏就带了青娘同舅舅家的几位舅母、姐姐妹妹们去看灯。王氏装扮一新,因不喜欢满头蜂啊蝶儿的,只在冠子上戴了珠翠、菩提叶,襦裙外佩了捻金的雪柳。青娘也不爱头饰放纵恣意的样子,可王氏却说年轻女孩就应该穿戴得花团锦簇,不由分说,吩咐采绿把些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齐往青娘的冠子上戴,末了还从自己梳妆匣子里拿了两只金镶玉的花钗亲自簪在了青娘头上。
除了笄礼,青娘从未这样隆重地装扮过,见冠上簇戴的闹蛾玲珑有趣,一对触须竟是用孔雀翎做的,不由想起了一句“蜂须蝉翅薄鬆鬆,浮动搔头似有风”,又想到这是《宫词》里的句子,王氏是不让她看这些东西的,不由脸一红,低下了头。王氏还以为她害羞,笑着说:“咱家青娘这般容貌性情,做母亲的哪有不爱的,等过几日闲了,再给你置办这京都时新的首饰。”青娘听了忙谢过王氏,娘俩儿个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等到了街上,见了舅舅家的女孩儿们,又见了从身边走过的人们,青娘就明白王氏所说的“花团锦簇”是个什么样子,只见穿梭在月光下、灯影里的女子们个个头戴闹蛾、鬓插玉梅、手执项帕、腰佩雪柳,哪一个不是唇红齿白笑语殷殷,哪一个不是珠玉满头簇带随风。更有那作戏的男子,扮做女装,做出万般扭捏的姿态,也有那踏歌的歌妓,穿着锦锻擦了香粉,歌声飘渺,欢乐之极。青娘一行人虽被几个老成的家人护在中间,可也不免手忙脚乱。又要防着头戴白纸大蝉的浮浪子弟,又要紧跟着母亲姐妹们,又想看看哪家的灯谜新鲜,哪家的花灯好看,又要小心着别掉了帕子、配件、发钗,要是遇见了哪家的夫人姑娘们,还要一一见礼寒暄。一时间手里也不够拿、眼睛也不够看、耳朵也不够听。回家时虽是松了冠子掉了闹蛾却是兴高采烈意犹未尽。
等到青娘能轻闲地躺在床上仔细梳理这些天的人和事时,日子已近了二月。青娘翻了个身,眼皮有些沉重。她又想起了舅舅家的女孩儿们。舅舅家的女孩儿不少,年纪大些的已经嫁人,年纪小的一团孩子气,锦娘是早就认识的,自然亲近,还有就是二舅舅家的钰娘,年纪比青娘稍长,性子却是活泼跳脱的,与锦娘不同。听说钰娘已经许给了前毫州通判晁补之的次子,只等过了晁老夫人的孝期就要成亲的。想到这里,青娘的脸又暗自发热,那夜西山禅院刘妈妈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那天陪母亲上香时,青娘是许了心愿的,一愿父母亲安泰,二愿杭哥儿学业有成,三愿自身得遇良人。可她心中这个“良人”是个什么样?青娘也理不出个头绪,只觉得千万不能像苏家的八娘。这苏八娘虽已没了多年,却因着爹爹与苏翰林(苏轼)的关系,青娘有些耳闻。八娘乃是苏翰林的姐姐,据说自幼聪慧擅文,颇有慷慨之气,十六岁上亲上加亲,适了她舅舅的儿子程正辅。因亲及亲,以示不忘,本是极好的,却不知怎的,八娘却并不受舅姑的喜爱,反而是受尽折磨。夫君也不体量,在父母面前不仅不能担待半分,还要装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以示孝顺。可怜八娘十六岁嫁人,十七岁生子,十八岁生日还未过就抑郁而终。自此苏家一门与程家绝了交,几十年也不往来。
一个有慷慨之气的女子在短短两年时间里竟抑郁而终,不由不让人心生恐惧,这哪里是女子可以依靠终身的夫家,这分别是吃人的虎口。想到此,青娘唏嘘不矣,八娘的日子如此难熬,难道只能这么忍着,眼睁睁看着这如花红颜辗转成尘?像钱塘的朱氏倒是个不甘心的,可还不是被迫投水?
这朱氏也是出身官宦人家,自幼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只是命运多舛,嫁错了的人也走错了路。朱氏厌恶丈夫粗鄙俗气,丈夫也厌恶朱氏不能殷勤侍奉,只知吟风颂月悲秋伤春,遂携妾宦游,把个朱氏抛在一边。朱氏不甘就此困守,独自回到钱塘娘家长住。却不想与人有私,被发现后投水自尽。父母恨朱氏不贞,将朱氏的诗稿一把火焚了,也不曾为她修坟立碑,可怜朱氏这般才情样貌的女子竟如此香消玉殒魂无所依了。
朱氏的诗青娘是读过的,不过不是偷偷读,而是王氏让她看的,情思很是婉转动人。王氏的用意青娘明白,是告诉她一个女子如果不能依“礼”而行,即使你有子建之才西子之貌,那也是为父母亲人所不容,为乡里世人所不耻。就像朱氏,丢了性命毁了名节不说,就连娘家也抬不起头来,族里姐妹的婚事都受了影响。试问出了个失贞的朱氏,谁家还敢娶朱家的女孩儿呢?
怪不得王氏总是说女子的婚嫁就如第二次投胎,嫁得好则一生有靠,甚至还能帮衬娘家照看兄弟,可若嫁得不好,那这一生也就没什么意思了。青娘想到这,心里不免一动:这好与不好,无关门第无关财帛,看得是夫君是否尊重,舅姑是否喜爱。母亲不就是这样吗,父亲尊重,祖父祖母也说她是“自甘清贫贤良可贵”。若是自己能如母亲这般遇到像父亲那样的人,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这一生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父亲即刚直方正又博学多才,在内能敬妻爱子,安置家室,在外能廉洁奉公,报效国家,对自己又犹为疼爱。有竹堂里有书千册笔百枝,父亲任她随意借取,书案上青白釉的牧牛砚滴青娘只赞了声“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就轻易地摆到了她的案上。青娘读父亲写的文章、刻的集子父亲自是高兴,读《宋诗纪事》、《冷斋夜话》这样的书父亲也颇以为然,更从不以女子当重针黹之类的话来要求她,使得青娘到了京都更是如鱼得水。想着这些,青娘的心渐渐舒展开。父亲如此疼爱,断不会将她轻易许人。就算此事全由母亲做主,能入得了母亲眼的,也必不是纨绔子弟粗鄙之徒。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庭院中的江梅是青娘到京都后亲手移植的,姿态疏逸俊朗,床架上挂的锡瓶里的梅枝就取自这株梅树,果然是暗香阵阵。案上放着香鸭,香鸭里面焚着青娘喜欢的沉水香,把新做的衣裳放在香鸭边,衣裳就有了香料的清婉之气。伴着这阵阵梅香,伴着这清婉之气,青娘渐渐地睡着了。
1、元旦:宋朝春节称元旦
2、出自黄庭坚《牧童诗》
作者有话要说:
、慧青娘与父初论政 因“琴趣”才女始传名
第四回
慧青娘与父初论政因“琴趣”才女始传名
这一天,青娘看窗外的梅树又新开了花,就命晴儿折了,插在青釉的胆瓶里去了父亲书房。到了门口正看见刘风站在那,见了青娘忙笑着上前:“姑娘来见老爷吗,老爷正写字呢。”青娘点了点头:“知道了。”因青娘是常来的,也不用禀报,待风儿推开了折扇门,睛儿接了斗篷,青娘便款款地走了进去。
有竹堂南北约二十五尺,东西十五尺,东西北面都有窗,窗上设着帘障,如果天气好帘障就会卷起来。南面是大门,西南是小门,冬天就着东窗辟出暖阁,夏天则合二为一。青娘穿过厅堂绕过插屏进了暖阁,只见父亲正在看信。青娘喊了声“父亲”,便将胆瓶放在了书案边的鹤膝棹上,笑着说:“父亲看这江梅开得好不好,早上刚折的,女儿怕丫头们不知轻重伤了花瓣,特特地给父亲送了来。”文琪放下信,见女儿穿着天青色的褙子,脸色红润神采飞扬,倒比这青瓶红梅还要略胜一筹,不由得眉头也舒展开来,轻轻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亲自来,可不是又想从父亲这借什么书?”青娘就撅了嘴:“父亲,人家看着这梅花开得正好,您今日又沐休,想着您说过‘冬季赏雪,胆瓶簪梅数枝,暖阁团坐饮羊羔美酒,此乃读书人一大乐事’。这才大清早地送来,原以为您见了会高兴呢,谁知女儿来了,您也不问问冷啊暖的,先问是不是有所谋求,好像女儿来孝敬父亲什么,都是有所图的了。”
文琪听了不由莞尔,说道:“亏得你晁世伯夸你‘清丽脱俗、从容端庄’,他哪里知道你这女子人前倒是端庄,人后却是如此刁钻。”
“那女儿也只是在父母亲面前才如此,父亲也怨不得别人,谁让父亲母亲疼爱太多呢”
文琪一笑,说道:“这梅花开得果然不俗,倒是应了你的那句‘不占群芳言得意,只因本性爱清寒’。可曾送给你母亲?”
“这是自然,花开的第一枝女儿就送到了母亲屋里,母亲高兴得还特意命人去买了王楼山洞的梅花包子。”
“若论诗文风雅你母亲也是喜爱的,你如今有这般行事倒也得了她的真传。不怪你晁世伯每每写信都要问及你,无咎(晁补之的字)生性清孤,你能得他青眼,倒也难得。”
“父亲,晁世伯文章温润典缛,凌丽奇卓,最难得的是擅长‘琴趣’(词),又熟悉咱们家乡的风物,他的诗集女儿是常置案头的。就不知晁世伯何时能回京都,女儿也好再向老师请教。”
“无咎耿介,不事干谒,又是元佑旧臣,若不是高堂病殁,他是要到信州赴任的。如今居住缗城为母丁忧,读书写文,寄情山水,倒也少了许多烦恼。为父这次回乡接你们母子才得和他相见,再要相见,却是不易。”
“父亲,您不是说过读书人即读了圣贤之书,就当行忠义之事,若能入仕为国效力,则要皆尽所能为黎民为社稷谋福祉。史书上多说结党营私于社稷无益,当今又为何分出个‘元佑’、‘元丰’?别人却不敢说,晁世伯女儿是拜见过的,文章人品也得父亲称赞,又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可朝庭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听了青娘的话,文琪深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党争之事历来有之,真宗年间,王钦若与寇准就互相排斥,仁宗时又有杜衍、夏竦两党之争,到了神宗时期,因着元丰年王安石的变法,众朝臣又分为支持变法的新党和反对变法的旧党。神宗崩,当年只有十岁的官家与太皇太后高氏共同听政,元佑年太皇太后便又复用旧党。至此,支持变法的一派被称为‘元丰党人’,反对变法的就被称为‘元佑党人’。官家未亲政时,众人都听命于太皇太后,致使官家积忿在心,以致太皇太后崩后官家效法神宗,又起用元丰党人。元佑诸臣执政时,尽贬元丰党人,元丰党人执政自然也尽数报复元佑党人。你晁世伯被归为元佑旧臣,遭朝庭贬职本是意料之中,这与他的人品文章没有丝毫关系。”
青娘听了不由脱口而出:“父亲,欧阳文忠公(欧阳修)在《朋党论》中说过,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即然两党之人已势同水火,必然有一方为君子一方为小人,一方对一方错。文忠公被人称为‘千古文章’,晃世伯又与女儿有师生之谊,这样的国之贤臣自然是好的。女儿愚钝,是否元丰党人就全是小人,那主持变法的王文公(王安石)呢,他也是小人?若他是小人,为何有如此多的追随者,世人又为何将他与文忠公并列入‘八大家’?若他不是小人,为何如文忠公这样的先贤又如此反对他?”
文琪很惊讶,他想不到刚刚及笄的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青娘还未来京都时是常给他写信的,内容多样,文采斐然,但却从未涉及过政事,文琪也只道她是女孩家,才思敏捷些也是有的,刚才有关党争的一番话也是因为收到老友无咎的信,心中不平,有感而发。却不想青娘竟有如此一问,而这些却是他不曾也不愿想的,不免沉思起来。
青娘见父亲拈须沉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